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散文:那年,女人,做鞋子


原創散文:那年,女人,做鞋子


小時候,你走到小鎮上的每一家,都能看到一個用高粱莛子做的針線匾子。匾子裡放著針、線、頂鈴(頂針鈷)、錐子、剪子、麻繩、深色和淺色的布塊。最不會缺少的,是永遠都有一雙未納完的鞋底。

做鞋,是那個年代女性必備的技能。那時,鎮子上沒有鞋店;有了鞋店,普通人家也根本買不起。家裡老人孩子一年四季的鞋,全靠主婦一個人做。做鞋,成了她們生活中的一個重要部分。

女孩子十幾歲就開始學做鞋,先是學著納鞋底。一般都是母親把鞋底裱糊好,把納鞋底用的麻繩準備好,一起交與女兒。然後,再教她怎麼用錐子、怎麼用頂鈴。起初,幾乎每個人的手都被針扎破過。

母親先是教她們給鞋底“穿邊”(沿著鞋底邊緣用麻繩走兩圈,起到定型的作用),之後,教她們怎麼納鞋底:針腳要對空、大小要一致,每四個針腳成一個“梅花狀”,這樣才好看。女孩子們自小都是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自然也就“門徒好學”,很快就會納鞋底。然後再跟著母親學粘鞋底、粘鞋幫、上鞋子、糊“硬襯”、打麻繩。

粘鞋底是把事先準備好的“硬襯”,按鞋底樣剪好,幾片粘摞到一起,然後在底心上鋪上一層棉花,叫“填底心”,再在棉花上包上一層白色的布,俗稱“包底布”,之後放到陰涼處晾乾。

粘鞋幫是用“硬襯”剪好鞋幫,在一面貼上深色布做鞋面,在另一面貼上白色布,然後把鞋口的毛邊用深色的布條鑲嵌起來,那叫“沿鞋口”;幫底的毛邊用白色的布條包一個邊就可以了(如果鞋子是“暗上”的,就不需要包邊了)。

上鞋子分“明上”和“暗上”兩種。“明上”是把鞋幫和鞋底的彎曲度對應好,用針線上下連在一起就行了;“暗上”的技術含量很高,它是把鞋幫底邊折向裡面幾公分,上鞋的針腳在鞋子裡面。所以我常看到剛剛學上鞋的女孩子,是上了拆,拆了再上。有時,一雙鞋上好了也已經變了樣,但是她們還必須要學,因為男式的小圓口鞋,只有“暗上”才好看。

“硬襯”是做鞋底和鞋幫的材料。糊“硬襯”是先在一個板上抹上水,把不能再穿的舊衣服,撕成塊塊,均勻地貼在板子上,再在上面均勻地抹上一層自己調製的麵糊漿,鞋幫襯貼兩層,鞋底襯貼三層。貼好晾曬乾之後,再從板子上揭下來就可以用了。


原創散文:那年,女人,做鞋子

打麻繩是納鞋底用的,有一定的技術含量。如果麻繩粗細不勻,將無法使用,或者是用起來不順暢,並且還會影響鞋底的美觀,所以,看到大人們在打麻繩之前,會把一匹麻展開、捋順,去掉瑕疵的地方。打麻繩要選擇陰雨天或空氣潮溼的天氣,因為乾燥的天,麻匹脆,容易斷,打出的麻繩不光滑。

做鞋要有“鞋樣子”。“鞋樣子”是紙質的,每家都有,但是,不是每個碼號都有。母親們會根據所需大小,在“鞋樣子”上縮放,長此以往,“鞋樣子”便走了樣,穿起來就很是不好看。這時候,母親們就拿著紙到別人家,重新“投”(照樣子剪)一個還沒有變樣子的“鞋樣子”。

“鞋樣子”包括鞋子的式樣和尺寸。那時的鞋樣子變化不大,打記事起,男式鞋樣都是小圓口的;女式鞋樣都是大圓口的,帶一個鞋絆子的。老太太們依然喜歡穿小圓口的鞋,鞋面布基本上都是深色的,男女老幼一個樣。所以有了這樣一句歇後語:“孫女穿奶奶的鞋---老樣子”。偶爾,也有女孩子穿上有花色的布鞋。這也能讓她顯擺很長時間。那時,人們能從孩子們腳上所穿鞋子的新舊程度和式樣,來判定這家的經濟狀況和女主人的能耐。

女孩子都愛美。那時每家孩子都很多,母親就顧不了許多。女孩子到了十幾歲,不要大人們提醒,她們就學著為自己做鞋。記得最清楚的,是比我大幾歲的二姐。一天早上,我還沒有起床,她便喜滋滋地站在我的床邊,要我看她的腳——不知什麼時候,她悄悄地學著為自己做了一雙鞋。鞋面是黑色格子布的,很好看,是母親做上衣時剩下的。當時,我很是羨慕。現在想來,她為了第二天能穿上新鞋,一定打了“夜差”,或許是興奮得一夜沒有睡著。

當年,女孩子出嫁都有一隻箱子。箱子裡盛著她的嫁妝。而箱子裡大部分嫁妝就是鞋子了。鞋子是自己和丈夫的,也有為公婆做的。嫁妝到了婆家,婆家人首先會打開箱子看。新媳婦給婆家人的第一印象和感覺的好壞,就是看她鞋子做得怎麼樣。如果鞋子做得有模有樣,左鄰右舍都會誇讚這家娶了一個有本事的兒媳婦。所以,很多女孩子出嫁之前,如果對自己的針線活不太自信,就請本家針線活做的比較好的嫂嫂、姐妹們幫著做,來博得婆家的第一印象。

每年的秋收之後便進入農閒,小鎮上的主婦們三五聚在一起,有的納鞋底,有的做鞋幫,有的打麻繩,還有的把回孃家、走親戚帶回來的好鞋樣“投”給大家,說說笑笑倒也閒適。


原創散文:那年,女人,做鞋子

作者呂巍巍:安徽省散文隨筆學會會員,作品散見於《醉翁亭文學》《江淮晨報》《安徽青年報》《安徽工人日報》《皖東晨刊》等報刊,曾多次獲獎,入編《滁州文學六十年(散文卷)》等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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