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對未來盲目樂觀了嗎?

人類對未來盲目樂觀了嗎?|來自賽博朋克的提醒



不曉得怎麼回事,最近數次聽到“賽博朋克”這個詞,孤陋寡聞的我查閱之後更覺慚愧——這並不是一個多麼新的詞彙。

不過它很有意思,故與大家作一分享。

“賽博”是英語單詞“Cyber”的音譯,“朋克”是“Punk”的音譯。

我們先來說“Cyber”,這個詞的原意是“控制論”。

控制論又是什麼呢?

簡單來說這是一門科學,它主要研究信息的傳遞與反饋,然後通過這些傳遞和反饋來實現對對象的控制。舉個簡單的例子,揭開家裡馬桶的水箱蓋,你會發現有一個浮力裝置,當我們按下衝水按鈕的時候,浮力裝置隨著水箱水位下降而下降,這時它以自身重力撬動的槓桿打開沖水閥門,水箱開始充水,當水位恢復到正常水平,浮力裝置不再撬動槓桿,進水閥門關閉。在此過程中,這個浮力裝置就起到了信息傳遞和反饋的作用:當水不夠的時候,它會“接收”到信息,然後“命令”進水閥門打開;當水充夠時,它又會“感知”到,然後“命令”閥門關閉——這就叫控制論。

當你點開淘寶app,屏幕上立即彈出使用界面,甚至“猜你喜歡”中還列出那些不能讓別人看到的東西,這也是控制論——信息的傳遞與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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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學森——工程控制論的創始人

當然,除了幫助馬桶抽水和為流氓軟件偷窺隱私提供技術支持以外,控制論還研究很多東西,比如:計算機、機器人、自動化、智能等等,每一個都是時下最熱門並且未來極具發展潛力的領域。

現在控制論的基礎就是計算機技術和網絡信息技術,據說,在我們能看到的遠方,控制論集中表現在“Artificial Intelligence”這個領域,簡稱“AI”,翻譯為“人工智能”。

總之,“Cyber”這個詞總是和“電腦、網絡”連在一起,是一個很高端、很洋氣的詞彙,是一個“布鈴布鈴”地閃著科技之光的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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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博朋克代表作——電影《功殼機動隊》場景

再說“Punk”。

這個詞出現於六七十年代的英國,那個時候英國國內矛盾尖銳:經濟蕭條,失業率居高不下,二戰造成的苦悶和彷徨依然揮之不去,再加上昔日帝國風光不再,整個國家沉浸在失落、壓抑甚至絕望中。這個時候,街頭興起了一種旋律和節奏都很簡單粗暴的音樂,歌詞中充滿著赤裸裸的髒話和俚語,演唱者都是一些年輕人或者失業者,他們對社會充滿厭倦和反感,歌曲被他們吼出來,一邊吼一邊大力敲擊樂器,發出震耳欲聾的噪音——這就是早期的朋克。它作為搖滾樂的一個分支,被那些生活在底層和邊緣的人們所追捧,看似粗俗和膚淺,但卻承擔著宣洩和控訴的社會批判功能。

人類對未來盲目樂觀了嗎?|來自賽博朋克的提醒

由於每個社會都有底層和邊緣人物,他們只有通過歇斯底里的誇張表演和雷人造型,才能獲得主流社會的側目。每個時代都有需要控訴的不公,我們需要一種激憤的態度來提醒大家:人類遠未達到至臻善境,黑暗和不公仍然比比皆是。

經過長期的傳播和演變,朋克早已不再是一種音樂形式,而成為了一種廣泛的藝術風格,表現在美術、文學、設計等各方面,最終演變成為一種精神——一種反對社會、反對主流正統的精神。

那麼,“賽博朋克”又是什麼呢?

就筆者所知,賽博朋克主要集中在電影電視和文學藝術兩個領域,如果硬要就題材進行粗暴歸類的話,它們屬於科幻作品。不管是在熒幕中還是在文字裡,賽博朋克都有它較為明顯的標識,使我們一眼就辯認出它來。瞭解了這些標識,我相信你會對這樣一個專事破壞與反抗的藝術流派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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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阿基拉》海報

在我看來,賽博朋克作品有兩個核心精神:一個是社會生活的時代性反差;另一個是人與人之間的隔閡與分化。前者體現在社會形態和城市空間中,後者體現在社會心理中。

與一般的科幻作品動輒“一千年以後”不同的是,賽博朋克作品中描繪的都是不遠的未來(比如幾十年以後的社會),而且他們眼中的未來是醜惡的、不堪的。

在賽博朋克電影中,所有故事都發生在都市中(在他們設想中,未來已經完全實現城市化了?),高聳入雲的大廈比肩接踵地矗立著,但整個城市卻籠罩在迷霧中。以大廈的外牆為界,生活分成截然相反的兩個形態,但這兩種生活一樣讓人感到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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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銀翼殺手》截圖

大樓內要麼窗明几淨,晃得人睜不開眼睛;要麼昏暗詭異,看不清人物的臉。裡面的辦公室非常寬敞,但是室內的裝飾卻異常單調,幾乎都是一樣的灰色,沒有一件多餘的內飾。總之大廈內部乾淨卻冷清,精緻卻單調。反觀大廈外部,街道上一片熱鬧,霓虹燈和廣告牌鱗次櫛比,讓人眼花繚亂,倒是很有煙火氣。但隨處可見的垃圾堆、溼漉漉的泥濘路面和不知何處洩漏的蒸汽卻更醒目。街道上的男人有著油膩膩的鬍子和黑乎乎的指頭,女人們臉上則堆砌著濃厚的眼影和劣質的口紅,從人們的神態中只能讀出疲憊和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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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賽博朋克2077》宣傳圖

作為科幻作品,賽博朋克電影中當然少不了對科技的設想。但是當《銀翼殺手》中科幻感十足的飛行汽車緩緩降落在泥濘昏暗的街道時、當基因編組技術在菜市場上被討價還價時,你會有一種不知道今夕何年的恍惚感:這到底是未來社會還是前文明時代?一方面,我們確實有了更大的熒幕、更快的速度、更方便的工具,但另一方面,我們的精神世界依然停留在傳統的人情社會中。驚人的貧富差距、聲名狼藉的城市環境、灰色的地下產業和那個撲朔迷離的江湖,它們依然存在,有的甚至愈演愈烈。

我們必須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即把未來想象成上述這個樣子。物質技術的進步明明白白地擺在我們眼前,但是人類文明中還有很大一部分是我們使不上勁的,它必須經歷好幾代人的陣痛和衝突才能實現,也就是說人類在各方面的進步是不平衡的,而且會越來越不平衡,在一些領域我們狂飆突進,但在其他領域,我們並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去迎接對我們來說為時尚早的未來。

因為科技的發達永遠掩蓋不了生活的貧瘠,彌補不了制度的無能,也治癒不了人性的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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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我所說的“社會生活的時代性反差”,接下來聊一聊“人與人的隔閡與分化”。

在賽博朋克作品的未來中,階層分化並不會消除,甚至會加劇。高層的領導揹著大眾玩弄權術,甚至可以將所有人矇在鼓裡,從而執行一些危險的計劃。

綁架人民的意志,揹著人民在暗地裡做一些交易,執行秘密計劃,這在已有的歷史中並不鮮見,但是很容易暴露。不過隨著科技的發展,統治技術的提升,再加之政治管理越來向專業化方向發展,人民越來越不關心政治,從而與高層之間的隔閡會越來越深。這時,後者就可以很輕易的將前者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且為了維持自己的統治,高層會竭力向大眾宣傳享受和消費的理念,讓大眾去追星、去不斷購置最新一代的產品,總之讓大家沉淪在物質性的追求和消費中,無暇關心政治和國家命運——這是新時代的愚民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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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人與人的分化之外,人與人造人的分化和矛盾也是賽博朋克作品的一大主題。在未來,人工智能寄居在人形機器人身上。這些人造人在體力和智力上都超過人類,甚至有些已經開始具備感情與自我意識。這個時候人類與人造人的矛盾就變成地球上最大的衝突。它們有可能對自己奴隸般的地位日趨不滿,至少想獲得與人類對等的個人權利,甚至想要取人類而代之,反過來奴役人類;或者因為自身的缺陷而對自己的設計者抱有怨言。在《銀翼殺手》中,為了限制這些比自己力氣大而且比自己聰明的生物,人類只為了人造人設計了四年的壽命,後者為此殺死了自己的設計者。

當然,電影中演繹的只是一些極端的設想,但是一旦人造人自我意識覺醒,他們必定會思考一些問題,比如“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人生的意義是什麼?”而且這些問題的著落必須尋求與人類的互動。

不惟人造人,在未來,很多自然人也將面臨這些拷問。在賽博朋克的作品中,未來人類將大量安裝義體來擴展自己的生命——人工心臟、人工肝臟、人工四肢等等。一個人可能除了大腦之外,其他部位都不是原配件。這個時候他自然會思考“自然人與人造人的本質區別是什麼?如果沒有區別,那麼人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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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作品中還會出現自然人與人造人之間產生感情的橋段。如果把人造人定義為一個生產工具的話,那麼這個墜入愛河的人就患上了戀物癖。這又是一個很模糊、很棘手的倫理問題。

上述這些問題雖然千頭萬緒,但是不外乎一點:科技的發展必然導致人類在自我認識上的迷茫和困頓。在以前,“我是誰?”的問題或許只是一句學究式的哲學調侃,但在未來,這可能真的是關乎生死的大問題,時刻困擾著所有具備自我意識的存在者。

如果說高層與底層、自然人與人造人之間的分化是主體與他者的分化,那麼上述自我認定的困境則將引發每個人與自我的分化。

賽博朋克——賽博只是一種場域、一個空間,朋克才是其中不變的內核。

人類對未來盲目樂觀了嗎?|來自賽博朋克的提醒

在我看來,賽博朋克就是以一種戲謔、諷刺的思路,去調侃關於未來的一切樂觀主義設想。既然未來尚未到來,每個人都有暢想的權利和自由,你可以設想人類憑藉智慧解決了一切問題,當然也必須允許有人設想人類“聰明反被聰明誤”,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可能連賽博朋克作品的作者或導演也不願意接受這樣一個未來加之於自己的孩子身上,所以他們才會提前把這種擔心演繹出來,拿給我們看。讓我們一起為這樣的未來擔心,有可能擔心著擔心著,它就被我們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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