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炎《解連環》,史達祖《雙雙燕》:寄情孤雁和雙燕

<code>古人有云,詠物而不滯於物才是詞的最高境界。/<code>

張炎《解連環》被譽為詠雁名詞,而史達祖《雙雙燕》堪稱詠燕絕唱。兩首詞均為詠物名篇,其內切合物,卻不停留於物,借詠物而抒情,亦物亦景亦情,已足以傳唱千古。

《解連環》是一幅空曠的自然圖景:楚江悠悠,秋空遼闊,失群的孤雁只能於寒塘深處顧影自憐。

而《雙雙燕》則是江南小家碧玉的田園山水:雙燕迴繞穿越,花影似與其逗樂,映襯了閨房中婦人的相思愁緒,燕歸人未歸。

詩詞 | 張炎《解連環》,史達祖《雙雙燕》:寄情孤雁和雙燕


在這樣的畫幕下,呈現的是兩位作者各自不同的構思。

《解連環》以雁比自身,將雁的行孤影單與自身的淒涼身世結合,以物喻人,其情也動人。而作者張炎也因了那一句“寫不成書,只寄得、相思一點”贏得了張孤雁的稱號,從此家喻戶曉。

不似《解連環》以物喻己身,《雙雙燕》雖在表面顯得有些“本末倒置”,大量描寫雙燕回巢、遊樂,而只在末尾點一句“忘了天涯芳信”。實則恰好體現詞人構思的別出心裁,即使全詞寫燕,總脫不開最後人的情感,更顯清冷。


二者所處時代,正是南宋偏安因此走向滅亡的時代。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張炎與史達祖多是沿著姜夔的道路,在遣詞造句上深造,詠物以寄託亡國之恨,感嘆懷才不遇。

《解連環》就是作者不願北向俯首事敵,卻無奈眼見壯士北行的自愧之作。《雙雙燕》更是作者的自度曲,感嘆人情,實為作者興嘆身世。




這兩首詞均為名篇,但細品卻不免有缺憾。《解連環》境界不夠開闊,《雙雙燕》的立意則略顯不足。

王國維曾說: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者,則自成高閣,自有名句。

如此之說,並非指《解連環》或《雙雙燕》的境界差,二詞出彩,世人公認。但張炎過分追求辭藻、追求局部的詩情畫意而忽略了創新的意境,使之難免空疏。史達祖寫人情總略顯單薄。若是二詞能於此再深深刻畫,其詞定能更上層樓。



即使有這樣的不足,無可否認的是玉田與梅溪多對字句進行精雕細琢,在這二首詞中尤為精美。

《雙雙燕》一詞用筆細膩,在細節處刻畫雙燕神態、花叢美景……篇中每一個字,每一個詞無不體現作者細緻。

那“去年塵冷”的一個“冷”字,不僅在開篇描繪了環境的清冷,暗示了物是人非的久別情懷,更為下文女子伏筆,暗合不見芳信的心冷,以美景凸顯有些冰冷的現實和內心。一室清冷再加一顆漸冷的心,全詞的筆調由此奠定。

那一句“柳暗花暝”,更被讚賞為有北宋清健的意境。這在南宋詞中算是極為罕見的了。

與此相比,《解連環》的筆觸在細緻中則更添一分宏偉。

“楚江空晚”寫盡秋空之曠,“離群萬里”、“自顧影”、“沙盡草枯”均寫空闊黯淡,這樣的全景描寫,宏大,對比一隻離群的雁,這個天地總顯得過於廣闊。由此,雁之孤單更是深入人心。

而“寫不成書”更是描摹了孤雁單飛的淒涼,暗示作者的孤單,以及思念故國的眷戀之情。

詩詞 | 張炎《解連環》,史達祖《雙雙燕》:寄情孤雁和雙燕


二人對字詞把握尤為精準與貼切。玉田以“悵”、“憐”、“謾”等寫盡“孤”,卻通篇不現“孤雁”二字;梅溪以花梢紅影芳寫花,以紅顯色,芳顯香,變化用字,且全篇同樣不著一“燕”字寫燕,而均是通過燕之細節,諸如翠尾爭飛而寫,不寫形而寫神。二人用詞之妙,為全詞平添一抹畫面的美感。

兩首詞同等精妙,在結尾之處卻顯示其差別。《解連環》裡以蘇武牧羊、長門錦箏給予詞以懷古傷今的歷史感。末以“雙燕歸來,畫簾半卷”結尾,與孤雁作比,顯波折之妙。給讀者留有寬廣的思索餘地。完全符合張炎在《詞源》中對詞結尾的觀點:末句最當留意,有餘不盡之意始佳。

而《雙雙燕》的結尾顯然不及。譚獻曾對此評價:愁損二字收足,然無餘味。全詞含著作者情感,那種自由愉快的生活和雙燕飛過的適意與婦女的憂思作比,是燕歸人未歸的相隔愁緒。無奈作者以“日日畫闌獨憑”結尾,已將婦人框住,同時也鎖住了讀者的遐思,未免可惜。

且不論瑕疵,《解連環》與《雙雙燕》二詞在詞史中的地位大家已有目共睹。同為詠物詞,同是筆法超絕,二者終有不同之處,在不同方面各有千秋。不論前人如何評價,終是一家之言,其各種品味,不論孤雁亦或是雙燕,都需細細品嚐,方能體會詞中深意。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