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扎堆女孩的寶玉是花花公子嗎?其實他期許的人生只有一花一林

因為愛而不得,一個豁出生命,一個遁入空門,《紅樓夢》裡寶黛愛情故事不知打動了多少人。但一直以來,都有聲音指責寶玉對愛情不夠專一,是個花花公子。

眾所周知,愛情具有排他性。黛玉對寶玉送她的北靜王手串的態度“什麼臭男人拿過的,我不要他!”就是這樣愛情心理。反觀寶玉,對異性就沒那麼排斥,還主動跟襲人發生了男女關係,因此引發讀者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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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呈現、少評論是《紅樓夢》的寫作特點。作者多是通過對人物外觀描畫來體現其性格特徵及品質,具體這個人物是美是醜、是惡是善,作者通常是含而不露,叫讀者自己品味定義。

由於人性複雜,每個人物都有多面性,況且讀者的鑑賞水平、個人喜好、閱讀角度不同,不同讀者對書中人物的看法也不盡相同。

我眼中的寶玉,根據我從書中接收到的訊息,我不認為他濫情、花心,相反,我覺得他算是一個對感情專一的人,只不過他受到了時代和環境的侷限,因此他對愛情有著不純粹的地方。

說說我的理由。

一、寶玉喜歡和女孩打交道不假,但其性質是“閨蜜情”,不是為了追求肉體上的享樂

警幻仙姑曾評說寶玉:“如爾則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輩推之為‘意淫’”痴情,是作者借警幻之口給寶玉的定位。

痴情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苦守寒窯十八年等待丈夫歸來的王寶釧;尋親節目裡的那些永不言棄的父母或兒女;為了過世的知音再不彈琴的俞伯牙,這些深陷愛情、親情、或是友情裡不能自拔的人,都可謂痴情。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情深意重。用世故、功利的眼來看,他們還有點“傻”。

天下痴情同出一理,寶玉也是這樣的人,行為上經常“傻傻的”、“怪怪的”、甚至“賤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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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下大雨了,他只顧提醒那個在地上畫“薔”的女孩,自己置身雨中竟然不覺;他動不動就弄個香爐,祭奠那些個跟他“好過”、又被他牽連的女孩;賈敬死的時候,怕和尚的氣味燻髒了靈堂裡的尤氏姐妹,他就很“沒眼色”地擋在了她們與和尚的中間;在平兒、香菱有難時,他熱情得不行,不僅自己鞍前馬後伺候,還拉著襲人獻衣服獻裙子的,而且親自把平兒換下來的衣服熨了疊好,又動手洗了髒帕子。尤其描寫他為平兒灑下同情淚那個地方,噫!寶玉,你至於嗎!

想到此間,便又傷感起來,不覺灑然淚下。因見襲人等不在房內,盡力落了幾點痛淚。

寶玉的各種痴情傻意,體現的滿是他對女性朋友的愛護和尊敬,沒有一毫的狎褻骯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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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第七十八回,賈母和王夫人討論寶玉時說到:“別的淘氣都是應該的,只他這種和丫頭們好卻是難懂。我為此也耽心,每每的冷眼查看他。只和丫頭們鬧,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愛親近他們。既細細查試,究竟不是為此。豈不奇怪。想必原是個丫頭錯投了胎不成。”

賈母一語中的,說出寶玉愛和女孩親近的性質,是丫頭們之間的那種好,並不是貪圖肉慾,這和警幻仙姑前面說的“(寶玉)在閨閣中,固可為良友”遙相呼應。

寶玉之所以和女孩們要好,是因為他為女孩們那種普遍的美麗容顏、青春活力及純真性情所吸引、崇拜和欣賞。無論是鄉野裡會紡線的二丫頭,還是後來偷了東西的小丫鬟墜兒,任何卑小的花苞,寶玉都會發掘出美!寶玉感嘆“墜兒那樣一個伶俐人,作出這醜事來”。對寶玉來說,每個女孩都有令人欣賞的地方,他喜歡和她們相處,為的是精神上的愉悅。

二、除襲人之外,寶玉有緋聞但都不符實

據晴雯說,碧痕伺候寶玉洗澡,足足洗了兩三個時辰,水淹了床腿、連席子上面都汪著水。據此有人猜想寶玉和碧痕洗澡時發生過關係。還有就是根據文本里的一些敏感字眼,也有人說寶玉和麝月、秦鍾、柳湘蓮等人也都關係不簡單,比如寶玉對秦鍾說過“等一會睡下,再細細的算帳”,給人留下了無限遐想。

其實,這些不良猜測都是捕風捉影的事。它們似是而非,沒有真憑實據,根本都禁不起推敲。比如,碧痕伺候寶玉洗澡,不管寶玉洗澡時間多麼長,撲騰得多麼厲害,與碧痕都沒什麼事,因為碧痕壓根就沒在房間內。還記得小紅被碧痕、秋紋兩個罵那回嗎?那是因為小紅碰著丫鬟們都不在寶玉身邊,她去獻殷勤被趕回來的她們兩個罵。原來碧痕秋紋兩個是給寶玉提洗澡水去了,書上是這麼描寫丫鬟伺候寶玉洗澡的:

(碧痕、秋紋)只得預備下洗澡之物,待寶玉脫了衣裳,二人便帶上門出來,走到那邊房內便找小紅,問他方才在屋裡說什麼。

不知道晴雯說的是不是這次洗澡,即便不是,我們也大略知道寶玉洗澡是怎麼個情形,那就是,丫鬟們預備好了寶玉洗澡的用品就會出來,等寶玉洗完了再進去收拾。

多姑娘勾搭寶玉沒得逞,感嘆說:“可知人的嘴一概聽不得的。就比如方才我們姑娘下來,我也料定你們素日偷雞盜狗的。我進來一會在窗下細聽,屋內只你二人,若有偷雞盜狗的事,豈有不談及於此,誰知你兩個竟還是各不相擾。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

書裡書外都有人誤會寶玉素日偷雞盜狗,可知都委屈了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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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寶玉確實和襲人發生過兩性關係,但這和他的封建婚姻觀念有關,和他的侷限有關

在小說第六回,寶玉和襲人發生了雲雨。

寶玉未來的婚姻裡不僅有妻,還會有妾。像寶玉這種鐘鳴鼎食之家,即便是寶玉本人不打算納妾,家族也會不允許,因為納妾更是為了繁衍後代,為了人丁興旺,符合家族利益。

我們看賈府男丁,除了好道的賈敬之外哪個不納妾呢!

如果寶玉不納妾,根本過不了王夫人這一關。不說王夫人對寶玉如何,單對寶玉的妻子就得很有意見。王熙鳳善妒好醋,王夫人作為她的親姑姑尚且認為她不對,擔心她名聲不好,何況自己的兒媳呢!

寶玉對父母向來都是懼怕,壓根就不會想到要反抗封建婚姻制度,也不會陡然生出一夫一妻制那麼前衛的思想。對於娶妻納妾,寶玉從父輩和社會的耳濡目染之中,思想上早已接受了。

納妾是社會問題,由不得寶玉自己。在我國古代,長達幾千年的男權社會里一直奉行一妻多妾的婚姻制度,一般情況下只要有能力娶倆絕不會娶一個。這種多配偶制度早已深植人心,幾乎無論男女都持認可態度。不僅寶玉自己有納妾的下意識,就連愛他的黛玉對此也認同,她趕著襲人叫嫂子就說明了她的接受態度。

所以,寶玉在青春期荷爾蒙分泌旺盛的一天,做了一個春夢,然後順理成章地跟大家長們給早已準備好的,特意放在屋裡侍寢的丫鬟襲人發生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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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個人戀愛和另一個人發生關係擱在現在是難以令人接受的,但放在過去的大家庭,這種行為的背後有納妾的支持,是合乎規矩的。只能說寶玉在多配偶婚制的道路上按部就班地邁出了第一步,和忠不忠誠無關。

四、寶玉早就為自己勾畫出一副婚姻生活的藍圖,那裡只有黛玉和襲人

寶玉想娶的妻,只有一個林妹妹。無論是長著迷人手臂的寶釵,還是遞上充滿愛意綠玉斗的妙玉,或是熱心提親的張道士,寶玉都持拒絕的態度。對寶釵雪白豐腴的手臂,寶玉想要是長在黛玉身上就好了;對妙玉熱情的綠玉斗,寶玉用也想使珍奇古玩的辦法推脫了;對張道士保媒拉縴的行為,寶玉是心裡大不受用。只有林妹妹,寶玉交代“你放心”。

對於想納的妾,寶玉明確態度的其實就只有襲人一個。和襲人云雨之後,寶玉有負責的心理,除了“視襲人更比別個不同”外,還處處維護襲人“你們氣不忿,我明兒偏抬舉他”。儘管襲人妾的身份寶玉給不了,但他希望如此。當寶玉聽說王夫人暗許了襲人名分之後,寶玉的態度說明了一切。

至夜間人靜,襲人方告訴。寶玉喜不自禁,又向他笑道:“我可看你回家去不去了!那一回往家裡走了一趟,回來就說你哥哥要贖你,又說在這裡沒著落,終久算什麼,說了那麼些無情無義的生分話唬我。從今以後,我可看誰來敢叫你去。”


很多人都認為寶玉更喜歡晴雯,比襲人尤甚。有這種想法的原因大概是原於晴雯死後寶玉的表現,寶玉不僅傷心欲絕,還為晴雯寫了一篇冗長而深情的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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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寶玉是個痴情的人。晴雯伏侍了他很多年,外加晴雯漂亮、手巧,有一年冬天,生病的晴雯熬了一夜為寶玉補好了孔雀裘,解了燃眉之急,重情意的寶玉怎會忘記。可是,忽然之間晴雯就走了,並且走得如此不體面,被辱罵、被無情趕走,生氣窩火之中死去,寶玉心裡自然是異常悲傷,這是人之常情。可是,如果襲人也這樣走了寶玉會表現得比這差嗎?肯定也不會。

晴雯失手跌了扇子那回,寶玉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蠢才,蠢才!將來怎麼樣?明日你自己當家立事,難道也是這麼顧前不顧後的?”自己當家立事,自然是指晴雯自己組建了小家庭,才能當家做主。雖說是氣話,卻也不排除寶玉有過晴雯走的想法。

同樣意思的話出現在小丫鬟春燕口裡,春燕對她媽媽說:“寶玉常說,將來這屋裡的人,無論家裡外頭的,一應我們這些人,他都要回太太全放出去,與本人父母自便呢。你只說這一件可好不好?”

能看出寶玉沒有打算長久留下哪個丫鬟。也許,在寶玉的心裡,放這些丫鬟出去,包括晴雯麝月秋紋,由親人做主找個好人家嫁了,能給她們個好歸宿,也不枉伏侍了自己一場。

寶玉其實是個靠譜的人。他對自己未來的人生,特別是婚姻生活,是有勾畫的。

寶玉和秦鍾一起上學的時候,寶玉就已經和襲人云雨過了,他交代襲人:“你們也別悶死在這屋裡,常和林妹妹一處去頑笑著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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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讓襲人常和林妹妹一處去玩笑?按寶玉的期許,襲人、黛玉終歸要生活在一起,為了以後妻妾和睦相處,熟絡感情很必要。像這樣撮合還有:

寶玉笑著道:“......因我方才到林姑娘那邊,見林姑娘又正傷心呢。問起來卻是為寶姐姐送了他東西,他看見是他家鄉的土物,不免對景傷情。我要告訴你襲人姐姐,叫他閒時過去勸勸。

在小說七十回後,賈府已經頹勢明顯了,尤其經過抄檢大觀園的一番折騰,大廈將傾、人去樓空的悲涼已經掩不住了。寶玉尋寶釵無著,因為寶釵已經搬走了,寶玉看著蘅蕪苑小橋下依然脈脈的流水,想起往日的喧鬧,如今半天沒有一個人。又想起即將出嫁的姊妹,想起被攆出去的丫鬟們,心底無限淒涼。

大約園中之人不久都要散的了。縱生煩惱,也無濟於事。不如還是找黛玉去相伴一日,回來還是和襲人廝混,只這兩

三個人,只怕還是同死同歸的。

可見,寶玉心心念唸的就是這兩個人——黛玉和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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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到此處都十分難過,因為最終,黛玉和襲人也離開他了呀!

總結下來,寶玉不花心也不濫情,但他有時代的侷限。他對女孩們的感情多是欣賞,是精神層面的。他克服了男性的好色的一面,萬花叢中只選擇了一花、一林。他和林黛玉是愛情,當失去了她,紅塵之中便沒有了留戀。他和襲人更多的是恩情,納妾是婚制,也是他願意的。

人生從來都是令人怨恨的事情很多,就像那東逝的江水,不休不止,永無盡頭。

李煜的一首《相見歡》,恰似寫了賈寶玉和林黛玉、花襲人都無緣相守的恨事!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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