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點已至:網絡電影的守正與創新

2015年,中國的4 G用戶量取得爆發性增長,同年7月4日,國務院印發了《國務院關於積極推進“互聯網+”行動的指導意見》 ,為其商業化運作甚至是藝術創作帶來了新的思路。2016年,“互聯網+”和“網絡大電影”雙雙入選了由教育部、國家語委發佈的《中國語言生活狀況報告( 2016年) 》十大新詞,二者於時代潮頭的並肩而立,成為各路資本討論和關注的對象。

2019年10月23日,在首屆網絡電影週上,愛奇藝、騰訊、優酷三大網絡視聽平臺首次齊聚一堂,為產業持續發展發佈聯合倡議,並將“網絡大電影”更名為“網絡電影” 。互聯網的加入挑戰了電影內容生產的既有格局,帶來了機遇,也帶來了挑戰。挑戰主要集中在三方面,一是傳者本位向受者本位移動的創作規律變化,二是相關部門監管政策的逐步明確和獎勵制度的樹立,三是為進一步完善市場產業結構合理化所面臨的行業內部調整。機遇則是數不勝數,比如“C 2 F ( Customer to Facto - ry )式電影”的產業成熟和交互式電影成功的商業化實踐,完善了中國電影產業的業態模式;比如網絡二次版權收益提高以及電影產品“線下轉線上”渠道的誕生,都在加持中小電影企業的發展;比如較低的投資成本和較短的週期共同分散了投資壓力,在一定程度上為新人從業者提供了更多的實踐機會,也為新的內容類型探索增加了勇氣……時至今日,互聯網已經深入中國電影產業的深層結構,並在二者不斷融合發展中相互磨合、彼此促進。

傳者本位或受者本位 皆應以內容為本

阿爾溫·托夫勒早在1980年出版的《第三次浪潮》中就曾預言,第三次浪潮即信息革命的到來,將導致生產者與消費者合一。網絡電影的出現將電影製作的出發點從傳統的“傳者本位”引向“受者本位” ,推進了“生產者與消費者間關係的一種當代性轉化” ,未來或將誕生更多C 2 F式電影。

“Customer to Factory”即“顧客對工廠”的商業模式,當然,這一模式建立在互聯網的基礎之上。C 2 F的本質優勢在於以消費者為主導,將生產者、產品、信息數據相互打通,重構供需關係,減少中間環節和由此引來的資金風險,實現按需生產,降低生產成本,從而實現消費者與製作者雙贏。

對於電影製作者來說,互聯網的背景使得他們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平臺,從而得以擺脫以往院線電影為保障大銀幕藝術品質而產生的高昂投資,以及由於排片飽和導致拿到龍標也無法面世、顆粒無收的尷尬局面;其次,他們有機會真切地擁有與觀眾實時“對談”的一手信息,憑藉百度指數、新浪微博數據、貓眼、騰訊、愛奇藝等多個億級用戶網絡入口所呈現的大量用戶數據,可以真正做到為不同觀眾群體量身訂製內容並精準投放。

在此背景下不難看出,比起“大而全”的豪放, C 2 F式影片更在乎“小而美”的精準。比如由知名網絡文學家天下霸唱(本名張牧野)擔任首席內容官及股東的向上影業便深諳此道。同樣的網絡背景,使得網絡文學受眾與網絡電影受眾匹配度更高,在手握天下霸唱《河神》等超級網文IP的情況下,向上影業響應讀者需求自主製作的影視作品頻頻獲得行業領先收益,一時間“成立49天估值3億”“成立一年估值14億”的新聞標題不斷躍居資訊榜首,也印證著C 2 F模式在網絡影視行業中的切實可行性。

C 2 F的另一項新穎體現則是交互式電影。得益於互聯網自身的共享性、互動性、開放性、交互性等優勢,網絡電影可以做到院線電影、電視電影無法比擬的新的電影結構形式。

“交互式電影”這一名詞最早由北京電影學院副院長孫立軍提出,特指將觀眾從傳統電影的單線敘事模式中解放出來,讓觀眾不再只是被動地觀看影片,可以與電影即時產生互動並改變劇情的電影體驗形式。預計未來,交互式電影的嘗試將越來越多,但最重要的還是故事本身,倘若形式大於內容,則形式的意義也會隨之瓦解。

政策制度日益成熟 榜樣力量有待提升

據國家廣播電視總局最新數據,當前中國網絡視頻用戶規模已經接近7 . 6億,而截至2019年11月,僅愛奇藝一家的付費VIP用戶量就已接近1 . 1億。隨著三網合一改革的不斷髮展以及“提速降費”和5 G網絡的普及推進,互聯網視頻活躍消費用戶的數量勢必迎來新一輪大幅增長,與之相伴的還有行業自覺力量以及主管部門監管力度的攜手提升。

行業自覺方面, 2019年10月22日,由中國文聯指導,中國電影家協會、成都市人民政府、中國青年報社主辦的首屆中國網絡電影周拉開帷幕。其間,中國電影家協會網絡電影工作委員會聯合北京電影學院以及愛奇藝、騰訊、優酷三大網絡視聽平臺向全行業發佈聯合倡議,強調創作者應“正本清源、守正創新,不斷提高審核標準、優化內容結構,滿足廣大觀眾差異化、多樣化的觀影需求,用健康積極、向善向上的優質網絡電影、網絡文藝作品佔領網絡文藝陣地” 。這也是三大網絡視聽平臺首次齊聚一堂聯名發聲。

政策法規方面,自《電影產業促進法》將網絡電影與院線電影審查標準統一後,審查內容囊括了製作單位資質、題材來源、敘事能力、價值觀導向、視聽製作水準等諸多方面。2019年11月29日,國家廣播電視總局發佈關於印發《網絡音視頻信息服務管理規定》的通知,進一步完善了此前發佈的對於網絡音視頻審批、製作、發佈、傳播等相關法律法規的內容,對此前發佈的諸項規則辦法加以切實的完善補充。

相關部門監管逐步加強,對於網絡大電影來說其實是一個宏觀層面的利好信號,這代表監管部門對網絡大電影未來的市場有足夠的信心,斷定這一新興業態將迎來巨大的發展空間。同時,此次規定的出臺也必然加速網絡電影產業進入規範化、成熟化、工業化的市場狀態,相關從業者正逐步擺脫之前“草根”自嗨的瓶頸邁入主流,擁抱更多可能性。

任何業態的健康培植都離不開規則的確立和榜樣的指引。目前對於網絡電影的鼓勵方式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由各文化單位或公司主辦的評審表彰以及展映活動,如北京國際網絡電影節、中國金瞳獎等,這類評選往往除網絡電影之外還包含微電影、網劇、網絡廣告、網絡媒介等諸多方面,相對全面卻難免太過廣泛;另一種是由地方財政支持的以提升自身文化產業部署為目的的企業和人才吸引,如2017年佛山市人民政府發佈《佛山市扶持影視產業發展若干政策的通知》中對於網絡電影相關公司在滿足規則後的獎勵金的發放,以及2018年北京市廣播電視局對優秀網絡視聽節目的獎勵規則更新,優秀網絡電影將給予最高100萬元的獎勵等。這些鼓勵代表網絡電影已經進入主流視野,但鼓勵方式中包括地方財政以及文化產業規劃需求,總體來說以市場認可為主,缺乏對其藝術價值的衡量。

比起院線電影,網絡電影這一電影門類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單論其中佼佼者,與中小成本院線電影或電視電影平行來看,從投資額度到製作難度,並無高下可分。然而在網絡電影製作過程中,從業者們對於藝術性層面的追求和堅守,目前還缺乏指引,這也是未來進一步加強網絡電影相關企業以及人員培訓管理時需要斟酌之處。

狂歡過後迴歸理性 合縱連橫時代開啟

通過國家廣播電視總局備案網絡電影相關數據中可以發現, 2019年網絡電影整體數量有很大下滑。截至2019年11月下旬,全網新上線網絡電影只有716部,其中愛奇藝平臺內網絡電影上線量亦只有378部,僅為該平臺2018年上線量的37 . 6 %。

好消息是,此次數據下滑並不代表網絡電影整體行業走勢的下滑,而是產業結構正在自我調整,“驅逐劣幣”後的市場將更加健康。考慮到各平臺方手中A級(最優級)網絡電影項目上線數量與去年相比基本維持不變,我們可以判斷頭部項目並沒有因此次法規調整而受到衝擊,相反在過去的一年中,以往單打獨鬥的製作公司正在紛紛降低利潤空間,向A級或B級項目集結,“減量不減質”成為網絡電影最新行業業態。

受到此前整體經濟形勢影響以及相關部門監管力度的加強,互聯網電影產品的投資逐漸迴歸理智,備案系統的出臺更是令以往不求質量但求“短平快”的影視公司紛紛被洗牌出局。有些製作能力較強的退回原先的廣告、短視頻業務領域,而那些用低俗內容騙取點擊量的以及盲目跟風的企業就沒那麼幸運了。在過去的五年中, 2700多個網絡大公司相繼誕生,其中能夠穩定創造十部網絡電影的公司卻不足30個,僅2018年一年就有362家網絡出品或製作公司被暫停或淘汰,倖存企業們在目睹前車之鑑後,明確了以優質內容為主的價值導向,不惜降低收益份額以求合縱連橫,如最近上線的《伏龍訣》有四家出品公司和四家聯合出品公司,《狂暴大蜈蚣》有五家出品公司、九家聯合出品公司、兩家制作公司。

年輕的中堅力量也在加大內容開發的砝碼,可以說2019年各大影視公司對劇本的重視被放在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上。

合縱連橫的顯著優勢就是可以規避日益走高的投資風險,並且各取華彩提升對內容開發的水準,網絡電影的製作週期、投資水平和製作水準將上升至新的臺階已成定局。從近期來看,一向以優質內容著稱的項氏兄弟,其還未上線的新片《地道奇兵》單片投資額已達1400萬,而其最近上線的影片《精武陳真》則是背後有一家出品公司和七家聯合出品公司。再比如向上影業於2019年6月宣佈聯合另外五家電影企業開展的“北斗計劃” ,大刀闊斧對自持IP進行版權分享,旨在聯合制作開發,為網絡影視提供更多精品內容。

拐點已至,然而無論是以中國網民的數量還是從對網文IP的消化程度來看,我們的市場都遠未飽和。預計未來聯合出品模式還將持續,內容制勝優勢會更加凸顯。投資的兩大特徵分別為盲目性和滯後性,網絡電影這個新興產業亦是如此,如今盲目跟投者認識到內容製作的門檻和風險,顯然也是一件好事兒,由此引發的備案或上線作品數量有所下滑,都屬於市場經濟內的正常浮動。科技發展的日新月異,文化需求的日益增長,對電影人提出了前所未有的高要求,我們感恩於時代的機遇,更肩負著時代的使命。在行業進一步整合之後,相信網絡電影將會有更為規範的市場環境,誕生更為優秀、更符合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和觀眾審美需求的文化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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