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疫,多少中国式家庭在发生变化?

经此一疫,多少中国式家庭在发生变化?| 中国青年记疫

“我年轻!我想说!”

95后、00后的新生力量正在崛起,疫情之下,他们纷纷发声,传递乐观情绪,讲述真实经历,在这个与祖国同呼吸共命运的特殊时刻,来看看、来听听他们是如何记录生活,祝福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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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栏目由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中国语言文化学院、佛山电台花生FM、广外创意写作中心共同发起。用文字记录现实,用画面讲述经历,用声音表达生活,且听年轻一代的记“疫”:疫情时期,我在中国!

她来自安徽安庆

跟着音频 看看她的记“疫”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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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我家发生悄悄的改变

2020年1月19日凌晨,我随父母从广东东莞回到安徽望江的故乡。

我们迎着北上的冷空气,一路驱车千里。

我看着车窗上的水珠凝结成雾气,在狭小的车里灌注寒冬的气息。我窝在后座,恍然一梦,便到了乡里那盏昏黄路灯下。

1 反应

望江县,安庆下属的一个小县城,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地方。外婆家在望江县的壬占村,县城偏西。村里的青瓦红砖,一排排房子,除了无处不在的悬挂着奔小康的口号标语。一切仍是多年未变的模样。

这些天,突然发现村里原来的“奔小康”变成了“共抗疫情”。“新冠肺炎”这个生词,进入到每个人的耳朵里,迅速普及开来。

外婆眯着眼,看着电视上的新闻联播,一边把双手放在腿缝里取暖,一边说:“这个病真的很厉害哦。”“那可不得了,传染了一家人都要遭殃呢!”

舅舅扶着眼镜,视线从手机上稍稍移开。母亲靠在外婆的身边,仿佛是受了惊的抖了一抖。“像03年的非典,怕死了哟。”

“爸妈,不是说笑的,这网上说死了好多人诶。”舅妈晃了晃手机。

“你别说啊,当年非典在广东可厉害了,我们当时都在广东出不来的,要我说,这新冠就和非典一样,肯定严重得很……”父亲的声音有点大,带着一种肯定的意味。

“你懂个屁!”母亲冷笑道。“怎么了,我就不能说话了吗……”我低着头拨弄着手机。外婆拉扯着妈妈,让她少说点。舅舅也拍拍爸爸,说别吵了。

外公坐在木质的小板凳上,双手撑在膝盖上,皮质保暖帽后露出的白发倔强地支棱着。他微躬着脊背,浑浊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

“今天的新闻联播就到这里……”随着外公挪开椅子的声音,屋里陷入了寂静。

外婆开始调台,看她喜欢的扑克节目。舅妈还在和客户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舅舅垂着一边耳机,和员工强调要提前购买口罩。爸爸耷拉着眉眼,走到门外去抽烟。妈妈继续靠在外婆身上,闭着眼睛念叨着,过年家里不要老是想着省太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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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态度晕染成无知的模样。他们或许在为利益奔波,或许随口一提,或许在为争吵寻找一个借口。旧电视转台发出“咻”的一声,停在了正在热火朝天解说扑克现场的画面。气氛又开始慢慢回归活跃。

屋外开始下起小雪。外公站在门外,借着一盏门灯的光芒扫着门口的鞭炮残渣。

“宝宝,你觉得可怕不。”外公的声音低响在我耳边,仿佛是轻轻的呓语,让我分不清他是问我刚才的情况,还是新冠肺炎。因为对于我来说,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2 争吵

返乡后的一个晚上,父母又吵了一场平平无奇的架。一如过去。

外公小声说道:“不要理你爸妈,宝宝别怕。”我都那么大了,外公仍是对我一口一口“宝宝”的叫着。我也早习以为常。

他把头贴在我的额上,两只干瘦得只剩下筋的大手,一只轻轻摸着我的头,另一只拍着我的肩。他硬硬的胡茬,刺得我额头有点痒,嘴里呼出的烟味,渐渐堆积起来,熏得我睁不开眼。我并没有在意,或许这就是眷恋。

父母争吵的原因,并不复杂。爷爷奶奶家那边一位亲戚希望大年初八的时候母亲去帮忙操持一下他的婚礼。然后,他们两人便为了什么时候再回东莞而发生吵架。

这明明是一件喜庆的事,却因为在疫情时期,两个人更是变得气恼,急躁,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漠然的待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房门没有关,世界在我脑子里很平静,除了电视机里女声中规中矩的一遍又一遍疫情播报。我把耳机一塞,眼泪终于还是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3 乱阵

父母吵架的第二天,我就跟着他们匆匆忙忙的回了爷爷奶奶家。父亲和母亲是同一个县城的,但不同镇,离外婆家还有25公里。

依照以往的惯例,一家人和爷爷奶奶循规蹈矩地吃完了一次难得的家庭和睦年夜饭。

我早就过了喜欢放烟花的年纪,更宁愿和同龄人在家里一起聊聊天。

望江的天气不太好,一连几天的阴雨。那天晚上在外婆家门口看见的雪花,仿佛是一场梦境。

我们每天从小镇上的自己家开车回村里,和恋在老屋里的爷爷奶奶一起吃一日三餐,然后晚上再一家人开车回到镇上,洗漱睡觉。我不太喜欢这样来来回回的生活。

可是,母亲固执地认为一家三口就应该住在自己家,舒舒服服的,自由自在的,即使因为我们常住东莞,这个家现在几乎一无所有,没有热水没有锅碗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不过,父亲却是更喜欢待在乡下,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尽管那里只有一间小房一床破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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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村委会门口停着几辆县政府的车。

从车上下来的人,都带着颜色各异的口罩。

他们说,从明天起要封村,不允许出入了。他们听说那位即将要新婚的亲戚不准备举办流水宴了,每个人都在夸他懂事理,国家面前拎得清大是大非。那位亲戚说,他是从武汉特意赶回来结婚的。

母亲也就不用去帮忙了。家里人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听说那位亲戚的消息了,偶然的耳闻,也只是戴着口罩在池塘边洗衣服的女人们在抱怨着,自己村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个从武汉回来的人。

爸爸也戴着口罩,他准备和几个人帮村委会搬一棵大树放在村口。妈妈还是没有改变她的想法,决定初八离开安徽。他们又该吵架了。

村里很快就要封路了。如果我们选择住在镇上,就无法保证一日三餐。而住到村里,又只有一间小房一床破褥。

妈妈执意要住在镇上,可是镇上哪来的柴米油盐姜醋茶。

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有计划地两头奔走。我们家从来就没有意见统一的时候,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以后。

我站在雨里,看着雨水像一根根细细的丝线从眼前划过。

我像一个沉默的句号,横杠在片言只语的后面。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防控,打乱了原本就杂乱的家庭步调。

新冠病毒虽然并没有来到我的面前,却逼着我去面对一些我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4 告密

我们的车穿过漆黑的雨夜,切断了天地相连的雨线。

我一直在车后睁着眼,恍恍惚惚地,似乎过了很久。我又看到熟悉的那盏路灯。我们最终还是决定返回到外公外婆家去住着。

外婆家村子里的防控力度,也从原本的松松垮垮变得严格起来了。凡是进村,必须测体温和登记。

每天的早上和晚上都会有一辆车从大路上开过,车上绑着一个大喇叭,一遍遍地大声叫喊着大家要呆在家里自我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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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村里有一家人从武汉务工回来了,每天都在外面窜门走亲戚,而且也是我们家里的一位亲戚。只是暂时还没有走到我们家里来。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有着一层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

为了该死的情面,大家都无法将别人拒之门外。但大家都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不管,似乎也不对。

第二天傍晚吃饭的时候,我似乎隐隐约约的听见了警车的声音。我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开玩笑地说,是谁举报的,这么大义灭亲。母亲神色复杂地说了一句,她托朋友举报的。

我的大脑瞬间放空,饭桌上筷子碰触瓷碗的声音刹那间似乎都停止了。当每一个人都感到危险的时候,人们会下意识地尽力维护着自己的远近亲疏。而且几乎没有人想做那个破坏规矩出头的人。母亲也不喜欢,但是她做了。

父亲在一旁听了,神情微微一动,却没有吱声。这是新冠肺炎疫情宣布会人传人之后的第20天。

5 晴天

家里的院门被外婆锁起来了,她老人家每天就靠在院门边晒太阳。

舅舅每天都窝在房间里,开远程会议,商讨着该买多少防护用具才能开工,老板说要提早开工,他反对的声音透着门板传到了客厅。舅妈手上的业务暂停了,她每天都在消毒碗筷和家具,时不时也会给我和表妹身上消消毒。

表妹趴在桌子上,死缠着我,要和我一起画画。我探头问她在画什么。她的声音在粉红色的口罩里含糊不清,但我还是勉强听懂了。

“在画和病毒们打仗的医生和护士们。”我说,画得真好看!从口罩里呼出的热气立刻蒙住了我的眼镜。

世界很大,妹妹的心却很小,小到只装下世上的善良和温暖。电视里的女声还在播报。

“全国新冠肺炎疫情实时报道……”“全国新冠肺炎今日确诊病例……疑似病例……”

父亲冲着母亲说,他明天要回村帮忙排查人口,值个班。又说,等疫情慢慢好转了,我就来接你们回家。

母亲沉默着,等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她总是喜欢和父亲纠缠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一次居然没有冷嘲热讽。我好像察觉到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虽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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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在门口修坏了的灯。他高瘦的身影在红色的门帘下,显得格外单薄。他低下头,对上我的目光,给了我一个眯眯眼的笑。

不过,他常年吸烟的黄色牙床漏了出来,有些滑稽可笑。我笑着和他摆摆手,他身后的是一片碧空如洗的画布。

我才发现,原来今天是个晴天。

【作者简介】江阳蕊,安徽安庆人,常住广东东莞,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中文学院19级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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