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15年,學醫的同學相會在武漢,看見支援名單才知道

畢業15年後,武漢市第一醫院急診科醫生張寧和他的9名大學同班同學,相聚在同一座城市,同一片“戰場”。

畢業15年,學醫的同學相會在武漢,看見支援名單才知道

15年前,他們從第四軍醫大學(現空軍軍醫大學)畢業,如今都已成為優秀的醫生。當新冠肺炎疫情來襲,5名同學分別從西安、成都、長春、南京、烏魯木齊等地趕來,和畢業後在武漢工作的5名同學“戰鬥”在一起,承擔感控、重症、耗材、急診等工作。

武漢的同學有些挺不住了

疫情的突襲,一開始讓醫護人員有些措手不及。

急診室首當其衝。早期,不尋常的發熱症狀已經在武漢的急診圈傳開。張寧的同學方慶是武昌區一家醫院急診科的主治醫師。1月2日,他所在的醫院就加派人手到發熱門診,並開始對醫護人員開展相關培訓。

1月25日,在收到武漢市第七醫院的求助函後,方慶帶著7位醫生、15名護士,支援該院一個收治了48名病人的病區。除了一位重症科醫生和一位呼吸科醫生,其他5位支援醫生都是內科和外科醫生,其中心內科醫生石金虎也是張寧和方慶的大學同學。


方慶是病區主任,他的首要任務是恢復無序的醫療流程。病情最兇險時,病區裡的7名危重病人要同時上插管、呼吸機。可是設備不夠,氧氣也不夠。“突然增多的重症病人一下子把醫院搞癱瘓了。”方慶回憶道。

出發前,畢業後一直在長春工作的劉野向同學們瞭解到的情況是:武漢的醫護人員快挺不住了。

從西安來支援的同學許朝暉長期在感染控制科工作,他擔心許多普通醫院病區不符合傳染病“三區兩通道”的要求。他支援的武昌醫院就困難重重。一般情況下,醫務人員在清潔區可以摘掉口罩,吃東西喝水,但武昌醫院原有的通道和緩衝間離得太近。脫衣間只有三四平方米,如果出來的醫生多,有的脫到最後一件了,有的剛開始脫,就很容易造成交叉感染。

武昌醫院花了兩天時間重新劃分黃區(緩衝區)和紅區(隔離區)。但這家醫院的問題不只是在結構上,該院院長劉智明的感染對醫護人員的士氣打擊也很大。“來支援的大夫都有一個共同的信念,先頂上去,讓這家醫院的同行們緩一緩。”許朝暉說。

開始階段,感覺多年的技術在疫情面前好像施展不開

劉野是一名重症科醫生,他主管的病人老李在劉野馳援的醫院裡第一個用上人工肺(ECMO)。

ECMO原本主要用於心臟移植的病人維持生命體徵,使用一次ECMO的成本就達幾十萬元。新冠肺炎重症患者最後會出現心肺功能衰竭的症狀,因此ECMO被用來支持重症患者搶救。

上ECMO的第二天,老李的指標還都很好。後來,雖然血氧提上去了,心臟卻一直不行,最後還是沒有搶救過來。

老李在重症病房待了13天,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醫生相信他可以活下去,甚至還暢想老李轉去普通病房、最後出院的場景。“他用了八九天慢慢好起來,離去的過程卻那麼快。”劉野十分難過。

醫生之間偶爾交流這些無奈。“白班看著這個患者還跟我打招呼,第二天夜班接班時,人就不在了。”“防護服還沒脫完,病人的心跳就停了,沒有任何徵兆。”

在一般的病程中,病人病重後會經歷昏迷,心臟、血壓指標惡化,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但新冠肺炎患者從情況不好到搶救只半個小時或一個小時。

開始那個階段,看著接手的病人一個接一個地離去,劉野感覺自己這麼多年的醫術在新冠肺炎面前好像施展不開。

“只有見證了一個病人從生到死,才會深刻理解這個病兇險在哪,搶救點在哪,要在什麼時間提前做哪些應對,知道什麼時候病人狀態開始往下滑,需要伸手拉他一把。”劉野說。

醫生在送給病人的生日賀卡上寫著“保平安,慶餘年”

除了救命,醫生也要關照病人的心理。

長期居住在武漢的同學告訴前來支援的老同學,當地人有個特點——軸。一位50多歲的阿姨讓劉野感受到了這種“軸”。

她是劉野收治的第一批患者之一。剛見面時,她甩給醫生一連串的問題:我什麼時候能見家人?我的病什麼時候能好?你們這是什麼醫院?你們能給我用什麼藥?

劉野告訴這位阿姨,前來支援的每一位醫生在當地都能獨當一面,有的平時都一號難求,讓她不用擔心。“您前面的治療已經挺好的了,後續咱們就按部就班地治就行。九十九步都過來了,就差最後一哆嗦了。”劉野解釋了半天才讓阿姨打消顧慮。

醫生首先要給病人信心。方慶說,之前的任務多是救命,現在既要提高治癒率,又要關注病人情緒。

不久前,武漢市第七醫院方慶負責的病區裡,48位病人收到了一份暖心早餐:護士親手熬製的小米粥。

原來,病毒感染會引起口腔繼發性感染,很多病人患上口角炎、唇炎、潰瘍、口角皰疹,到了病程中期,吃不下盒飯,喉嚨也痛。

該病區患者大多是老人,平均年齡65歲。“你想,發燒的時候喝口熱粥該是多麼舒服的一件事?”可是如果在醫院食堂裡煮,送到病人手裡都涼了,而且當時後勤力量確實不足。方慶跟護士長提議,在病房裡煮些小米粥,讓他們隨時都能喝到。就這樣,熱乎乎的粥送到了病人嘴邊。

該病區還有5對六七十歲的老夫妻。情人節那天,方慶想了點子,給老爺子準備了鮮花,讓他們送給老婆。平時很少表達愛意的老人也玩了一把浪漫。有位老爺子錄了視頻說:“老婆,等我出院了,我一定帶你去歐洲,或者從上海坐輪船去日本看櫻花。”

“隔離病房隔絕的是病毒,不隔絕愛。”該病區裡有兩名病人是同一天生日,醫護人員紛紛送賀卡、畫畫、寫詩。方慶在賀卡上寫了一句:保平安,慶餘年。

對重症病人來說,插管、上呼吸機、進入ICU是一段恐怖的記憶,如果病人的心理不夠強大,即便出院,也會在心裡留下很大創傷。方慶說,我們想讓病房變得不那麼沉悶,災難是一時的,但人還要活一輩子。

一個不少地安全回去

從老家回到單位,再到支援武漢,不到24個小時,許朝暉輾轉三地。

1月24日凌晨3點多,許朝暉接到單位電話,武漢需要支援。那時,他還在安徽廬江縣老家。5個月前,他的父親做了食管癌切除手術,他打算今年陪父母在家過年。

掛斷電話,許朝暉立即訂了當天合肥飛往西安的機票。另一頭,妻子已經在西安給他準備好了行囊,開車到機場等他。

1月24日中午11點多飛抵西安,沒來得及回家看兩個孩子,許朝暉就背起行囊趕往單位。

晚上11點58分,醫療隊準時到達武漢。

作為最早一批支援武漢的部隊醫生,許朝暉記得“打勝仗,零感染”是出發前領導的要求,不僅要完成救治任務,醫護人員也必須一個不少地帶回去。許朝暉負責後半部分。


到武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對武昌醫院的醫護人員進行培訓。個人防護必須嚴格按照標準流程走,這是對自己生命的負責,還是對團隊負責任。過不了關,堅決不能上崗。防護服使用不規範,就反覆練習穿脫。

在武漢當地一家醫院工作的龔玖瑜聽說老同學許朝暉來了,便主動聯繫他,怕許朝暉吃得不習慣,還給他點外賣,送去幾盒酸奶、泡麵。

而他們最大的困難還是缺醫療物資。剛到武昌醫院時,遮擋噴濺的防護面屏沒有了,他們就採購了一批3毫米左右的透明軟塑料桌布,裁成小塊,自制面屏。

在劉野到達援助醫院的同一天,許朝暉也結束了武昌醫院的改造培訓工作。他的工作是指導這家醫院的施工改造,確保每個細節安全合理:哪些水龍頭需要非接觸,傳遞倉的負壓怎麼做,哪個角度安裝紫外線消毒燈最精準,產生的醫療廢物如何處理等。

許朝暉要特別注意醫護人員疲勞至極“智商掉線”的時候,備好緊急處理箱和詳細的操作圖示,一有需要,保證第一時間找到應急工具和方法。正因有了感控人員的嚴格把關,才讓直接接觸病人的醫生有底氣說出“只要做好了三級防護就不怕”。

彼時,負責重症、感控、物資的醫生同學雖然可能就在一家醫院,但誰也不知道對方在哪。直到2月中旬,劉野在領物資時,意外撞見了15年沒見的老同學金鑫。原來,幾乎在劉野到達的同時,金鑫也跟隨近170人的醫療隊從南京趕來,他負責受援助醫院的醫療後勤保障。

剛來的第一週,金鑫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他需要的物資,時常在深夜一兩點送達,得立刻卸車,裝進庫房。受援助醫院有1000張床位,每天大約有30箱防護服運來,一箱50件,再加上口罩,上萬件的物資在這裡被快速消化。

吃著肉夾饃成長起來的兄弟姐妹,一起去幫“熱乾麵”

沒有人主動說自己來了武漢。比如許朝暉,直到有同學看見海報上的照片才知道他來了。一些受援助醫院開放醫護人員信息時,大家的秘而不宣才被打破。大家一搜羅才發現,2000級二大隊已有10個人在武漢了。

最讓龔玖瑜意外的是,自己遠在烏魯木齊的閨蜜也來了。大學時,兩人是親密無間的室友。龔玖瑜說,武漢與烏魯木齊兩地甚至還有時差,真感謝他們千里迢迢來加入戰“疫”。

在武漢本地的張寧為自己的同學驕傲。畢業後,他好幾次邀請同學來家鄉玩,但大家工作忙得連軸轉,一直也沒人來。這次大家紛紛請戰,他們說:“吃著肉夾饃成長起來的兄弟姐妹,一起去幫‘熱乾麵’。”(空軍軍醫大學位於西安——編者注)

他們上學時所在的二大隊曾經是光榮的張華大隊。1982年,24歲的第四軍醫大學學員張華因救助老人溺糞犧牲,這在當時掀起了一場社會大討論:大學生捨命救老農民,值不值?

張寧說,這件事對那時的青年影響非常大。2000級二大隊的學生入學第一課就是有關張華的教育課:危難的時候,要挺身而上。

幾乎每一屆的二大隊都有榮譽傍身,包括後來的華山搶險。龔玖瑜記得,“他們手拉著手站在懸崖邊,擋著從上面滾落下來的群眾。那時如果有一個人鬆手,大家就都垮了。”

二大隊5年一屆,上一屆畢業的學生給下一屆剛入學的學生當班長,言傳身教,如接力棒般將榮譽用行動傳承下來。但模範不僅是稱號,也意味著更多的責任。這個集體被更加嚴格地要求,接受更加嚴格的訓練。5年下來,他們在一起吃過苦、受過訓的經歷中結下更加深厚的情誼。

一位超聲科的同學1月底也來到武漢一線。此前,他已被批准今年3月從部隊轉業,自主擇業。但現在,他仍然義無反顧地來了。在他們心裡,這是致敬前輩的時刻。

畢業15年後,這些昔日學子已經成為優秀的醫生,有的已是科室主任,有的當上了高校博導,有的參與了汶川地震救援,有的參與過援非抗擊埃博拉病毒。接到疫情任務時,他們毫不猶豫地說:“職責所在”“我們不上誰上”“我們頂得上去”。

在同學微信群裡,大家討論的除了疫情還是疫情。他們分享最新的資料和數據,互相提供專業經驗。大家一起討論新藥研發試驗情況。臨床一線的人沒時間查資料,後方的同學就主動幫著找文獻。“不只是我們的同學群,全國的醫生同學群可能都是這樣。”劉野說。

2月21日,劉野在戰“疫”一線度過了一個特別的38歲生日。這一天,也是他入黨宣誓的日子。

黨員在他心目中是“高大上”的。畢業後,他一直都覺得自己還有些差距。從長春出發前,劉野交給醫務處主任一份入黨申請書。

兩年前的春天,劉野曾登上蛇山山頂,站在黃鶴樓眺望遠處的長江大橋,看著江水奔流不息。再來武漢,卻如赴戰場。決心書上,劉野寫了16個字:首戰用我,用我必勝,兵鋒所指,一往無前。

記者 張藝


小編注: 看到這個報導的標題時,沒在意,畢竟學醫的同學都幹這一行,能在疫情期間,相遇武漢,也是有可能的,打開進去後,發現,是咱們第四軍醫大學2000年級的小學弟同學們,他們現在正是各個醫院的主力干將,可以獨當一面,體力充沛,精力旺盛,身體倍兒棒的時候,而且小學弟們也都有很多已經離開部隊,轉戰地方,成為各自醫院一個科室的學科帶頭人。畢業後的十五年聚會,以此形式來實現,也是人生中的難得的經歷。也祝願這幾位學弟能有機會,在武大櫻花樹下合影照相,把酒言歡,共敘同學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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