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回
賀棟（山西）
春回，而我卻再也回不去了。
春還是一樣的春。
在我的腦海裡，故鄉的山崖上一定開滿了當年一樣的迎春花，老家門前的那棵老楸樹一定長出了綠綠的嫩葉，村邊的田野上麥苗一定已經返青，黃土地上一定處處是辛勤勞作的鄉民……
而我，卻再也回不去了。
我是故鄉的遊子。自從十七八歲外出求學離開這片生我養我的黃土地，幾十年來，一直在外地工作，故鄉，與我而言，只是一個籍貫，這些年，極少回村，也極少在村裡過夜，每次都是匆匆地回去，在老家的老屋和院子裡撿拾一番兒時的回憶，怔怔地呆想一番，便再匆匆地離去。村裡兒時的同學，亦極少聯繫。
我知道，我成了一隻斷線的風箏。
可是，故鄉，卻是我這一生常常讓我魂牽縈縈的、在我心頭永遠也解不開的心結。
他鄉再美的風景也成不了我的故鄉。雖然我的故鄉沒有秀麗的風景、沒有大城市的燈紅酒綠，甚至還很荒涼、貧瘠。
其實，如果有第二次的選擇，我仍然會毫不猶豫地離開故鄉，我並不想呆在故鄉、在那裡度過我的一生。
我至今仍留戀我的故鄉，只因為，那裡留下了我兒時太多太多的夢。
在老家那幾孔業已坍塌的窯洞裡，我和我慈祥的奶奶度過了我的年少時光，只是如今，我已不知奶奶的那根木柺杖遺失在了哪裡？！
還記得在老家院子的東南角，我父親在那種了棵梨樹，每年一到春天就開滿了雪白的梨花，每到秋天就結滿了一樹金黃的咬上一口就滿嘴流汁的梨，那棵梨樹，以及樹下埋著的我的那隻叫“小黑”的土狗，如今也不知流落在了哪裡。
我的奶奶、我的外婆、我的小舅舅、我的父親、我的外公、我的伯父，先後離我而去，永遠葬在了故鄉的黃土地裡。
“等窯崖上的迎春花開了的時候，我給你買一把二胡”，父親的話還在耳畔迴響，可是，時光卻已過去了三十多年。
“東爾，俺給你帶回來一塊熟羊肉，快吃吧。”小腳的奶奶去她孃家帶回來的一小塊她自己捨不得吃一口的羊肉還在我嘴裡留有餘香，時光卻已遠去了四十多年。
我從故鄉一路走來。
我這一生啊，坎坎坷坷。
生命，還在延續；路，還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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