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的尷尬:有家有業,借居;有母有兄,愚鈍;有才有貌,剩女

《紅樓夢》在藝術上的巨大成就,突出表現在塑造出成群的、有血有肉的個性化的人物形象。作者對主要人物性格的反覆皴染,寫出了人物性格的豐富性,不是通過驚險的故事情節,作粗線條的勾勒,而是通過日常的生活細節,精雕細鑿地刻畫人物,完全改變了過去古代小說人物類型化、絕對化的描寫。

作者筆下的人物都不是完美的,而這種不完美才讓我們覺得有真實感,但有一個人的存在,似乎是一個大bug,,那就是寶釵。作者對她全是讚美之詞,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人:豔冠群芳、才華橫溢、善解人意,甚至她的冷都是任是無情也動人,說明她有著不一般的人格魅力,所以無論是高高在上的賈母,還是心思古怪的小紅,愚蠢無知連自己親生女兒都羞辱的趙姨娘,都對寶釵讚不絕口,史湘雲更是說只要有寶姐姐,沒有父母都無所謂。

寶釵的尷尬:有家有業,借居;有母有兄,愚鈍;有才有貌,剩女


可是如此完美的寶釵不僅讓寶玉親近不起來,也讓很多讀者不喜:薛寶釵是通達之人,只有一處軟肋,就是她身上的責任感太強了,這個責任感是對薛家、對母親、對哥哥,當然也包括了對自己的人生規劃。這是薛寶釵全部的人生意義,是她和薛家須臾不可放手的東西。

紅樓夢裡養尊處優的主子們大多有潔癖:賈母從不穿外面人孝敬的衣裳,寶玉不要針線上的人做的衣服,賈環用燈油燙寶玉,寶玉臉上敷了藥,不肯給黛玉看:知道她素來愛潔,怕她嫌髒。妙玉只許小廝把水放在山門外,自己喝過的杯子哪怕砸了也不會給人。而寶釵的潔癖是精神上的,她希望自己的形象是完美的。

內心有羈絆,語言和行動也就有了指引和方向,為了完美,寶釵刻意做出的不經意、渾然不覺和寬宏大量,也就都是表面文章了。凡是有利用價值的,或者沒用了,寶釵不自覺的就更改了做人的標準,也就是說,寶釵沒有標準和原則,她不時會有不合規矩、不符場合的言語和舉動出來。

寶釵的尷尬:有家有業,借居;有母有兄,愚鈍;有才有貌,剩女


第二十一回,史湘雲來了,寶玉天天恨不能長在黛玉湘雲處,一個大早,他頭不梳、臉不洗,連鞋都沒穿好就又來了,湘雲和黛玉都還沒有醒呢。這時寶玉和黛玉還跟著賈母住,所以二人的房間應該離得相當近,至少在一個大院裡。而寶釵此時卻找到怡紅院裡來,此時寶釵住在梨香院,在榮國府一角,是當年榮國公養靜之所,自然是僻靜之處,所以寶釵其實比寶玉跑得更早。

寶玉往黛玉屋裡跑遭到了襲人的批評,寶釵也一大早往青年公子屋裡去,襲人就視而不見了。曹雪芹就是這樣,他就這麼白描一寫,讓讀者自己去體會。

第二十六回,寶玉赴了薛蟠的宴席回來,已經比較晚了,薛寶釵就進來了,和寶玉兩個人吃茶說閒話兒。寶玉沒說啥,晴雯倒是先煩了,埋怨道:“有事沒事跑了來坐著,叫我們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覺!”可見寶釵到很晚還不走。尤其到了第三十六回,寶玉都睡午覺了,襲人都出去溜溜了,她還不知道避嫌走開,一心一意替寶玉繡鴛鴦。

寶釵的尷尬:有家有業,借居;有母有兄,愚鈍;有才有貌,剩女

可是在人前,寶釵卻要告誡黛玉謹言慎行,不要看歪書,免得失了大家閨秀的形象。寶玉捱打,她進男性的臥室要避諱,徑直就進了寶玉的臥室,慌得寶玉連褲子也來不及穿,襲人拿一床小被子忙給他蓋上了。寶玉捱打,她送藥過來,嘴上囑咐襲人不要張揚,免得外人知道,一路走來,卻是把藥託在手上,結果連平兒都知道薛家有好藥可以治棒瘡。

她幫助人,拿生日衣服給王夫人救急,給史湘雲送螃蟹,給黛玉送燕窩 都非常大方,可是邢岫煙是她的堂弟媳,窮得都當棉襖了,她只取回來就完了,並無一文相贈,鳳姐生病需要人參,她嘴上說幫忙,幾天後王夫人問及,那藥還沒有配,劉姥姥二進大觀園,她和薛姨媽也是白看了劉姥姥的表演,她幫人都是有選擇的。

端莊大方、雅量高致、知禮守循,是薛寶釵的標籤。可是寶釵多次被黛玉諷刺挖苦,被寶玉當面給難堪,被賈母含沙射影,被親表姐王熙鳳挖坑使絆子……

寶釵的智商和情商都遠超大觀園裡一眾組妹,可是處處難免尷尬,就是因為寶釵囿於“金玉良緣”的桎梏裡,她既要打造自己的完美人設,為了自己的利益,卻屢屢自露馬腳,免不了矛盾。她完美地詮釋了,沒有完美的人,只有完美的人設,而當完美變成刻意時,一切都不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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