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經典之《禮記》第八講檀弓上第二節:禮,不忘其本

《禮記》,西漢戴聖對秦漢以前漢族禮儀著作加以輯錄,編纂而成,共49篇。十三經之一。是戰國以後及西漢時期社會的變動,包括社會制度、禮儀制度和人們觀念的繼承和變化。49篇分屬於制度、通論、名堂陰陽、喪服、世子法、祭祀、樂記、吉事等,它闡述的思想,包括社會、政治、倫理、哲學、宗教等各個方面,其中《大學》《中庸》《禮運》等篇有較豐富的漢族哲學思想。東漢末年,著名學者鄭玄為《小戴禮記》作了出色的註解,後來這個本子便盛行不衰,並由解說經文的著作逐漸成為經典,“到唐代,禮有周禮、儀禮、禮記,春秋有左傳、公羊、轂梁,加上論語、爾雅、孝經,這樣是十二經;宋明又增加入孟子,於是定型為十三經” ,為士者必讀之書。

國學經典之《禮記》第八講檀弓上第二節:禮,不忘其本

檀弓上 :

魯莊公及宋人戰於乘丘。縣賁父御,卜國為右。馬驚,敗績,公隊。佐車授綏。公曰:「末之卜也。」縣賁父曰:「他日不敗績,而今敗績,是無勇也。」遂死之。圉人浴馬,有流矢在白肉。公曰:「非其罪也。」遂誄之。士之有誄,自此始也。

【注】乘丘:魯地名。乘丘之戰,詳《左傳》莊公十年。魯國取得最後勝利。縣賁父:縣是氏,賁父是字。御:駕車。卜國:卜,氏。國,字。右:車右。在戰車上,國君或主帥居中,御者居左,車右居右。車右多是勇力之士。戰時車右的職責,主要是保護統帥。另參《曲禮上》篇注。隊:“墜”的古字。佐車:

副車。圉人:掌養馬者。白肉:馬大腿內側的肉。箭射入白肉,倉促中不易發現。誄:累列死者生前功德以表示哀悼的文章。

【譯】魯莊公領兵與宋國軍隊戰於乘丘。魯莊公所乘的戰車上,縣賁父負責駕車,卜國負責保衛。駕車的馬忽然受驚亂跑,把莊公從車上摔了下來。幸虧副車上的人遞給莊公登車的引繩,把他拉上了副車。莊公說:“馬驚失列,是駕車者的責任。我沒有事先佔卜一下駕車者的人選,所以事情才會這樣。”縣賁父說:“平常駕車,馬不亂跑;今天駕車倒亂跑起來,這說明我還缺乏勇氣。”於是赴敵而死。後來,馬伕洗馬,才發現有一支箭射到了馬大腿內側的肉裡。莊公說:“原來如此。是我錯怪縣賁父了。”於是就寫了一篇表彰死者功德的誄文。士這一階層也能有誄,就是從這件事開始的。

曾子寢疾,病。樂正子春坐於床下,曾元、曾申坐於足,童子隅坐而執燭。童子曰:「華而睆,大夫之簀與?」子春曰:「止!」曾子聞之,瞿然曰:「呼!」曰:「華而睆,大夫之簀與?」曾子曰:「然,斯季孫之賜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簀。」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變,幸而至於旦,請敬易之。」曾子曰:「爾之愛我也不如彼。君子之愛人也以德,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舉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沒。

【注】曾子寢疾:曾子臥病。此曾子謂曾參。。樂正子春:曾參弟子。樂正是複姓。曾元、曾申:二人皆曾參之子。華而睆:漂亮而且光滑。簀:竹蓆。瞿然:驚視的樣子。季孫:魯大夫。病革:病急,病危。斃:僕。引申為死。

【譯】 曾子臥病在床,病得很厲害。他的弟子樂正子春坐在床下,他的兒子曾元、曾申坐在腳旁。一個小孩子坐在角落裡,手執火炬。小孩子看到曾子身下的竹蓆,便說:“多麼漂亮光滑呀!是大夫用的竹蓆吧?”子春說:“別作聲!”曾子聽到了,猛然驚醒過來,有氣無力地出了口氣。小孩子又說:“多麼漂亮光滑呀!是大夫用的竹蓆吧?”曾子說:“是的。這是季孫送的,我因為病重,未能把它換掉。元呀,起來把席子換掉!”曾元說:“您老人家的病已經很危險了,不可以移動。希望能等到天亮,再為您換掉它。”曾子說:“你愛我的心意還不如那個小孩子。君子的愛人,是考慮如何成全他的美德;小人的愛人,則是考慮如何讓他苟且偷安。此刻我還求什麼呢?我能夠合乎禮儀地死去,我的願望就滿足了。”於是,他們抬起曾子換席,換過後再把曾子放回席上,還沒有放好,曾子就斷氣了。

國學經典之《禮記》第八講檀弓上第二節:禮,不忘其本

始死,充充如有窮;既殯,瞿瞿如有求而弗得;既葬,皇皇如有望而弗至。練而慨然,祥而廓然。邾婁復之以矢,蓋自戰於升陘始也。魯婦人之髽而吊也,自敗於臺鮐始也。

【注】充充:悲痛填膺的樣子。瞿瞿:眼珠轉動不定的樣子。皇皇:仿徨無所依託的樣子。練:即週年之祭。又叫“小祥”。練是白色的絲織品,週年之祭以後孝子可以著練冠,故稱。祥:大祥,喪二十五月的除服之祭。

【譯】雙親剛死的時候,孝子滿腔悲痛,好像日子沒法子再過下去殯殮以後,孝子的眼神不定,好像在尋找什麼而又找不到的,埋葬以後,孝子彷徨無依,好像在盼望親人歸來而又盼不的樣子。週年以後,就感慨時間過得太快。除服以後,還覺得內心相當空虛。

邾婁復之以矢,蓋自戰於升陘始也。魯婦人之髽而吊也,自敗於臺鮐始也。

【注】邾婁:即邾國。春秋諸侯國,古地在今山東鄒縣境。

【譯】邾婁人用箭來招魂,是從升陘之戰以後開始的。魯國婦人露著髻去弔喪的習慣,是從狐髽之戰失敗後開始的。

國學經典之《禮記》第八講檀弓上第二節:禮,不忘其本

南宮縚之妻之姑之喪,夫子誨之髽,曰:“爾毋從從爾,爾勿扈扈爾。蓋榛以為笄,長尺,而總八寸。”

【注】爾毋從從爾:前“爾”字作你講,後“爾”字是語氣詞。從從,太高。息息:大廣。

【譯】南宮縚的妻子死了婆婆,孔子教她做喪髻的方法說:“你不要把喪髻做得太高,也不要做得太大。用榛木做簪子,其長一尺;束髮的布條,其剩餘垂下的部分是八寸長。”

孟獻子禫,縣而不樂,比御而不入。夫子曰:“獻子加於人一等矣!”

【注】孟獻子:即魯大夫仲孫蔑。禫:除喪服的祭祀。禫祭之月,鄭玄以為與大祥之祭間隔一月,即在喪後二十七月舉行。王肅以為禫祭與大祥同月,即都在二十五月舉行。禫祭之後,孝子的生活基本歸於正常。

縣:即“懸”字。

【譯】孟獻子行過譚祭以後,家中的樂器仍然懸而不奏,可以有婦人侍寢也不入住室之門。孔子說:“一般人都做不到這一點,獻子能夠做到,真是過人一等啊!”

國學經典之《禮記》第八講檀弓上第二節:禮,不忘其本

孔子既祥,五日彈琴而不成聲,十日而成笙歌。

【注】孔子既祥:祥,指大祥除服之祭。孔子幼年喪父,此“祥”謂祥祭其母。

【譯】孔子在大祥後五天開始彈琴,但彈不成聲調;在大祥後逾月的又一旬裡歡笙,其聲調就和諧了。

有子蓋既祥而絲屨組纓。

【注】有子:孔子的弟子有若。

【譯】有子大概是祥祭一結束,就穿上有絲飾的鞋子和戴上用絲帶作纓的帽子,這未免早了點。

死而不弔者三:畏,厭,溺。

【注】畏:指含冤不白而自殺。厭:指在危險處行走或停留被壓死。

溺:指有橋不走、有船不坐泅水而死。

【譯】死了而不值得臨吊的有三種情況:含冤不白而自裁者、行止危險之下被壓死者和游泳逞能被淹死者。

國學經典之《禮記》第八講檀弓上第二節:禮,不忘其本

子路有姊之喪,可以除之矣,而弗除也。孔子曰:“何弗除也?”子路曰:“吾寡兄弟而弗忍也。”孔子曰:“先王制禮,行道之人皆弗忍也。”子路聞之,遂除之。

【譯】子路為出嫁的姐姐服喪,到了可以除服的日子他還不除。孔子就問他:“為什麼還不除服呢?”子路說:“我的兄弟很少,所以不忍心到了九個月就除服啊!”孔子說:“先王制定的禮,對於正人君子來說,就是教他要適當控制感情的。”子路聽了,就立即除掉了喪服。

大公封於營丘,比及五世,皆反葬於周。君子曰:“樂,樂其所自生。禮,不忘其本。”古之人有言曰:“狐死正丘首,仁也。”

【注】大公:即太公望呂尚,民間習稱“姜太公”、“姜子牙”。以功被封於齊,都營丘,即今山東淄博市臨淄北。正丘首:即首正丘。首是頭朝向,正是對著,丘是狐穴所在。

【譯】

太公封於齊,都營丘。因太公留朝為太師,死後遂葬於周。此後,其五代子孫雖死於齊,也都隨太公葬於周。君子說:“音樂,還是故國的聲音最好聽。禮的精神,也是不忘其本。”古人有句俗話說:“狐狸死了,也要頭對著狐穴所在的方向,這也是不忘其本啊!"

國學經典之《禮記》第八講檀弓上第二節:禮,不忘其本

伯魚之母死,期而猶哭。夫子聞之,曰:“誰與哭者?”門人曰:“鯉也。”夫子曰:“嘻,其甚也!”伯魚聞之,遂除之。

【注】伯魚之母死:伯魚是字,名鯉,孔子的兒子。伯魚之母,是孔子休出門的妻子,對於伯魚來說就是出母。兒子對於出母之死,服期,週年以後就不再哭了。期:週年。嘻:悲恨之聲。

【譯】伯魚的出母死了,過了週年,他還在哭。孔子聽見了,就問“是誰在哭呀?”他的弟子說:“是鯉在哭。”孔子發出不滿的說:“太過分了!”伯魚聽到後,就不再哭了。

舜葬於蒼悟之野,蓋三妃未之從也。季武子曰:“周公蓋附。”

【注】附:指夫婦合葬。

【譯】舜死後被葬於蒼梧之野,大概他的三位妃子都沒有與他合葬。季武子說:“大概從周公開始才有夫婦合葬之事。”

國學經典之《禮記》第八講檀弓上第二節:禮,不忘其本

曾子之喪,浴於爨室。

【譯】為曾子料理喪事時,其家屬在廚房中為死者燒浴湯,這是失禮的。

大功廢業。或曰:大功,誦可也。

【注】大功:喪服五服之一。服期九月。其服用熟麻布做成,較齊衰稍細,較小功為粗,故稱大功。舊時為堂兄弟,為已出嫁的姑、姊妹等人服大功。業:指學業。既包括口誦詩歌,也包括操琴奏瑟。

【譯】服大功之喪要停止一切學業,以免干擾哀思。但是也有人說:服大功之喪,口誦詩歌還是可以的,只是不可奏樂。

子張病,召申祥而語之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吾今日其庶幾乎!”

【注】子張:孔子的弟子,姓顓孫,名師,字子張。病:謂病篤。

【譯】子張病危時,召申祥來,並告訴他說:“君子之死叫作終,小人之死叫作死。我這一輩子大概差不多可以稱作‘終,了吧。”

國學經典之《禮記》第八講檀弓上第二節:禮,不忘其本

曾子曰:“始死之奠,其餘閣也與?"

【注】奠:此“奠”字含二義:一是奠祭,是始死至葬之時祭名。因為這段時間裡還沒有“主”或“屍”代表死者接受祭品,只好把祭品放置地上,讓神來享受。奠就是放置之義。二是指奠祭所用的祭品。餘閣:即“閣餘”。閣是病室中存放食物的架子。

餘:指架子上剩餘的食物。之所以用架上剩餘的食物作祭品,是由於人始死時,時間倉促,孝子還來不及別置新饌,故用閣餘。

【譯】曾子說:“人剛死時所設的祭奠,用的是架子上剩餘的現成食物吧?”

曾子曰:“小功不為位也者,是委巷之禮也。子思之哭嫂也為位,婦人倡踴。申祥之哭言思也亦然。”

【注】小功:喪服名。五服之第四等。其服以熟麻布做成,較大功為粗,較緦麻為細。就本節而言,妯娌之間就互服小功。為位:按照親疏序列之位而哭。委巷:猶言陋巷。陋巷的居民,都是微賤不知禮者。婦人倡踴:婦人,指子思之妻。子思之妻於子思之嫂有小功之服,而嫂叔之間無服,所以子思之妻先跳躍頓足而哭,然後子思隨之而哭。

【譯】曾子說:“小功之服不按照親疏的序列而哭,那是居於陋巷的庶人之禮。子思哭其嫂,就講究親疏的序列,由他的妻子先跳躍跺腳地哭,然後他才跟著哭。申祥之哭言思,也有這種講究。”

古者冠縮縫,今也衡縫。故喪冠之反吉,非古也。

【注】縮縫:直縫。古時無論吉冠兇冠皆直縫。衡縫:橫縫。今冠橫縫,是由於冠上的褶襉多。今,指周代。唯吉冠橫縫。

【譯】古時候無論吉冠兇冠都直縫的,現在的吉冠是橫縫的,兇冠仍然直縫,看起來正和吉冠相反,這並不意味著古代也是這樣的。

國學經典之《禮記》第八講檀弓上第二節:禮,不忘其本

曾子謂子思曰:“伋!吾執親之喪也,水漿不入於口者七日。”子思曰:“先王之制禮也,過之者,俯而就之;不至焉者,跂而及之。故君子之執親之喪也,水漿不入於口者三日,杖而後能起。”

【注】執:持,守。親:此指父親。跂:踞著腳。

【譯】曾子對子思自誇說:“伋!我父親剛死的時候,我一點不吃一點不喝達到了七天。”子思說:“先王的制禮,已經是折衷人情而制定標準,行禮過分者應該自己委曲點以期符合標準,而行禮欠缺者應該自己加把勁以期達到標準。所以,君子在父親剛死的時候,不吃不喝三天也就可以了,儘管只是三天,可孝子也要扶著喪杖才能立起身來。”

曾子曰:“小功不稅,則是遠兄弟終無服也,而可乎?”

【譯】曾子說:“依禮,小功之服,在喪期已過才聽到喪信,就不用追服。如此說來,對於在遠處去世的從祖兄弟根本就談不上有喪服了,這樣做合適嗎?”

國學經典之《禮記》第八講檀弓上第二節:禮,不忘其本

伯高之喪,孔氏之使者未至,冉子攝束帛乘馬而將之。孔子曰:“異哉!徒使我不誠於伯高。”

【注】伯高:人名。只知死在衛國,不知其為何國人。孔氏之使者:孔子派去的贈送財物幫助辦喪事的人。冉子:即冉有,名求,魯人,孔子弟子。攝:代理。束帛:捆作一束的五匹帛。乘馬:四匹馬。將之:即將命。此處為假傳孔子之命。

【譯】伯高死了,孔子派去致吊送禮的使者還沒到,孔子的弟子冉有就代為準備了一份含有一束帛四匹馬的禮物往吊,並稱說是奉了孔子之命。孔子聽說後,說:“真奇怪!這平白讓我失去了對伯高的誠信。”

伯高死於衛,赴於孔子。孔子曰:“吾惡乎哭諸?兄弟,吾哭諸廟。父之友,吾哭諸廟門之外。師,吾哭諸寢。朋友,吾哭諸寢門之外。所知,吾哭諸野。於野則已疏,於寢則已重。夫由賜也見我,吾哭諸賜氏。”遂命子貢為之主,曰:“為爾哭也來者,拜之;知伯高而來者,勿拜也。”

【注】赴:“訃”的古文。報喪。賜氏:子貢家裡。子貢是字,姓端木,名賜。氏,家。實際上是哭於子貢的寢門之外。

【譯】伯高死於衛國,其家屬派人來向孔子報喪。孔子說:“我在什麼地方哭伯高呢?如果是兄弟,我在祖廟裡哭他;父親的朋友,我在廟門外哭他;老師,我在正寢裡哭他;朋友,我在正寢門外哭他;只是互通姓名的泛泛之交,我在野外哭他。對於伯高來說,在野外哭他,嫌得交情太淺;在正寢哭他,又顯得禮數太重。他是通過子貢和我見面認識的,我還是到子貢家哭他吧。”於是,命子貢代為喪主。因為這和喪之正主不同,所以特地交代子貢:“是為了你本人的關係來哭的,你就拜謝;為了和伯高有交情而來哭的,就用不著你來拜謝。”

國學經典之《禮記》第八講檀弓上第二節:禮,不忘其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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