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被害人》願惡走到盡頭,願教育到位,願人心迴歸

這部漫畫我追了兩年,現在完結了……

寫這篇文章有自己的私心,一方面是希望能把這部矛盾的漫畫安利給大家,痛苦固然不能共享的,但倖存者往往是從悲劇裡找答案;另一方面假設我們能夠對周圍的“弱勢群體”多點關注,像閔川和七七這樣的受害者可能就少了很多,請不要成全施暴者讓人間變成地獄。

在《完美被害人》完結前,我曾為閔川設想過多種結局,殺了李美珍洩憤然後自己入獄、單獨離開小鎮、自殺、答應葉叔叔一起回鄉下、跟七七相互救贖……全部的猜想無非兩種走向——活著和死去,我私心不希望是後者,如果世界讓受害者去承擔痛苦的同時還要讓他們負責收尾,那麼不善的世界又怎麼獲得生存者的敬愛和擁護呢?

可我也想過,一個普通人在經歷六場暴力後,哪怕他心誠向善,哪怕製造暴力的壞人消失了,人間還有他的位置嗎?他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和理由嗎?他還有多大的善意能夠愛這個世界愛他人?這不是悲觀的說法,只是一種客觀陳述,世界到底有木有為受害人讓過位置?


《完美被害人》願惡走到盡頭,願教育到位,願人心迴歸


漫畫中“完美”的殘酷性--關愛弱勢群體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先簡單談談漫畫命名的“兩處”別有用心,作者為什麼要刻意去強調被害者的“完美”?其次漫畫中更要強調的“被害人”是誰?

犯罪心理學有一說法“Believe in just world hypothesis”,這部分人認為世界是相對公平的,存在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宿命論。這樣的宿命論存不存在並不是我們今天要探討的重點,而是要強調因為它存在了,所以受害者的處境就變得很複雜且微妙。逼死受害者的不單單有加害者,還有缺乏同理心的旁觀者。這部漫畫最成功的地方是做到了“在沉默中爆發,在沉默中崛起”,消滅了大多數無法共情的旁觀者,為受害者贏得一絲“真正”的尊重和歉意,我個人覺得這是很難得且寶貴的。

那麼作者是怎麼做到的?首先,拉近觀眾與受害者的距離,防衛性歸因假設有一種說法是“如果受害者的特點更靠近普通人,可以大概率地減少譴責受害者的現象。”直白點說,就是得強化被害人的“完美”,割捨掉複雜的人際交往、否決掉被複仇的可能,而把被害人往貼近觀眾的我們上引,

“純粹的行兇”帶來的衝擊感和求救信號往往比“被愛恨情仇弱化”的支線來得猛烈。

我們對受害者本身是具有矛盾性的,一方面是因為我們對犯罪的人有焦慮感,這種恐慌會迫使我們必須從受害者身上找到一個他自己的原因,從而弱化原生惡帶來的侵略感。漫畫就是為了減少這種現象存在,必須更大強度地轉移我們這種不太正常的期待感,所以受罪的對象是從一群孤兒出發的,這種反差感削弱了受害者有罪錯誤思維的同時加大了我們的代入感,這就是《完美被害人》真正的用意。

《完美被害人》願惡走到盡頭,願教育到位,願人心迴歸


這個設定是建立在受害者完美或者趨於完美狀態下,但現實中大多數的受害者都是“不完美”的,“完美受害者”更像是一種徹底的幻覺,甚至被大多數人強烈否決掉了。受害者譴責論持有者在苛求受害者的時候,根本就不可能希望出現真正的完美受害者。因為完美的受害者會徹底打破公平世界謬誤,為了維持秩序感,這個群體的人無論如何都會找到理由攻擊受害者。這就不難理解“印度公交輪姦事件”為什麼還有人能說出受害者自身不檢點這種荒唐的話語或者藍色錢江縱火案的遺屬林先生被質疑只是因為他說得太淡定了。

我們挑的不是他們被受害的點,而是可能致使他們被攻擊的點,讓受害者去反思真的是我聽過最好笑的話。我們可以無助可以脆弱可以發狂,但真的不可以從受害者身上榨取最後一絲溫暖,他們還是無罪的未成年人流浪者,他們只是想努力活下去而已,他們沒有傷害任何人。

《完美被害人》願惡走到盡頭,願教育到位,願人心迴歸


我之前在寫《東京教父》提到了今敏的期望,他說東京(城市)會撫慰流浪者的靈魂,這個世界沒有真正被拋棄只有暫時找不到歸宿的過客。可世界那麼大,總有角落光進不來,總有人真正被拋棄了。

這座城市的上位者不但聽不到“流浪者”的悲鳴,甚至還變成了猛獸,激烈地撕碎他們。《完美被害人》所刻畫的完美也是基於“弱者中的弱者”這個設定,前面的“弱者”強調的是流浪者的社會屬性,當他們中的一個夥伴不見了跑去警察局報案,警察只是敷衍他們沒有名字沒有長相幫不了,可社會沒給過他們身份,他們怎麼自我證明;後者的“弱”強調的是群體的複雜性,他們當中還有未成年人,這個時期的他們本應該是三觀形成的關鍵時期,可他們連明天在哪去哪都不會想,畢竟填飽肚子才是正事。他們不單單是無法實現經濟獨立的弱者群體,更是不被看見的邊緣人群,就像七七所說的,覺得很可悲的不是明天在哪而是明天還能去哪,悄無聲息走了也無人牽掛。

《完美被害人》願惡走到盡頭,願教育到位,願人心迴歸

作者之所以強調這份無力改變的“弱”是希望我們能對這個世界多注入一點愛,看得到求救聽得見哭聲,關愛那些弱小的生命努力幫他們破除無下限的暴力加害 。或許我們無法做到改變他們的未來,但起碼能盡力做到不要讓加害者方便把他們當做目標。


教育缺失帶來的悲劇——不被感知的加害


在閔川這場悲劇上,“媽媽”李美珍是主要加害者,作者其實並沒有花太多心思去解析她身上的惡,而且從後面閔川質疑她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當做實驗品就沒有過一絲罪惡感嗎?她想到了自己孩童時期最大的快樂是把動物的內臟挖出來觀賞,生命流逝中的掙扎與呻吟對她而言是一種藝術美,在手刃自己的丈夫的時候感謝他能永遠陪著自己,李美珍從來就不是一個正常人。

《完美被害人》願惡走到盡頭,願教育到位,願人心迴歸


《犯罪人》一書有個說法叫“天生犯罪人”,這類人往往不是因為經歷過糟糕的童年從而產生加害別人的變態心理,而是他們的基因決定了他們會犯罪這個說法在社會上目前爭議還是很大的,很多人無法接受是因為如果真的是基因誘導我們犯罪那我們可以只讓基因坐牢嗎?李美珍的存在並不是為了把矛頭引向天生的惡,而是為了強調這類型的惡是無法探尋且無法正面回擊的。

這又是什麼意思呢?在大眾的眼中裡,李美珍是善良大方的志願者,她經常跑去福利院照顧小朋友,還時不時地給福利院搬來了物資。從這點上看,李美珍的社會關係是完整的,同時她還利用自己女性的弱勢地位從人際溝通中獲得了資源共享,簡單說她算是高智商高情商犯罪者。

《完美被害人》願惡走到盡頭,願教育到位,願人心迴歸


網上有一種說法,心理變態的人是因為前額葉皮層發展不完全,導致他們無法產生共鳴,無法對所處事情產生喜悲的情緒。可心理變態的就一定沒有感受能力嗎?

理解並預測他人的行為是可以做到不在意他人的感受,實驗研究表明心理變態者的共情能力和普通人是沒有太大區別的,他們只是可以選擇關閉自己的共情功能,主動忽視別人的痛苦。當這類人接受到別人的痛苦時,大腦前運動皮層和體感皮層反應都十分薄弱。我們常說的“共情力”就是受到大腦運動皮層的鏡像系統所影響,它促使我們能接受別人的痛苦的同時產生自我投射,從模仿力來看,李美珍的共情效應是有的,她甚至能時刻揣摩主角以及警察的心理,適當地做出合理且有效的示弱。

<code>這類人在他們不表現的時候是很難察覺的,所以作者並不想從粉碎未知的天生惡下手,而是從這類人主要攻擊的群體出發。/<code>

李美珍把未成年流浪者當成獵物,有兩個現實的理由,最直接的是知道他們無法孤身在這個社會生存,所以當有光射進來,不管會不會被灼傷,他們都會下意識去抓,這裡也側面說明加害者是可以擁有共情能力且能對獵物展開心理誘導;其次是這類群體的

孩童教育是缺失的,大多情況下他們是很難意識到自己在被加害,我們常說到的熟人侵犯也是如此,因為沒有意識到危險就默認危險不存在。

  • 無力反抗和察覺不到危險是作者替他們發出的求救聲,已經發生的悲劇我們無力改變,但只有教育走在傷害前才能儘可能減少更多活著的受害者,其次漫畫也呼籲我們能夠對社會這類邊緣人多一點關注多一絲善意,或許他們差的只是這麼一點點。


《完美被害人》願惡走到盡頭,願教育到位,願人心迴歸

閔川對加害者是毫無防備的,在看到周曉妹(一號)犯錯後被拖到地下室的時候,他心裡雖然產生了疑惑和好奇,但“爸爸”給了他家這個事實又迫使他選擇沉默沒多過問,直到他親眼目睹了小鷗(五號)被強行拍裸照,周曉妹被殺掉,這種血淋淋的痛感促使他對這裡的一切和封鎖的空間產生了牴觸和懼怕的情緒。其實早在“爸爸”柳南賢無緣無故對他伸出援手以及進到新家後被禁止出門的時候就該有所察覺了,但孩童的天真以及教育的缺失迫使他無力思考。

這裡必須要特意強調的是李東寺(四號),在閔川的記憶裡,李東寺是不存在的孩子,因為他不是被騙來的孩子,在柳南賢向他伸手的時候,他就立刻意識到那是騙局,可在爸爸被殺死媽媽被帶走的現實裡,他想有地方去總比流浪在街頭受罪好。

李東寺的價值觀早在糟糕的原生家庭裡就發現了改變,李美珍的出現只是促使他記憶中的“效仿”(父親的暴力)落實到實際行動,所以李美珍才說,即使沒有她那個孩子也會走上這條路。性格更多的成分是情緒反應,原生家庭的零互動和暴力氛圍迫使李東寺想要逃離,但弱小的他又無力改變現狀,不安感的侵蝕成功把

“害怕被傷害”的情緒調換成“傷害別人”的洩憤,也是這個因素激發了李東寺對強者產生了迷戀感,這種依戀的心理其實就是“俄狄浦斯情結”和“斯德哥爾摩”的結合體。李東寺對李美珍不單單有愛慕之心,還有強烈的佔有慾,這也是為什麼他在知道“媽媽”更重視七七後需要抓狂地殺人,他必須從別人的尖叫中獲得快感和安全感。從本質上看他跟李美珍是一樣的人,但他們又不像,因為李東寺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這也是李美珍最後棄了他的理由。

《完美被害人》願惡走到盡頭,願教育到位,願人心迴歸


看到有人說覺得“李美珍對七七是好的,她至少教會了七七溫和又有力的生存方式,甚至還一個人把她帶大,那麼李美珍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是什麼態度呢?

李美珍對七七是有期待感,在丈夫死後(一個最好的實驗品消失了),她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孩子身上。但李美珍跟大多數控制慾過強的父母性質又不同,孩子不是她工具性的投射而是小白鼠。在成長過程中她給了七七很大的自由空間,同時教會了七七很多生存的技巧,但在七七背叛自己後又立馬把她送進去精神病院。在聽到七七逃跑的時候,她第一反應不是驚嚇而是滿意,她對七七的訓練更多是把她送上天堂再拉她下地獄,成為跟自己一樣的人,這無非是滿足她自己設定的遊戲規則罷了,跟愛無關。

李美珍之所以沒有從小對七七進行情感操縱,不是因為她對這個孩子有多大的愛,而是她對七七有期待感和信念感,期望是挑起她興趣的一大源泉,而信念只是她對自己足夠滿意,認為自己有能力把七七培養成下一個自己,不愛且殘忍是七七認清事實後放棄媽媽的重要因素。


《完美被害人》願惡走到盡頭,願教育到位,願人心迴歸


冷漠的旁觀者——在華麗的篇幅裡談人生聊夢想

<code>一場暴行裡面,一定有加害者、受害者以及旁觀者。/<code>

對於閔川的悲劇,作者其實為這個小地獄開了“兩處”出口,第一處是閔川故意從樓下摔斷了手獲得了離開去醫院的機會,第二處是馨(二號)給了閔川可以代替發出求救聲的平安符。前者為後者提供了空間,在醫院裡,閔川碰到了“三處”拒絕,先是警察的不留意錯過了他的求救,接著是醫生在誇張的傷勢裡發現了異樣,可即使這樣他還是把閔川推開了,最後一處是閔川在絕望中拋下了馨給的平安符,可警察護士沒看到,“李美珍撿到了。

這裡最值得注意的是推開閔川的醫生(後來成了福利院的院長),他是醫者父母是上手術檯的白衣天使,嘴上說著想要做一些好事給社會造福,卻連一個近在眼前受害的小孩子都選擇無視,這樣的人只在他美麗的篇幅裡談人生聊夢想,這種對比的反差既增添了悲哀,又順理成章得解釋了閔川的怨念。

《完美被害人》願惡走到盡頭,願教育到位,願人心迴歸


在這場悲劇裡面,閔川是直接受害者,可他也是旁觀者。正如他後來對李美珍所說的,我最大的悔恨是因為害怕不敢出來指認你們,讓更多活著的人成為受害者。也正是這份沉重的罪惡感以及支離破碎的過去,促使閔川最後開槍結束自己的生命。

七七能夠下定決心策反母親是因為看到了活著的被害人,也是因為她在閔川身上看到了母親瘋狂的一面,就如同她從精神病院出來說的——碰到這樣的媽媽,我不瘋誰瘋。


不可逆轉的傷害——閔川的死、七七的未來


作者其實一直在區分閔川和七七的受害形式,一個是家庭外的加害,一個是家庭內的隱形加害,但他並沒有直接指出哪一種危害更大,而是強調內心有執念是多麼重要的事情,不然成為李東寺就是必然的事情。

閔川是作者所期望“完美”的一面,他即使深處地獄裡,依舊儘可能地為七七帶去光芒留她在人間,這點不變的溫柔是我所理解的促成七七不至於變壞的重要因素。

<code>關於命題中誰才是真正的完美被害人?/<code>

如果單純從被害人出發,哪怕是主動成為加害者的李東寺也可以算是。可是再加上完美就只剩下閔川了,七七有罪是因為她母親有罪,她自己也說了在學校遭到大家的排斥,那個熟悉的空間對她開始驅逐也意味著七七被認定犯罪了,這和我們前面所說的“完美被害人”的心理動機是矛盾的。

《犯罪心理學》一書中提到了父母雙方都是犯罪人的孩子很大程度也是如此,犯罪是有天賦的逃不開生物本能。逃出精神病院和反算計李美珍,都很大程度證明七七是繼承了媽媽的能力。所以不單單是漫畫裡的人對七七生出了牴觸,就連讀者也對強大的七七產生了質疑。

中國有一個詞叫“杯弓蛇影”用在這裡剛好,李美珍天生惡逼出了我們對世界的不信任和牴觸,明明七七也是受害者,可我們還是第一時刻先害怕她成為下一個加害者而不是關心她受的罪,這是一種利己的表現。作者前半段有很大筆墨在塑造七七的堅定,可結尾的時候又稍微收斂了一下七七的熱情,再加上她給母親寄的那封信。

《完美被害人》願惡走到盡頭,願教育到位,願人心迴歸


信上的“8”到底代表什麼?我個人更傾向於是表達“情緒的無限循環”和“第八個實驗品的終結”,第八個實驗品是媽媽培養的女兒最後決定把這個實驗給毀了,所以媽媽是第八位。付出生命代價不是李美珍哭泣的理由,而是七七逃開了,七七說“從一開始就算計了”以及這封信都導致大家對她是善是惡存在了質疑?

作者把“她帶走流浪小孩”和廣播裡傳來的“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走”設定在同一時間內,激起了觀眾戒備的心理防線,把七七有沒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李美珍的問題拋給了我們。

《完美被害人》願惡走到盡頭,願教育到位,願人心迴歸


其實我個人更願意理解為沒有,閔川的自殺就像一根刺紮在了七七內心深處,時刻提醒她被拒絕的理由是沒辦法而不是不喜歡,沒辦法忘記過去、沒辦法重建對世界的信任更沒辦法喜歡加害者的女兒。作者讓閔川臨死前去見了七七並把自己的執念留給她,是因為他也希望閔川能是七七執著的理由和不被感染的救贖。

七七就是一面鏡子,她投射的是我們內心對世界的態度,如果我們願意再相信世界,看到的就是善意,如果我們拒絕世界,留下的就只有欺騙。


寫在最後--


我特別喜歡這部漫畫,是因為作者給很多問題設定了多種可能,他讓觀眾看到了可能而不是隻有絕望。閔川的死讓我想到了房思琪和伊藤詩織,但又不是一樣的感覺,七七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加害者取決於現實生活中的我們。假設犯罪真的分為天生犯罪和可犯罪,前者我們無能為力,但起碼可以做到多關注弱勢群體,認可他們的身份,增加曝光度儘可能減少他們繼續成為加害者的獵物;至於後者,如果真如《他人即地獄》司機所說的,人內心的惡是不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消逝的,只是被道德鎮壓下去。倘若輿論能迫使一個人必須收斂惡,我們何不加以利用。

最後也希望所有的受害者,請不要受創傷理論那一套詭辯的說辭影響,不要用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


《完美被害人》願惡走到盡頭,願教育到位,願人心迴歸


這是個題外話,心理學上有一種說法叫“林格曼效應”,意思就是說群體做事個體偷懶,責任會被看客所平分。所以當我們受到侵害的時候,為了保險更應該向具體特徵(如穿紅色衣服戴帽子)的人群發出求救,只有把責任集中到一個特定的人身上,迫使他們產生內涉,代入受害者的角色,我們獲救的可能性才會更高。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