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慫,唯有愛你這件事使我勇敢

我很慫,唯有愛你這件事使我勇敢

-01-

陸小遠湊到我跟前,問我為什麼不把他寫進小說。我說,像你這麼慫的人,在我小說裡只能活三頁,何必費那筆墨。

陸小遠不開心了,噘著嘴,一副想反駁又想不出論據的樣子。我伸手把他的頭壓下來,揉搓他的臉擠壓出各種奇怪的形狀,然後哈哈大笑。

突然,陸小遠一臉嚴肅地說:”我敢跟你結婚,你敢嗎?”

我愣了一下,陸小遠揮開我的手:”你才是真正的慫貨!”


-02-

我跟陸小遠是同居的伴侶,我用的是伴侶這個詞。因為我們一開始的認識就只是為了解決生理需求。

一年前,我和異地三年的男友分手,在酒吧喝得爛醉。有人從身後拍我肩膀,問:“可以坐這嗎?“我點了點頭,但沒等他說完謝謝我就一頭栽倒。

等再次醒來,我已經躺在一家乾淨的賓館。陽光照在我身上,暖暖的,帶著宿醉的隱痛。

也許是身體需要慰藉、也許只是想感覺到另一個人的溫暖,我在第二晚撥通了他留在桌上的電話,然後他來找我。

那晚他穿著寬鬆的白色衛衣,衛衣很長,幾乎到他的膝蓋。他的面容隱沒在黑暗中,一雙輪廓清晰的眼睛看著我,澄澈中帶著羞赧。

我開門讓他進來。直到他完全走進光亮中,我才看清他的長相:乾淨、清秀,像是宮崎駿畫中走出的男孩。同時,也看到他後腦勺沾著的一片樹葉。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想起樓下有一片香樟樹,長得很低,又正是枝繁葉茂的季節。

-03-

他本來有些拘謹,見我笑他也笑了,嘴角勾起,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像一輪倒掛的彎月。

我們笑著望著對方,不知是誰主動吻了誰,房間只開了床頭燈,昏暗而溫馨……

後來,陸小遠控訴是我這隻餓狼先強吻的他,我不屑一笑:”你慫怪我?”陸小遠呲著牙撲過來,咬掉我半隻雞腿。

那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倉促而深入。自那之後,陸小遠經常找我。一開始是羞答答地打電話問:“我可以去你家一起打遊戲嗎?”後來演變為直接上門:“我來找你打遊戲!”

等進了門,打遊戲的態度敷衍得令人髮指。後來我實在無法配合表演了,贏過三把之後直接關掉電腦,把他壓到床上玩另一種遊戲。

至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陸小遠配了鑰匙完全搬過來,我已經不記得了。總之我們生活在一起了,像這個城市的很多同居伴侶一樣,一起笑也一起鬧,互相溫暖的同時也互相欺瞞。

我們兩個都很宅,一到週末就窩在床上。吃飯靠外賣,下床靠意志。要麼窩在沙發看書,要麼把所有窗簾拉上,坐在地毯上打開投影儀玩PS4。

不再別有企圖地打遊戲時,陸小遠的技術溜得飛起。我連輸十把後,他開始給我放水,有幾次放到我都看不下去了。我放下手柄歪頭看他,一本正經地說:”陸小遠,你變了。”

他偏過頭,清澈的眼睛望著我,不解。

我點頭讚賞道:”你變得成熟了,學會維護爸爸的尊嚴了!”

陸小遠反應過來,撲上來撓我胳肢窩。直到我笑得喘不上氣擺正臉喊一聲:”我生氣了!”他才停下動作,委屈地望著我。

每到這時,我都會再次爆出一大串的狂笑。

-04-

陸小遠也不是隻提供床上和遊戲組隊服務。他還有一個令人驚喜的功能:會做飯!

陸小遠來之前,我的廚房是從來沒有過火的。但自從陸小遠搬過來,就帶領我走上了告別外賣的道路!

陸小遠穿著小叮噹圍裙在廚房穿梭,配上他那張陰柔的臉,我經常有種 "我是個早出晚歸的一家之主,而陸小遠是我賢惠的媳婦兒"的感覺。

每次菜端上來,陸小遠都會不厭其煩地問:肉燉得怎麼樣,最喜歡哪個菜,湯鹹不鹹,酒要不要……問得我煩了,我直接把嘴裡的湯以吻的方式送給他自己嘗。這樣他才能像個小媳婦兒一樣安靜地吃飯。

但只要我一抬頭,就能看見他紅得像顆棗的臉。

偶爾閒得無聊也問陸小遠的情史,一開始他扭扭捏捏不肯說。問得狠了,才低著頭說只大學喜歡過一個姑娘。姑娘是隔壁學校的,根本不知道有他的存在,甚至已經有對象。

我聽完一掌拍在他後腦勺:“大好的青春年華,你他媽就用來暗戀?!”

陸小遠低下頭想說什麼,又被我拍了一掌:“所以說你他媽居然是個處?“

他頭更低,委屈得說不出話了。

我一把把他攬過來:“好啦好啦,心和身子分屬於不同的人是每個人必經的人生,不難過了,乖,姐姐帶你領略更美好的生活!“

他肩膀在我懷裡扭了扭:“無恥、下流、禽獸!“

“喲,居然學會用排比罵人了?有長進!“我故作驚歎。

氣得陸小遠又把我壓在地上撓咯吱窩,我一邊笑一邊罵:“你慫不慫,就會這一招!“

陸小遠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笑:“那換一個!“然後吻了上來。

-05-

我給陸小遠的定位一直是固定炮友,但陸小遠為我做的遠遠超過這個身份,甚至超過戀人。

他剛搬進來沒幾天,遇上我痛經。當時止疼藥都吃完了,我不想麻煩陸小遠,就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間,準備睡一覺就好了。

睡得迷迷糊糊中,陸小遠叫我,把我扶起來吃藥。再醒來時,懷裡有一個熱水袋,身後是緊緊抱著自己的陸小遠。

自那以後,每月按時的,我的抽屜就會有準備好的衛生巾和止疼藥,還有一個非要擠上床的1米82的熱水袋。

我和陸小遠已經在一起整整一年。我們沒有說過愛和未來。但我們已和正常情侶無兩樣。

陸小遠看我時,由心底綻放的笑容格外明媚。我想陸小遠是喜歡我的。但他不說,我也不提,我們就假裝誰都不知道一樣。

-06-

中秋節的時候,我媽早早打電話來說很想念我們,希望我們回去。對,我們。我每個中秋都會回去看我媽,和前男友一起。

正在我思考怎麼委婉地告訴老媽今年回去的是我,而不是我們時,前男友的電話來了。他說:“秦曼,這個中秋一起回去看咱媽吧。“

這句話,打碎了我這一年來所有的偽裝。

掛了電話後,我一個人在陽臺無聲哭泣,猛啜煙、灌酒。直到天黑,直到醉倒在地,直到陸小遠下班打開燈把我撿起來。

他抱住我的手有些顫抖,他輕輕問我怎麼了。我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突然覺得很安全。

我不記得那晚我到底和他說了什麼又說了多少,也不記得他和我說了什麼又說了多少。

後來我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工作,繼續生活,給爸媽坦白了分手的事實。一切彷彿和之前沒什麼不同,但我總覺得有什麼很重要的信息遺漏了。

因為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能明顯感覺陸小遠對我的態度有了變化。他不再和我開那些露骨的玩笑,也不再和我親熱。但他對我依舊很好,甚至比之前更好。

情侶互相指責和質問,是因為他們確定了關係,他們把對方視為自己的所屬物。但我和陸小遠不曾,所以我們從不過問對方對方任何事情。就像這次,感覺到他明顯的躲避,我卻什麼也沒問。

-07-

後來臨近中秋的那幾天,陸小遠甚至已經發展到見不到人影的地步,打他電話也不接。

正在我以為他已經提前進入假期,只是沒來得及告訴我時,他回來了。

那是中秋前一晚,我在房間收拾東西。陸小遠走進來,倚在門口:“你要走了?”我沒抬頭:“嗯。”“那我之後三天吃什麼?”他懶洋洋地問。我白了他一眼:“你平時不是燒飯燒得很起勁嗎,中秋手要斷還是怎麼?”他垂眉嘟囔:“我最近恐怖片看多了,有點怕黑,我房間又在陰面……”我打斷他:“你搬來我房間住,我不介意。”陸小遠卡在那裡,什麼也說不出。我抬頭看他,他急促轉身往外走:“我給你拿點水果。”

一瞬間的對視,但我還是看到了,他通紅的眼眶。

不知道是心軟還是什麼,那一刻,我走過去喊他:“喂,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什麼?”陸小遠似乎被嚇住了,蘋果掉回果盤裡,咚的一聲。

我把視線移開,儘量讓語言顯得輕鬆:“家裡催得緊,幫我當幾天臨時擋箭牌。”

陸小遠似乎是想了想,反問我:“如果我拒絕呢?”

我一愣,轉身隨意道:“那就算了啊,我再問問別人。“

陸小遠衝過來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近,他發紅的眼死死瞪著我,彷彿要看出我目光裡的破綻。良久,他帶著鼻音,一字一句道:“秦曼,你沒有心嗎?”

就是那個眼神和那句話,嘩地打開了記憶的匣子——

我終於想起來我喝醉那晚他和我說了什麼。

-08-

那天我和陸小遠說了很多關於前男友的事,他一邊聽一邊哭,比我還慘烈。我覺得自己作為主角被搶戲了:“我講我的事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然後,我才聽到另一個故事,和我有關又和我毫無關係的故事。

原來陸小遠那個見鬼的暗戀故事的女主角是我。他是交大的,我是師範的。我們學校的小南門通向他們的小北門。

我們去商業街不想繞遠路都得經過他們學校。

那時,兩個學校各種比賽都會互相串門。我的英語很好,有一次英語辯論賽,他們班的班長通過我們班的班長找到我,邀請我一起去市裡比賽。同行的就有陸小遠,但因為他第一輪就被淘汰了,我印象並不深。時間久了自然也就不記得他了。

而我卻像炸在他平靜生活的煙花,一瞬間的綻放讓他用盡三年去等待。

“所以,你他媽居然草了一年你女神?!”

我得出這個總結,陸小遠哭笑不得。

-09-

“這孩子像個大姑娘。”這是我媽對陸小遠的第一印象。

因為從進門,陸小遠臉上可疑的紅色就沒有消失。說話磕磕巴巴,叔叔阿姨都喊不利索。

我找了個沒人的當兒,一掌拍在陸小遠後腦勺:“你咋慫成這樣!帶你回來丟人的嗎?”

陸小遠委屈極了,嘟嘟嘴沒說話。

坐在飯桌上,我爸喊他喝酒,他小心翼翼地望向我。我正跟我媽討論買哪件衣服,見他頻頻看我,有些奇怪。隨即突然想起自從那次我喝得爛醉,從此我們就下了戒酒令,約定兩人都不許喝酒。現在想來,確實從那天開始,我再也沒從他身上聞到一點酒味。

我拿起酒瓶給他倒了一杯,然後告訴我爸只喝這一杯。老爸曖昧一笑。陸小遠不吭聲抬手一口下去,也不知是酒精作用還是熱的,瞬間臉紅到脖子根。

晚上,我媽過來,看陸小遠不在,神神秘秘地把我帶到陽臺:“你老實交代,這孩子是不是你男朋友?”

我看著我媽身後掩在一排衣服中,拿著一盆剛洗的衣服不知該繼續晾還是遁逃的陸小遠。思考著怎麼回答這個深奧的問題。

陽臺沒開燈,但我能看見他的眼睛,輪廓清晰,清澈而溫柔。

我想起我第一次看到他,也是這樣的黑暗中,也是這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噢,對了,還有樹葉,想到這,我噗嗤笑出來。

我媽掐了我一下:“問你話呢,笑啥!”

我收斂起玩笑,抬眼卻是望著陸小遠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是我男朋友,我們交往一年了。”

我媽又掐我:“好你個丫頭片子,還想瞞我!”又說:“這孩子不錯,真心喜歡你。你也不小了,要是……”

我連忙捂住老媽的嘴,把她拉出去:“哦對了,老媽,我給你帶了特產,走,我們嚐嚐去。我跟你講,我在北京……”

-10-

關係可以確定,因為我知道陸小遠喜歡我。但婚姻這種事我真不敢打包票,就像前男友,我們分手就是因為我正兒八經提了一次結婚。

有的人,他喜歡你是真的喜歡你,但他沒想過和你過一輩子。

我對陸小遠,有自信,但沒這麼大自信。

所以當此刻陸小遠一臉嚴肅地看著我說:“我敢跟你結婚,你敢嗎?”

我承認我能感覺到心臟劇烈地跳動,像是青春期第一次接到情書。

但我同時也是膽怯的。

就像你不再奢求一件東西時,它卻突然到來了,你除了不知所措已找不到別的反應。

見我久久不語,陸小遠垂頭轉身。我下意識急急喊道:“我敢!你敢嗎?慫貨!”

聲音很大,彷彿要故意喊得大聲點才不會被聽到我如擂鼓的心跳聲。

陸小遠被嚇得身形頓了頓,隨即轉過身不可置信地望著我。

他眼眶通紅,眼神中的絕望轉瞬燃成火焰,他幾乎是撲過來摟住我,把所有力量全壓在我身上,摟得很緊很緊,像是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

“當然!我從來都不慫!“他第一次反駁我,帶著成年男性的霸道和自信,還有一點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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