站在山坡上的那個人

站在山坡上的那個人

雒青之

武強華是祁連山下成長起來的詩人新秀,她的詩歌已在全國詩壇引起關注及好評,詩刊社為她出版了詩集《北緯38°》。武強華以詩集《北緯38°》裡獨特的聲音,向村姑的日子告辭。但她依然略微疼痛地一邊剜割著昔日的憂傷,一邊繁育著美好的未來,從生活的夜色裡打磨透明的玉壺冰心。武強華像祁連山的冰雪一樣,安靜地爆發出晶瑩剔透的詩韻,她彷彿一個空空如也的夜光杯,裡面盛滿了陽光、月光和她自己內心的光。

我不知道武強華是出於何種原因開始詩歌創作的,只知道她喜歡北緯38°上的家、冰川、荊棘、荒原、村莊、溪流、森林、鳥雀、山花、草灘、駿馬以及遍地莊稼和無所不在的歷史痕跡。她的詩是對人間煙火的真誠掃描,她的詞語富有動感和觸覺化意識,鋒利、明亮、刺激、粗糲,像河西走廊的風雪帶著稠密的泥土的味道。

作為土生土長的張掖人,武強華與這片土地相濡以沫,詩歌裡充滿凝視自我、注視存在和審視情感的韻味。不是趣味,不是女人味,而是於其中有著靈魂的質地和良心的風骨。武強華,有一雙這樣的眼睛。被曠野剪輯、被風雨雕刻、被時光熬製的詩人和詩歌,就是被這樣的眼睛看得真真切切。你看她寫平山湖大峽谷:“向北二十里/入祖山口,一半的牛羊翻過山岡/馱著布匹、棉花和鐵器去了阿拉善右旗/駝道隘口,唇紅齒白/裸露著人間一處舊年的暗傷/峽谷悠長/讓石頭長出了嘹亮的蛙聲……”我相信這樣的詩句已超越了修辭學的意義,她富有神秘性和主觀性的美學思維。

武強華的詩不是史詩,不那麼雄闊浩大,但始終盪漾的意象比詞彙本身更有力量。請看她的《本命年》裡這一段詩句:“有一些詞/開始是冰涼而無情的/後來,漸漸成了滾燙的/比如——/沙塵、豹子、鬼魅、黑洞、刀尖/蘆葦蕩、變形的汽車、生鏽的鐵石/還有——/詩,酒,男人、想念,撕裂,單相思,絕望/和童話故事裡的開場白……”多麼酣暢淋漓,多麼神采飛揚!彷彿青草覆蓋下的溪流,流量很大卻不露聲色。這正如西方一位著名詩人所言:“有時我想我也許能用新的詩歌吸引新的聽眾,那將不再是從勇氣到勇氣,從喊叫到喊叫,從恐懼到恐懼。代之而起的,是從穀物到穀物,樹葉到樹葉,感情到感情。從詞到沉默。”

武強華在北緯38°蒼穹下,蒼茫得讓人感動,就像她筆下的祁連山一樣情不自禁地閃閃發光:“雪,白過它自己的骨頭了/白得整座山看起來只有骨頭/沒有肉。肉藏在野犛牛的身上/它秘密地穿過山谷時,站在山坡上的那個人/嗅到了山的香味。據說/他三歲時就嗅到過同樣的味道/現在他十七歲,像豹子一樣/已經不能再等了”我已多年未在張掖生活了,不承想卻被一本《北緯38°》把歲月拉近,把魂牽夢縈的鄉土氣息重新嫁接到骨頭裡。我對武強華說:你的詩裡放牧著我的鄉愁,鄉愁不僅僅是祁連山、烏鞘嶺、牧馬人、金黃的麥穗、幽深的峽谷、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它還是北緯38°線上被你匯入詩歌的全部神性,你的詩流淌出來的靈魂的共鳴,不是任何風花雪月可以置換的天地之音,你的詩篇具有不可馴服的溫暖,它排列成行的高貴莊嚴讓我簇擁著鄉土意識和家國情懷,不可遏制地將目光釘在這片土地上,永遠深情地凝望著土地上的一切瞬間和一切永恆的事物。

(《北緯38°》,武強華著,灕江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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