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林逋《山園小梅》
暗香梅影動
把梅花寫得如此清幽香逸，也就只有梅妻鶴子的林和靖先生能做到了吧。
世人評價此詩：頷聯是最為世人稱道的，它為人們送上了一幅優美的山園小梅圖。上句輕筆勾勒出梅之骨，“疏影”狀其輕盈，“翩若驚鴻”；“橫斜”傳其嫵媚，迎風而歌；“水清淺”顯其澄澈，靈動溫潤。下句濃墨描摹出梅之韻，“暗香”寫其無形而香，隨風而至，如同捉迷藏一樣富有情趣；“浮動”言其款款而來，飄然而逝，頗有仙風道骨；“月黃昏”採其美妙背景，從時間上把人們帶到一個“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動人時刻，從空間上把人們引進一個“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似的迷人意境。
細細品味一下，這句詩中的“疏影”。寫的是稀稀疏疏映在淺塘中的梅影。這裡作者沒有直接去寫梅花是怎樣的的絢麗多姿，也沒有寫梅花是怎樣的的凌霜傲雪，僅僅寫了梅花映在水上的影子。這是一份何等的緣分！這又是一份多麼美麗的遇見！恰巧在黃昏之時，在夕陽的殘照下，在清淺的池塘畔，疏枝的梅花將倩影橫斜在水波微動的池面上，這時的梅花有了性靈，她彷彿脫胎於一位溫柔似水的女子形象，一顰一笑都能勾魂攝魄。這還僅僅是視覺上美的享受，更何況鼻息之間，暗香幽浮，隱隱覺得有一種芬芳，卻無處可覓。西方的夕陽還未落下，彩霞就像是女媧補天時所用的五色岩漿所幻化成的五彩琉璃，水中此刻不僅倒影著梅的疏枝還有天上月的殘影，這一稍縱即逝的瞬間，被凝成了永恆。讀完這句，人的心是酥麻的。詩人真正將梅花當成了自己 的妻子，將梅骨、梅韻、梅情都滲到這句詩裡。
“疏影”、“暗香”這兩個詞語能激起多少人的詩情畫意。是因為林和靖在此句中始終把握著一個度。中國人常說：“過猶不及。”一旦超過了這個度，便全無意境了。 試想一下如果將“疏影橫斜換成“濃枝密葉”，將”清淺“換作“幽深”，將“暗香”改為“濃香”，“黃昏”變成“深夜”。這首詩便意境全無。
不僅是在詩中把握著這個度，做人更是要循著一個世間之度。 孟子說：“知人論世。”林逋一生清冷幽靜，閒淡渾遠 ，結廬孤山之上，過著梅妻鶴子的仙界生活，一切都在一種平衡之中。他不能捲入這人間紛繁，也不能沾染著世俗泥淖，他只能是以不食人間煙火的存在，隱匿於淺塘梅影之中。
陸游在《沈園》中寫道：“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因為唐婉不在，沈園非復舊亭臺了。面對傷心橋下春波綠，也只能是頭涔涔而淚潸潸了。而現在縱使能尋得疏影橫斜，梅妻鶴子的林逋卻已然不在，後人只能空覓暗香一泫然了。
閱讀更多 塵世生活美學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