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躍華：我不是神醫
文｜金微觀察
湖北退休廳官陳北洋的一封道歉信，讓李躍華醫師浮出水面。
李躍華稱用“苯酚穴位療法”救治了包括廳官一家人在內的十幾例新冠病人，“神醫”的稱號在網絡不脛而走。隨著湖北省衛健委一份“非法行醫”的調查報告，事件出現反轉，李躍華走上輿論的風口浪尖。
從“軍醫”到“神醫”到“非法行醫”，李躍華的人生撲朔迷離，他有著什麼樣的人生經歷？最近，“金微觀察”尋訪了李躍華的同學、朋友等人，大致還原了其行醫的經歷。
軍醫大學畢業生
李躍華是武漢人，中學時代就讀於華中師範大學第一附屬中學，這所中學如今已是湖北省首批重點中學，“是湖北省人民政府唯一命名的‘ 窗口學校’，高票當選‘ 荊楚名片’。
為何學醫？李躍華曾在多個場講到：我從小就有慢性鼻炎，求治於很多大醫院，都不見好，也都說治不好。故我大學決定學醫、攻克鼻炎。
1982年，李躍華以優異的成績如願考上中國第三軍醫大學，就讀於軍醫系本科專業。那個時代的名牌大學生，是萬里挑一的天之驕子。如今的第三軍醫大學，已於2017年改組為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軍醫大學。
大學期間，李躍華仍不忘自己的鼻炎，他在大學裡專門研鼻炎，發現不好治，他試過很多種藥物，還請教過很多老師。
1987年，李躍華軍醫大學畢業，網傳“李躍華畢業證”上面寫著：李躍華同志於一九八二年九月至一九八七年七月在本校（第三軍醫大學）軍醫系軍醫專業八二大隊五年學制大學本科修業期滿，考試合格准予畢業。
2012年6月21日，軍醫大學的官網還刊登有《我校1982屆李躍華校友在漢舉行發明報告會》一文，對“李躍華”以“校友“相稱，可見李躍華畢業於軍醫大學並不假。
畢業之後，順應當時的政策，李躍華分配到了某軍區部隊醫院工作，成了一名軍醫。為何短短兩年就離開了軍醫崗位呢？據李躍華同學說，在基層工作期間，因為看不慣衛生隊長的腐敗，經常將集體的米麵油送到自家，李躍華告發了，還告到了報社。結果，你懂的。
這點，這獲得了與李躍華相識二十多年身邊人士的證實，“他那次的告發，事出有因的，他是那種性格，遺傳了家族的基因吧，他是烈士的後代。”
1989年，李躍華復員退伍回到了武漢，1989年6月至1992年8月，他在武漢市漢陽區永豐醫院任住院部醫生。其後，李躍華下海，在醫藥公司做過銷售。
那個年代，私立醫院並不多。隨著改革開放的春風，醫療體制改革推進，各種民營醫院開始湧現，1999年，李躍華南下到深圳的民營醫院打工，在此期間，他換了多家民營醫院，一直到2006年，李躍華仍轉輾於不同的民營醫院工作。
對於不斷地換醫院，李躍華身邊朋友說：”李躍華從1999年到2005年底，李躍華在民營醫院謀生，因為他做不出坑病人、騙病人的事，他換了很多家醫院，每個醫院都有任務，他完不成任務，就會轉到另一家醫院。如果這個月完成了，他下個月就會加任務。“
這點也獲得了李躍華的同學，現在為四川某醫院主任醫師的證實：“李躍華是個有良心的醫生，他在深圳門診看不慣坑病人的行為，輾轉了多家醫院。”
最終，李躍華還是沒有長期呆在深圳。對於這段不太為人所知的經歷，李躍華的同學朋友均證實，“部隊舉報、換醫院的原因，基本都是真的，
這不是他刻意的追求，而是性格決定的。”
回家開診所
2007年，李躍華又回到武漢開起了診所，按李躍華自己的說法，雖然身居斗室，但一直夢想開闢一條治療病毒性疾病的新路子。
2012年，他正式開辦了現在的愛因思門診部。工商資料顯示，漢陽區愛因思中醫專科門診部成立於2012年，經營範圍包括內科、中醫科（針灸科、推拿科、康復科），註冊地點是在漢陽。
而困擾李躍華多年的鼻炎，一直沒有解決，於是，他在開診所期間，他親自試驗治療自己的鼻炎。”試了很多藥不管用，一些藥物的療效不可持久，可能只比針炙要強點。”
有一天，李躍華突然發現，用苯酚在處理闌尾時，可以殺滅腺體，“我猜想鼻炎也是腺體肥大，於是就試一試，發現在迎香穴注射，真治好了我多年的鼻炎。”
後來，李躍華用同樣的方法又治好了家人的扁桃體肥大、感冒等問題，這種療法類似於中西醫結合，即在中醫中的穴位上注射微量的苯酚。
李躍華說，用微量苯酚（萬分之五到十）做穴位注射劑，在相應穴位進行注射，可以治療多種疾病，特別是對各種病毒性疾病，有很好的治療效果。“因此，我猜測，這是一種廣譜殺病毒方法。”
之所以這麼認為，在李躍華看來，病毒可分為DNA 和RNA二類，它們在進行復制的時候，至少有一種鹼基是含有嘧啶環結構的。而苯酚的結構就是一個苯環加一個羥基，苯環與嘧啶環結構非常相似，因此，在病毒複製時，容易出現競爭抑制，使病毒複製無法順利進行，造成病毒死亡。“而這死亡的病毒又可以刺激人體免疫系統產生抗體，從而達到治癒病毒性疾病的目的。”
這種治療方法持續了數年，在一些病人身上進行過臨床驗證。2011年，李躍華的穴位療法獲得了國家發明專利，專利號CN201110136639.9。2013年他在《求醫問藥》發表論文《一種穴位注射劑——微量苯酚在臨床中的應用》，其中就提到了對幾種病毒性疾病的治療，效果顯著。
其後，湖北教育電視臺在《醫藥風向標》節目中，還專門就李躍華的“穴位注射劑”進行了報道。中國第三軍醫大學官對李躍華的專利進行了專門報道，“我校1982屆李躍華校友在漢舉行發明報告會。”
爭議神醫
接下來的事情，大家都熟悉了。
這次疫情爆發以來，李躍華稱於1月22日開始治療新冠狀病毒肺炎疑似病人，共治療15例，其中確診陽性的10例，疑似病人5例，按其說法，效果顯著，病人基本全部治癒了。有治療的患者也證實，自己打過針後確實退燒了，但也有媒體稱，有的患者治療過後還是確診住院了。
更讓人驚詫的是，有些患者行動不便，李躍華主動上門會診，他不穿戴任何防護措施，據他說自己用了穴位療法可以預防病毒。李躍華說：“我們這個方法這麼有效，既能治病又能預防，我看到病人心裡特別痛苦，我們這麼簡單的治療，我奔走呼號，到現在沒有人理我.。"為此，他還上書請戰一線。
如果不是因為陳北洋風波，李躍華不會走進公眾視野。陳北洋在致歉信中只說了一句，通過朋友關係請李躍華醫生上門給他們治療。“從治療效果來看比較可觀，我通過治療3天后體溫恢復正常，老伴治療4天后體溫恢復正常，兒子治療7天后體溫恢復正常。”
自此，“神醫”李躍華開始受到關注和爭議，網絡上，有人說李躍華是神醫，有認稱其為神棍，輿論場上涇渭分明。
隨著事情的不斷髮酵，有關部門開始介入。經湖北省衛生計生委綜合監督局進行調查發現，李躍華涉嫌買賣國家機關證件和無證行醫。李躍華也承認未取得《醫師執業證書》，該證件為在民營醫院工作時院方為其辦理。
對於未參加資格證統一資格考試，李躍華說，多年來我興趣在研究，全部時間精力都花在上面。再去準備資格證考試，一沒有精力，二畢業多年複習也有難處，三就算辦了西醫或中醫醫師證，“這個穴位注射療法，也仍然不在規定範圍，還屬於違規經營。”
當然，有無證件的問題只是其一，更多的人是關注其療效，而在官方通報中對治療隻字未提。
在李躍華身上，兩個標籤尤為關注，畢業於正規軍事醫學院校的“軍醫”，又屬於沒有行醫資質證書的“遊醫”，他長期在多家醫療機構使用“假證”執業，長達10多年將自己發明的“苯酚穴位注射療法”運用到臨床中。
無證行醫、臨床試驗等，這讓李躍華飽受批判。有媒體評論稱，別讓“巫醫”“神棍”干擾抗疫大局；還有評論稱，一場疫情，把各路妖魔鬼怪都炸出來了。不是因為疫情滋生了江湖郎中式的騙子，而是騙子一直都在。疫情是一顆深水炸彈，讓他們浮出了水面。
武漢大學藥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丁虹回應在媒體上回應李躍華事件時說，她完全支持湖北省對李躍華的查處，“絕不能拿患者當小白鼠，要講究科學。”
也有的醫學人士對他表示支持，一名醫生詳細看過李躍華的論文及治療方法特意向“金微觀察”發來看法：李躍華敢於在自己身上實驗性治療研究，對患者是非常負責任的，該治療方法從理論到實踐檢驗，到臨床科研創新是令人信服的，尤其是其創新性的免疫疫苗快速製作方法，對未來病毒性疫情防治快速反應，完全可以進行臨床檢驗，他是要重點保護的對象。
我不是神醫
對於李躍華的人生經歷，不少醫生總感到有些遺憾。
頭條認證號為“中醫內科主治醫師”的黃繼斌醫生說，中國的執業醫師考試，是1999年才開始的，之前的證書是直接認定的。李躍華因為離開了體制，陰差陽錯地失去了獲得醫師資格證的機會，他的方法也難以申請課題，於是他淪為了一個高風險的“遊醫”。“十幾年後的今天，他的同學多數已是業界的大佬，或者至少副主任醫師起步，他卻依然在社區，在基層打拼，或許，他的診所也快被關了。這真是一個讓人唏噓不已的結局。”
目前，李躍華仍隔離在武漢的酒店，一個人一個單間，生活和環境還可以，“我現在想盡量安靜，不想再說啥了，不是要為難誰，也不是要和誰作對。”
李躍華對我說：我不是神醫、也不是騙子，我只是從臨床、從實踐中、從自己身上摸索出了醫學界不太受關注的東西，剛好這些東西在這次疫情上派上用場了，對病毒確實是有作用的，”病毒確實是醫學界的老難題，如果我們能夠突破，繼續驗證，對社會的貢獻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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