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瞎研究 之 真正的粉丝——另一种饭圈文化(一)


这两天有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就是“227事件”,

了解的人可以直接跳过下面几段,到后面的正文。

不了解的人看这里对事件过程的一个简介:肖战粉丝为了维护偶像形象,集体举报认为侮辱她们偶像的文章所发表的网站,结果造成AO3网站被封锁、LOFTER写手内容被封,但不巧的是,这俩网站是国内同人文学爱好者唯二的创作网站,同时也是欧美、日韩、动漫、耽美等小众文化爱好者的聚集地。

网站和内容被封,造成同人文学爱好者以及其他小众文化爱好者的极大愤慨,同时肖战粉丝通过滥用举报借公权力造成不良后果的行为,也使得观战的路人等路见不平,参加到同人文学爱好者等人的队伍中,组成了“路人起义军”。

他们采取抵制肖战代言的产品、杀入豆瓣给肖战作品超低评价等行动,使得肖战粉丝受到强大的压力。由于路人起义军占据了道德上的高点,迫使肖战粉丝团发布了道歉声明,但后果已经造成,影响无法消除。

有一篇文章对于事件的来龙去脉讲述的比较清楚,感兴趣的可以去读一下《肖战粉丝偷袭AO3始末》。简介结束。

这件事其实对于90后、00后来说可能比较容易理解,但对于70、80后来说就有点超出常识之外了。首先饭圈文化就很陌生,其次各类异次元文化更不知其意。微信群里有一个微博大V说自己发了两句感慨自己不懂的话,什么具体内容也没说,结果在下方的评论里,各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没事儿瞎研究 之 真正的粉丝——另一种饭圈文化(一)


我这里只想感慨一下,为何现在的饭圈文化变得如此奇特,如此匪夷所思的容不下异见甚至在微博上,人们都已经丧失了“直呼艺人名字的权力”?在一个人们日益追求言论自由的社会,为何还会有粉圈的网络暴力造成互联网语境的畸形生态!

自由的行使是以不侵犯他人的权利为基础的,虽然这里边界很难界定,但在众人的心里,自然有一杆秤,对于公正的天然的自然地评价和认定。

我无意从根源上分析,也无意去批评这些粉丝们的举动。但是我想说,历史上宗教造成了无数场战争和灾难,在现在也还有着巨大的影响,但宗教并不是根源,根源在于原教旨主义。

原教旨主义者认为必须强制制止别的信仰,用暴力推行自己的‘教旨’。

没事儿瞎研究 之 真正的粉丝——另一种饭圈文化(一)


这里我想介绍一下我知道的两个粉丝的例子,让那些疯狂的饭圈里的TA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粉丝。本文是为第一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记纳兰性德的粉丝:豌豆黄儿

没事儿瞎研究 之 真正的粉丝——另一种饭圈文化(一)


纳兰性德是谁呢,是清朝的一个词人,百度百科里面这样介绍:

纳兰性德(1655年1月19日—1685年7月1日),叶赫那拉氏,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满洲正黄旗人,清朝初年词人,原名纳兰成德,一度因避讳太子保成而改名纳兰性德。大学士明珠长子,其母为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爱新觉罗氏。

纳兰性德自幼饱读诗书,文武兼修,十七岁入国子监,被祭酒徐元文赏识。十八岁考中举人,次年成为贡士。康熙十五年(1676年)殿试中二甲第七名,赐进士出身。纳兰性德曾拜徐乾学为师。他于两年中主持编纂了一部儒学汇编——《通志堂经解》,深受康熙皇帝赏识,授一等侍卫衔,多随驾出巡。

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五月,纳兰性德溘然而逝,年仅三十岁(虚龄三十有一)。纳兰性德的词以“真”取胜,写景逼真传神,词风“清丽婉约,哀感顽艳,格高韵远,独具特色“。著有《通志堂集》、《侧帽集》、《饮水词》等。

确实有很多人特别是女生喜欢他,有一段话这样总结他受欢迎的原因:“纳兰可能是个更特殊,更有故事的人。他的出身,他的爱情,他的才华,他的朋友,他的早逝……他的一生让人遐想,让人伤感,让人可叹。”

“豌豆黄儿”是李君卿的网名,在她的一篇文章里,介绍了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豌豆黄儿这种地道的北京小吃,许多人要不就嫌它豆味儿太重不肯轻尝;要不吃两口就腻;更经常会听到这样的话:“看着跟块肥皂似的,有什么好吃的。”可我却恰恰喜欢,而且非常喜欢。”

初次上网的她,看到各种各样的网名儿,很是发愁和局促,突然间想起的这个词就成了她以后一直使用的网名。

但豌豆黄儿对纳兰性德的喜欢,超出了一般的喜欢,实在是一个“极端”的粉丝。

没事儿瞎研究 之 真正的粉丝——另一种饭圈文化(一)


那应该是在1996年10月,豌豆黄儿还是一个普通的高二学生,一个夜晚,借着南口农场昏黄的灯光,她翻看着从同学那里借来的一本《中外少年》旧杂志,里面有一篇《销魂绝代佳公子》的文章,第一次知道曾经有一位超绝脱俗的词人纳兰性德。

这篇文章的作者是王葳,她跟豌豆黄儿有点类似,是纳兰性德狂热的粉丝,并且经历也很类似。她在文章里这样写道:“他,纳兰容若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的心底刻着一个名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我的心底刻着一个名字。他有着绝世的才情、尊贵的门庭、濯濯的风采、高洁的品行。我狂热地崇拜他。他象是天上的月亮,我用我一生仰望他的清辉,心里感念上苍让世界上有过他又有了我。”

文章的题目取自清代赵函的诗《惠山忍草庵酒藏纳兰容若画像,并所书贯华阁额,余偕钟士奇访之,额与像俱毁,慨然题壁》中的一句,“销魂绝代佳公子,侧帽风流想象中”,非常符合对纳兰的想象。该文当时流传甚广,许多少女从此成为纳兰性德的粉丝,豌豆黄儿便是其中一个。

没事儿瞎研究 之 真正的粉丝——另一种饭圈文化(一)


好奇心促使她开始寻找有关这位词人的线索,但在那个资讯不发达的年代,竟然找不到,直到同桌帮她从首都图书馆借了一本编著拙劣的《清词百首》。

书中共有纳兰的五首词,但真正吸引住她的是《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后来,她和朋友分析,是里面一句“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嵌入了纳兰性德(字容若)和豌豆黄儿(君卿)两个人的名字,冥冥中将两人的缘分关联起来。

初相识,他无疑是一个标准的白马王子,或者说,他完美得一点儿都不真实。”她怀着少女的懵懂憧憬和情愫,就开始留意寻找纳兰的作品,但各种机缘巧合,一直没有找到。

直到第二年的秋天,同桌告诉她爱知书店有纳兰词卖,她终于见到了他的作品《纳兰词笺注》。久寻不得,却偶然得之,高兴之余却不免有一种失落感。她在日记里写到:“经过一年的历程,我得到了‘他’,可是一旦得到,就再也没有寻觅之中的乐趣、惊喜与兴奋了。但我再仔细一想,不禁又开怀了——我得到了‘他’,正是一个新的开始,开始了我与‘他’的相知相伴,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难道不值得用更大的热情和更深的依恋来对待吗?”

自那以后,豌豆黄儿开始手抄、背诵纳兰的词作,开始了“最初的吟唱”,不知不觉的陷入了遐想和爱恋之中。那是一种由零碎的拼图拼凑的过程,在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她在努力的寻找他的各种信息,直到上了大学,她对他的印象才开始逐渐的清晰起来。

大学图书馆三楼的阅览室里有整架子的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在网络不发达的那个年代,我们应该都见过。每本都又厚又大,豌豆黄儿“一本一本的抱下来,一篇一篇的在其中找有关纳兰的论文。找到了,就从笔记本上撕下一个小条儿夹在里面,厚厚的资料集每本里多则三五篇,少则一两篇,夹好小条儿之后就到门口服务台登记,然后从三楼的阅览室拿着它跑到一楼的复印室把它们复印下来,再跑回来划掉登记簿上的记录。”

1998年豌豆黄儿在《北京晚报》读到了一篇报道《本市又一座文化名人博物馆建成 纳兰性德史迹陈列馆年底开放》,知道了“上庄”地区是纳兰性德家族几代人生活、归宿之地。由此开启了她的一段新的历程。

1999年8月27日,在同学陪伴下,豌豆黄儿坐上303路公交,来到了纳兰性德纪念馆,认识了馆长黄兆桐老师,对纳兰的共同喜好使得两人成为忘年交。她这样写道“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许多许多我都是可以知道的,并且可以知道得很清楚。”

没事儿瞎研究 之 真正的粉丝——另一种饭圈文化(一)


大学那几年里她每个月都要去三五趟上庄,无论严寒酷暑风雨无阻。“越了解的多越喜欢,越喜欢越想了解的更多”。豌豆黄儿对纳兰的感情进入了一个正向反馈的回路,“有长达八年的时间是分不清楚也不想分清楚现实与虚幻的,那时候年纪也轻,有什么举动即便惊世骇俗也不会受到太多苛责和束缚,人家都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她甚至央求来自农村的同学给她买冥纸,教她做纸钱,只为了在纳兰墓给自己的偶像祭奠。“2001年7月20日,阴历五月三十,一身白色衣裙的我在纳兰墓地原址上演里一出“小寡妇上坟””。

五月三十是纳兰性德的祭日,也是他爱妻卢氏的祭日。

豌豆黄儿记下了她当时的行为,“把头发像已婚女子那样为他盘起来,每天对着他的画像和他说话;将袖珍纳兰词穿上绳子挂在脖子上,走到那儿带到那儿;混满族圈子,学满语、做旗装,至今有许多人还把我当满族人;守着他的网上灵堂,清明忌日烧纸祭奠他,他的诞辰给他准备生日礼物;无论到哪里他的名字他的词都不离口,连工作中都时常能带出来;

话里话外都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小寡妇”

这种举动超出了一般人的理解能力,有人干脆说“豌豆黄儿就是一个把自己YY成死人老婆的BT女人”,但她听了之后“自己竟嘿嘿笑了半天,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人家概括得挺好,做了签名档”。

但人的年龄是会增长的,对世界的认识也会变化,八年之后,豌豆黄儿从自己的幻想中出来了,出来的有点冷漠和决绝。“甚至有什么一段时间,我是那么的无情,我能为了其他一些当时看起来很好玩儿的事情完全忽略他,几个月都不看他一眼。”

“‘他只是我的一个兴趣爱好’我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谁规定兴趣爱好就得天天拿在手上的?’我会再扔下这样一句话,便跑出去跟朋友们玩儿了。”

如果不是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和巧合,让豌豆黄儿重新回到了童话中,那也许是一个人世间的缺憾。她最终写下了这样的话“

我喜欢他不假,他喜欢我更真!

就在纳兰性德在她的生活中逐渐淡出的时候,一个电话又把他拉了回来。那是04年的一个夏天,她在单位接到了一个要找“豌豆黄儿”的电话,从此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给她打电话的是纳兰性德研究界的大神级人物——冯统一,在她眼里是一个“脑袋圆圆的不算很老的老头儿,穿着家常的大背心儿大裤衩儿,满头大汗”。他给豌豆黄儿两大帮助,一是“在纳兰的道路上找到了方向明确了目标”,另外一个是让她的“烈性子变得很平和遇事能够看得很开”。

豌豆黄儿把与冯老师的相遇看做是天命,是纳兰的意愿。她说起冯统一给她打电话的原因时说“后来我问起过冯老师怎么就给我打了那么一个电话,才知道几乎一年也不上一回网的他也不知怎的就心血来潮在某天跑到网上转悠了一下,还碰巧就看到了我留的电话,于是他就记下来了,后来就打了……”

其实,经过多年的研究和钻研,豌豆黄儿已经在纳兰的爱好界和研究界有了一定的名气和影响力,例如在百度贴吧的纳兰性德吧里、在豆瓣上等等。

冯统一找上她,也是一种偶然中的必然。

据《北京日报》2010年3月3日的一篇《网络圈子“圈”同道》的报道,“‘纳兰性德吧’由网友豌豆黄儿在2004年创建。合著了当今纳兰词最好笺注本《饮水词笺校》的专家冯统一和赵秀亭是‘纳兰性德吧’的常客。他们不仅把自己辛苦得来的研究资料和图片上传到圈子,还对网友讨论的话题给予点拨和指导。纳兰性德史迹陈列馆馆长黄兆桐还邀请网友们去海淀上庄镇参观纳兰家族在上庄的遗迹。 ”

没事儿瞎研究 之 真正的粉丝——另一种饭圈文化(一)


后续发生的几件“相当离奇”的事情都是跟买书相关。豌豆黄儿说,她和他相距三百余年的光阴,这种时空上的交错和隔离,使得她产生了“痛彻心扉的绝望”。因此她要追寻、接触和了解纳兰,书籍是一种重要的途径。因此豌豆黄儿四处出击找寻相关的书籍,尤其在旧书交易界的垄断者孔夫子网上,更是名声大噪。

但前面说到,纳兰渐渐的从她的生活中淡出,但这时发生了一次离奇的拍卖。一本很少见的中国图书馆出版部中华民国24年《侧帽词》上拍了,豌豆黄儿照例参与其中,她“加了两回价把参与竞拍的最高价压了下去,就关机睡觉了,而距离拍卖结束的时间,还有17个小时”。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会焦急的不合眼的等17个小时,然后在临近结束的两分钟之内不停的刷屏”,就怕有人最后时刻跟她竞争,最后拍不到手。然而这时的她已经归于淡然了,但后续的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

众多竞拍者17个小时没有光顾或者光顾而没有出价……打死我都不相信的事,就那么发生了。”

豌豆黄儿把这事儿归结于一个原因,她认为她清楚是谁在背后出的手,她也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把这书“留”给她。她说这个事儿表达的“意思太明确了:我在等你。”豌豆黄儿认为她自己的境界从第二层上升到了第三层。

此后又发生了一件更为机缘巧合的事儿,更加强了她的这种看法。

她听说1999年匈牙利一家出版社出了一套丛书叫《中匈文选》,第二部里有一本集子的名称,翻译成中文就是《纳兰性德词选》。于是就“魔怔”了,疯狂的寻找,终于通过布衣书局寻找到一个愿意帮忙的书友,从此就开始一段焦急的等待。

她每天都“默默在心里念着:容若帮帮我吧!帮我找找这书吧!”,她说“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如此期望他能帮我,我每天都会在心底对他说——容若帮帮我吧!

其实在心里面她已经将这件事看成了一件类似于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之类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件好事,

是迫使自己真正产生一种执念的押宝

她问一个朋友,如果“如果你是他,你找不到她要的东西,你会怎么做?”,她的朋友回答说“我会先给她一些其他东西,然后继续帮她找。”而现实中发生的一件事,更是加强了她的的这种信念。

她在等待匈牙利版本的时候,拿到了一本传说中的书——《词人纳兰容若手简》。“上海图书馆1961年刊印,迄今为止唯一一次纳兰性德手迹的原尺寸影印多色套印线装本。当年由夏衍先生主持刊印,成书后并未对外发行,只部分用做了出访他国的外交礼物,还有一些分送了国内研究界学者和文化界头脑,其余大部据说于文革中被毁”。

没事儿瞎研究 之 真正的粉丝——另一种饭圈文化(一)


那发生在2009年11月4日的下午,晚上豌豆黄儿被几个朋友约去KTV开心庆祝,就在她乘兴归家之后,等待她的是“难以置信又欣喜若狂的消息”,匈牙利本纳兰词找到了。她大哭,拼命地哭,她终于等到了。

她给那个朋友发短信,那个朋友震惊无比,在后来的日子里,不断的对她感叹:“他真的还在啊!”

今年豌豆黄儿已经四十岁了,她还特地发了一篇日记来纪念,里面充满着乐观和积极的光芒。

我喜欢和敬佩她这样的粉丝。

没事儿瞎研究 之 真正的粉丝——另一种饭圈文化(一)


没事儿瞎研究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