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銀珠 喬穎
“出院一週了，我沒敢再出門，因為總覺得小區鄰居在背後議論我，看見我就躲。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該回來……”這是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心理熱線近日接聽的一則來電訴說，這樣的獨白，讓人心疼。
對新冠肺炎患者來說，痊癒出院本來應該是件高興的事，但因為周圍人戴起“有色眼鏡”，他們的生活就更加灰濛濛了。
設想一下，如果你是受難者，事情將會怎樣？我們想在此發出呼籲：請多一點仁慈之心，多一點換位思考。
2020年的開篇不同尋常，新冠肺炎疫情突如其來，給世界以警鐘。但無論這股疫情的“陰霾”還要持續多久，總有撥雲見日的時候。如今，一些新冠肺炎患者經過醫護人員的精心治療，終於熬到了出院的日子，但要回到往常的平靜生活，卻要有一個適應期。
“出院一週了，沒敢再出門，因為總覺得小區鄰居在背後議論我，看見我就躲。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該回來……”這是我們聽過的最讓人心疼的熱線來電。這讓我們相信，不管是新冠肺炎患者還是生活在他們周邊的人，都需要一些專業的心理幫助。
身體的傷痛好得快，“心疼”很難治癒
這是一位新冠肺炎患者治癒出院後的獨白：
“當初得知自己被確診了，連帶著家人也一併被隔離，也曾愧疚過，絕望過。但住院期間，醫生、護士們的救治和鼓勵，家人們的關心和勸慰，一直支撐著我咬牙挺住。我告訴自己一定會好的！我還要看著女兒上學、結婚，還要和丈夫白頭，還要和同事繼續喝茶、唱卡拉OK。”
“肺最壞的時候，喘不上氣來了，我使勁一口一口地呼吸，憋得臉發白，很多時候眼淚都流不出來了，但是我一直在堅持挺住。就這樣一天一天，終於看著自己慢慢變好。出院那天，醫生和護士都擁抱我；我終於熬過去了，大家都祝福我，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也以為我終於可以正常生活了，但生活卻‘病’了。我被網絡人肉、被辱罵。有人說，我出院了也可能帶著病毒，要我滾出小區。我的電話每天都有人發來信息、打來電話，讓我不要出門去禍害別人。我想問，我能去哪兒……現在我每天睡不著，生病真的不是我想的。”
這段獨白看著讓人心酸，身體的傷痛好得快，“心疼”真的很難治癒。
其實，對患者來說，痊癒出院本來應該是件高興的事，卻因為周圍人戴起“有色眼鏡”，生活更加灰濛濛了。這樣的獨白，每天或許在不同人的內心上演。曾經在市公衛中心工作的同事說，很多時候，來自外界壓力和歧視，是新冠肺炎住院患者焦慮和抑鬱的主要原因之一。
很多人願意成為星星，照亮你的夜空
為什麼會出現患者在出院後面臨外界壓力、遭受來自一些人的歧視呢？
首先，是對死亡的恐懼。傳染病讓所有人如此真實地靠近死亡，人們怕死，更害怕現在就死。因為還沒活夠，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還有願望沒有實現……
其次，是知識的匱乏。正是因為很多人對事物本質和現象不瞭解，導致出現猜測、假想，甚至引發恐慌，並將這些情緒和認知投射到其他人身上，出現攻擊、責怪的言行。
再次，網絡暴力。不得不承認，網絡給人們帶來了便利，但是它也讓這個“追求快感”的世界變得冷漠。網絡上的任意抨擊，有時恰恰是壓垮身陷窘境之人的“最後一根稻草”，真是人言可畏啊！
最後，自我防衛過度。公眾因為對新冠肺炎的過分恐慌，會表現為排斥一切與之相關的人與物，以試圖達到保護自己的目的。
要改變這種情況，需要全社會共同努力。對痊癒出院人群來講，請做好幾件事：
第一，經常和自己的內心對話，接納自己。“感染新冠肺炎是事實，能讓它不發生嗎？不能！”“我現在很無助，感到很孤獨，這種情感可以存在嗎？當然可以！”“我以後的生活一直都會這樣了嗎？當然不是！”
第二，安撫自己的情緒。很多時候，我們感受不到溫暖，並不是沒有陽光，只是暫時處於黑暗。請回憶患病時，醫務人員溫暖的慰問聲、志願者們鼓勵的話語、家人殷切的目光……請相信，很多人願意成為星星，照亮你的夜空。經歷過生死，還有什麼不能面對的呢！
第三，直面現狀，勇敢地為自己發聲。當人們開始妥協，開始默不作聲，開始自怨自艾的時候，其實就意味著已經放棄了自己。所以此時，請勇敢面對現狀，用理論武裝自己，用言語勇敢地為自己發聲。大聲告訴那些人：好好去學習疫情防控的知識吧。
不做偏見的支持者，不做二次傷害的施暴者
對社會人群來講，也請大家做好幾件事：
第一，請多一點自我管理。“生而平等”是對生命基本的敬畏。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類之所以渺小，在於無法把控生死；之所以偉大，在於面對生死坦然以對。沒有人想要生病，沒有人不渴望健康，但當疾病突襲，能迎難克服已是難能可貴，不要讓這些原本就從“鬼門關”走了一圈的可憐人再受一次心靈的折磨。
第二，請多一點知識的學習。人類的很多負性情緒和攻擊性行為來自於無知和誤解。正因為對某些人或事物不瞭解，才會產生害怕、否定的感受。請牢記，新冠肺炎患者出院標準是：血液、咽拭子、排洩物檢測必須兩次都是陰性，咽拭、排洩物核酸都陰性就沒有傳染性了。防禦任何疾病，最好的藥就是自身免疫力。所以，與其排斥他人，還不如先學好理論，做好必要的自身防護。
第三，請多一點仁慈之心，多一點換位思考。有一句話說，雪崩之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設想一下，如果你是受難者，事情將會怎樣？所以，請收起隨意的批判，多些溫柔的話語；少些尖銳的指責，多些深情的問候。保護自己的同時也理解他人，摘掉“有色眼鏡”，你才能看到那些治癒者挽起袖子捐獻血漿的美麗風景。請不做網絡暴力的製造者，不做偏見的支持者，不做二次傷害的施暴者！
所有的朋友，請大家耐心一點，給自己一些時間去適應，也給周圍人一些時間去改變。終有一日陰霾過去，待陽光普照，再一起品茶、下棋、聊一切美好。
（作者為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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