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雪景中的女兵》之紮根崑崙


【天界】《雪景中的女兵》之紮根崑崙

紮根崑崙

醫療站因為有女兵,因為不停地挽救生命,所以名聲大噪。上級給他們授予了榮譽稱號。宣揚他們事蹟的材料上寫著:

戰士某某某患高原性痴呆,一絲不掛地破門而入,站在三個黃花閨女面前……

戰士某某某在喪失神志期間,把大便甩到女護士頭上……

女護士某某某在戰士的腳嚴重凍傷面臨截肢危險時,忘記了自己是女人,是未婚姑娘,把戰士的雙腿緊緊摟在懷裡……

我也想跟他們座談這些方面的先進事蹟,可是他們不好好講,老跑題。

張醫生說,有一次我們巡診的車在冰大坂上開鍋了,駕駛員讓我去找水,我咣噹個洋鐵桶找了三公里,高原上走三公里腿子都軟成麵條了,沒找到水,沒招兒了,就動員大家往水箱裡尿尿。一天沒吃沒喝也沒多少尿,不夠。當時車上還有兩個女護士,駕駛員就衝著車上喊,嘿,你們女的別光坐車不出力呀,能不能也貢獻一點?女護士紅著臉光笑,堅決不下車……

王曉華護士也憶當年說,有一個極冷極冷的冬天,雪有二尺厚,我和吳軍茹、張西洲到空喀山口去搶救兩個高山昏迷的戰士,我們走了兩天兩夜,每人穿兩件皮大衣,一副氈筒還發抖。大雪困車時,一個帶車的副連長不同意先把這兩位女兵拉走,張西洲差點讓他刺刀見血。到了地方,張西洲得了急性肺水腫,吐粉紅色的痰,命薄如紙的感覺很強烈。當時哨所的氧氣瓶只剩一點點氧氣了,氣壓表十分明確地指在“0”上。這說明氧氣再開放20分鐘,我們就任何救生手段也沒有了。我來不及多想,想也白想。我向來受的都是先人後已的教育,要向白求恩那樣毫不利已專門利人。所以我隱隱約約覺得這點氧氣應該先讓戰士吸,雖然戰士的病看上去輕一點,張西洲也已對他們進行過治療。我握著僅有的一點點氧氣,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問痛苦萬狀的張西洲:“張醫生,這氧氣……給誰用啊?”張西洲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半天,才傷感地說:你看著辦吧,我的命,就交給你啦!

我的淚刷地淌了下來,這話比張西洲扇我兩個耳光還難受。人家張醫生一路救我們,我能看他死嗎?我一下把氧氣管給張西洲插上。

張西洲吸了一陣兒,不忍心,又轉給兩位戰士。

王曉華現在認為,這是當時最道德最正確的選擇了,事實證明,救了醫生,才能保住病人的命。

【天界】《雪景中的女兵》之紮根崑崙

女上尉蔡麗說,我一上山就發胖,病號少,工作量小,幹完活我就琢磨如何控制食慾。別人用大碗吃飯,我只敢用小茶缸蓋兒吃,就這,還從50公斤長到了58公斤。

蔡麗長得不太精彩,個小,臉圓,體形稍嫌豐滿,但是她特歡實,講話特有水準,所以工作組呀記者呀都愛找她座談,帶她當保健護士上哨所。

有一次,解放軍畫報上來一個李記者,帶上蔡麗和另外兩名女護士去阿里採訪。本來說好是採訪連隊,可是記者看見了一座風光秀麗的神山就忘了初衷,要上神山去拍風光照。蔡麗說,神山不讓女人上,女人一上震怒神靈就雪崩。記者不聽,只管唰唰地走,蔡麗她們只好跟著。他們沒帶乾糧,全憑几包鹹花生,吃完了口乾舌燥,就吃雪。記者說,不能吃,女的吃了不生孩子。蔡麗不管,咯吱咯吱地吃了。累死累活爬上了一座小山峰,李記者很興奮,在一塊風化石上刻下一行字,這行字不是有的報道上瞎編的“中國女兵登上神山”,而是“蔡麗到此一遊”。很稀鬆,而且刻在風化石上,估計保留不了多長時間。刻完字,李記者拉開架勢就給她們照像。可是蔡麗已經有了高山昏迷的前兆,瞌睡得眼睜不開,趴在一塊大石頭上睡著了。一朵黑雲飛過,下起了雞蛋大的冰雹,砸得睡夢中的蔡麗“媽呀媽呀”地叫喚,爬起來就往山下跑。

她們迷路了,直到天黑透了才到汽車跟前。醫療站帶隊的呂幹事正急得六神無主,以為他們都已成為革命烈士。見到他們,驚喜得抱頭痛哭,然後把蔡麗臭訓了一頓,質問她為何膽敢不請示不彙報亂跑。接著,就與李記者大吵一架,譴責他不珍惜生命,拿革命戰士寶貴的生命去換取一兩幅風光照片。弄得李記者也怒氣衝衝。不過他們很快就和好如初。因為三男三女六個人只有三隻睡袋,肯定有一男一女要同睡一隻睡袋。討論了半天,王護士紅著臉和司機鑽到了一個睡袋裡,互相用體溫溫暖對方。高原平靜安祥如水,他們甚至來不及湧起更多的羞澀,便墜入沉沉的夢鄉。

那次李記者拍了很多別人做夢也拍不到的風光照片,很高興地走了,但走的時候蔡麗沒有去送他,耿耿於懷的李記者回到北京後寫了一封信來罵她:同甘共苦生死與共兩個月竟連送一送的情意都沒有,太缺乏教養啦!

蔡麗看著信笑得哎喲哎喲的:“哎喲喲,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大記者把咱這小兵娃子看得這麼重呀,我決定寄點葡萄乾去,這下他感覺保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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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山上不通公共汽車,上山的人得自己找順車搭。蔡麗就這麼著認識了河南人郭老兵。想圖個搭車方便,郭老兵還人模人樣地黑唬個臉,不願拉蔡麗。蔡麗原想陪個笑嘻嘻的模樣說兩句甜話,郭老兵就會被糖衣炮彈打倒了,哪知郭老兵的臉子還是緊繃繃。後來發生的事情連蔡麗也覺得怪兮兮。她裹個破大衣爬在大廂上,先坐在右邊,結果右邊的輪胎先爆了。一個人的重量能把輪胎壓爆?她搖搖頭,又坐左邊,不一會兒左邊的輪胎也爆了。郭老兵罵罵嘰嘰地換胎,他媽的,拉個女兵就是倒黴,蔡麗陪法場一樣苦個臉在一邊站著,好象犯了什麼罪。郭老兵說,不是不想叫你坐,女護士,這崑崙山邪門得很,女的一上車司機就倒黴。前段你們有個女護士上阿里,1000公里,她前前後後搭了七輛車,壞了三對半,弄得誰也不敢拉她,她求爺爺告奶奶走了半個月才走到。如今她可揚了名了,司機們給她封了個名叫“倒黴”。

蔡麗說你這是迷信,我不跟你爭,你把我拉到三十里營房就行。

管它迷信不迷信,拉上你我就得自認倒黴,誰叫我心軟呀。郭老兵可懂蔡麗缺氧的難受勁,發善心讓她坐進駕駛室。

車上阿卡子大坂,蔡麗覺得性命就在一根頭髮上顫顫巍巍地懸著,峭壁立陡立陡,風化石帶著吼聲往下砸,腳底下就是萬丈深淵,沒遮沒攔,連根草毛都沒有,就那麼赤裸裸地大張嘴,等著你往下掉。蔡麗不敢動、不敢看,連大氣也不敢喘。只覺得頭疼欲裂,直乾嘔。

郭老兵仍黑唬著臉,“怕啦?缺氧?那你唱歌,唱一支歌就好了。”

蔡麗沒有心情。郭老兵嚇唬她,你要不唱歌,我就打瞌睡,說不定咱們一塊去見閻王爺。

蔡麗趕緊唱開了,她唱的是《鄉戀》,河南兵聽著直咂巴嘴,“咦,中!比不過李谷一,也算得上李谷二。”也怪,歌一唱,頭不那麼疼了,呼吸也順暢點了。郭老兵說,咋樣,偏方治大病。

後來,郭老兵每次上山都要在三十里營房醫療站停下來,給蔡麗捎點水果和蔬菜,“李谷二,多吃點,多吃唱歌有勁!”

那年秋天,郭老兵又上山了,給蔡麗帶了些核桃。臨走時,做了個很羞澀的臉相:“蔡護士,俺是老和尚捲鋪蓋,快復員了,俺家裡有個對象,腰比汽油桶還粗,還非想往身上裹女式軍裝。”

好,明年下山發夏服,我給你領一套新的。

中!郭老兵很興奮,看樣子對粗腰女友很迷戀。

可是,再也沒見過這位黑臉風趣的河南兵。

已經過了兩個換裝的季節。

蔡麗忍不住到汽車團去打聽:“那個大高個,姓郭的,河南人,上哪兒了。”

“他……翻車,死了。”

蔡麗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漸漸變成了哭模樣。

郭老兵那次冒雪帶車隊進山,一個新兵的車剎車不靈,不敢走,整個車隊都困住了。郭老兵太自信了,他讓新兵去開他的車,自己開那輛危險的車。結果,車落懸崖……

蔡麗本不是那種自願到崑崙山上獻青春的人,但是,卻產生了“冰山情結”,嫁給了崑崙山的軍人,好象別無選擇,好象命中註定,她是在海拔4200米西藏阿里首府獅泉河舉行的婚禮。那一刻,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棵樹,把根深深地紮在了崑崙山的凍土層裡。

【天界】《雪景中的女兵》之紮根崑崙

(作者雪域高原阿里採訪時的照片)

作者張林供職於鳳凰衛視出版中心,曾長期在西北為國戍邊,其作品散見於人民文學、當代、解放軍文藝等刊物,深受文人學者的喜愛。

朗誦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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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韻老師是《楓韻朗誦園》創始人、一派有約的特約嘉賓、資深業餘朗誦愛好者、第三故鄉首席主播,多年來活躍在加拿大社區舞臺及各大網絡朗誦K歌平臺。代表作品有《歲月》、《雨巷》、《黃河之水天上來》、《我的南方與北方》、《紅梅傲雪圖》、《你那裡下雪了嗎》等等。朗誦作品題材多樣、風格各異,對作品有著深刻獨到的見解與藝術處理,曾進入第五屆《夏青杯》全國朗誦大賽網絡賽區決賽。楓韻老師的朗誦沉穩大氣,生動傳神,力圖把每部作品的意境演繹的精確到位,讓作品充滿極強的感染力與吸引力,得到了廣大朗讀愛好者的歡迎與喜愛。

第三故鄉:【身邊的聲音,自己的情感】告別爹孃,離開家鄉,離開生養我們的【第一故鄉】;求學他鄉、創業他鄉、安居異地,我們有了【第二故鄉】;紅塵紛擾,世象煩憂,心靈疲憊,我們渴望一個慰籍心靈、安放鄉愁、訴說衷情的地方,來吧,歡迎你,來【第三故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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