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二日的李知憶莫名得了皇后的召見，去了鳳藻宮。
原皇后貌美端莊一如二十年前。
只是眼中透出的沉穩和慈愛，到底不是那些二八年歲的妃子們能夠偽得出來的。
“好孩子，過來坐。”原皇后衝門外的躊躇著的李知憶笑了笑。
“知憶謝過皇后娘娘”李知憶磨磨蹭蹭的走了過去，心裡有些疑惑，不知道原皇后為什麼會突然召見她。
原皇后見她這樣子，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些，竟是親自下座將李知憶拉了過來。
李知憶楞了一下:“......娘娘?”
“這孩子，不過是叫你過來拉拉家常罷了，這麼緊張做什麼，好好坐著，我叫人端果子點心給你。”
李知憶懵裡懵懂的就坐了下去，並愉快的吃起了鳳藻宮小廚房裡的美味點心。
其實李知憶對這個漂亮又溫柔的皇后是很有好感的，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是阿譽的親姑姑，這一層關係，就讓她對原皇后比別人多了幾分親近之感。
吃完了兩大碟點心，又喝完了一整壺果茶，李知憶還是猶豫著問了出來:“娘娘，是不是阿譽他出什麼事了。”
原皇后一怔，不知是想起了什麼，過了好一會才澀然笑道:“他哪能出什麼事啊，你好好的，他就安心了。”
聽著原皇后這樣調侃，換成別的女孩子早該羞紅臉了，然李知憶此人，臉皮頗厚，只咧開嘴角傻乎乎的笑了一下。
看著李知憶，皇后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不過娘娘，阿憶剛剛看您神色恍惚，是阿憶怎麼了嗎?”
不過片刻，原皇后便又恢復了往日的端莊的模樣，好像剛才那一剎那的懷念，苦澀從未出現過一般:“沒什麼，一些不值得提的陳年往事罷了。”
李知憶沒有再問了下去，只是覺得皇后娘娘在心裡面也一定是很愛很愛 阿譽的吧。
外頭突然傳來匆忙的腳步聲，李知憶起身去看，卻見是一長樂宮的宮人過來了。
李知憶問道:“你這會子過來做什麼，我同娘娘說話呢。”
那宮人看上去很是驚慌:“稟報娘娘，稟報郡主，奴婢並非有意打擾，而是，而是才來的那個阿金，她死了。”
02
阿金還是沒能下得了手。
但她知道自己是活不了了的，所以她選擇服下了毒藥。
她也沒有把楊延輝一事說出來，她不能連累她的家人，這是她最後僅能做的了，服下毒藥之前，她託人把那簪子送回了老家，她不會寫什麼字，只是讓人捎了口信說，給新娘子的。
等李知憶趕去的時候，阿金的屍體已經被拖走了，在地上的桌角，李知憶看到一個布帕。
帕子上歪歪扭扭的用碳灰寫了兩個字：“謝謝。”
或許是現學的，字很醜，毫無風骨筆順可言。
然後李知憶就被原皇后帶到了鳳藻宮裡去住了。
但她不知道為什麼。
後來就聽說義清公主拿著信物去皇帝面前告了楊延輝一狀，這一狀證據充足，皇帝勃然大怒。
義清按照原譽給的思路，只當楊延輝是想禍害她和她的母妃。
她卻不曾想過，楊延輝和她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出了事，張貴妃哪裡還有活路可走。
張貴妃這些年殘害低位妃嬪，虐待宮人，甚至無故下令杖殺宮人，甚至還偷偷假傳聖旨害死了兩位和她爭寵的貴妃，這哪一樁不是楊延輝在底下替她兜著。
皇帝再惦念舊情，也不能枉顧宮規。
張貴妃被貶為了庶人。
楊延輝秋後問斬。
而義清的結局已算得上是好了，只是離宮修道，公主的名號仍在。
這般結局，李知憶反倒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03
李知憶再見到原譽時，已是三月後了。
才幾月不見，原譽便又似長高了。
而原譽以為，楊延輝問斬之期，李知憶會開心一些的。
然李知憶卻皺了自己一張還帶著嬰兒肥的臉，唉聲嘆氣道:“那幾個被楊延輝抓來的孩子好可憐，他們父母也真不是東西，居然把他們賣給了楊延輝這樣的人渣。”大約是覺得不解氣，她重重的啐聲：“死人渣，便宜他了。”
原譽楞了楞神，原來這笨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為楊延輝被斬，只是那幾個被虐待的孩子的關係。
但原譽也沒說破，只是順著她的話道:“是，不過也算罪有應得了。”
李知憶重重點頭，撇嘴時，兩個甜甜的酒窩便露了出來。
原譽不自覺的就戳上了李知憶的酒窩。
李知憶話音戛然而止，隨後:“???”
說實話，原譽腦中有過一瞬間的空白，他這是在幹什麼。
不過戳都戳了，他現在猶豫著是該就這麼把手放下呢，還是就藉此機會跟李知憶表白算了。
原譽懵，李知憶更懵。
看著還戳在自己臉上的那根修長手指，李知憶覺得很詭異，她很想問一句，原譽你不是天天被人誇讚沉穩有禮的麼，請問你現在在幹啥呢。
不過她並不覺得彆扭，反而對原譽這樣親暱的動作感到些許竊喜。
“咳咳……”李知憶率先打破了沉默：“那啥，嗯，阿譽你要不先把手放下?”
原譽漂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
向來神經大條的李知憶，這回卻敏感的捕捉到了原譽那不同尋常的情緒。
話本里都是怎麼說的來著，娘子生氣了該怎麼哄。
李知憶覺得好像哪裡不對，但是她只看過那個，所以她還是決定試一試:“那個，對不起啊。”話本里說了，天大地大娘子最大，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麼，道歉總是沒錯。
原譽:“?”
接下來，該是要真心實意的握住娘子的手，然後情真意切的剖白。
04
李知憶捉了原譽的手，握了起來，但情真意切是怎麼個情真意切她還尚未得知，只得眼巴巴的望著原譽道:“娘......呸，阿譽，我不該推開你的手的，都是我的錯，以後你想怎麼戳，戳多久，我都給你戳好麼?”
原譽沒怎麼搞懂李知憶這演得是哪出，不過話確是中聽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勾了起來。
“這可是你說得，可我還覺得有點生氣怎麼辦?”原譽佯裝了神色，故意逗著李知憶玩兒。
“那你待如何?”李知憶鬱悶了，能想到的辦法她都想了，怎麼阿譽還是生氣啊。
原譽反問:“做什麼都可以?”
李知憶盯著原譽精緻的臉，視死如歸的咬了咬牙，鄭重的點頭道:“嗯!”
“那好，你先把眼睛閉起來。”原譽挑了眉，正色道。
李知憶傻乎乎的聽話照做，殊不知在她剛閉眼的那一瞬，原譽便笑了起來。
笨知憶，你這麼蠢，如果不嫁給我，嫁給了別人，怕是被人賣了還要幫著數錢呢。
原譽這樣想著，心道，那就只好委屈我一點，娶了你嘍。
李知憶等了半天沒個動靜，正要睜開眼看看，便覺唇上貼來一個微涼柔軟的事物。
她覺得奇怪，便把眼睛睜開了一條小縫，見原譽的唇正貼著她的唇呢。
原譽如蝶翼一般的睫毛撲閃得厲害，眼睛卻閉得緊，竟是頗為緊張的模樣。
李知憶知道她這樣不對，但是她真的沒憋住，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
原譽急忙睜眼，俊臉漲得通紅:“李知憶!”
李知憶哪裡見過這般神色的原譽，當即就樂得止也止不住，不僅笑，笑得還忒放肆了。
原譽臊得耐不住，匆忙起身要走，踏出門檻時，又回過來交代李知憶道:“笨知憶，我要去跟陛下求親娶你，到時候你可不許耍賴，我都親過你了!”
李知憶笑倒了在床上。
她不知何為喜歡，沒有人教過她這個。
但她看見阿譽心裡會開心，會怕惹他生氣，看他生氣就急得不行，從小就這樣。如果說這是喜歡的話，那她覺得她是喜歡原譽的。
既然喜歡，嫁給阿譽也沒什麼不好，李知憶如是想道。
尾記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
原譽同李知憶的婚期定在了來年的開春之時。
是個杏花開得極好的時節。
原譽本就生得好，這下穿著紅衣，竟比平時的墨衣更為奪目好看，他騎著高頭大馬，將李知憶娶回了原府，又在新娘進門時，親自抱了她過去。
世人都說，這樣的新郎，當真是難得阿。
次年六月，李知憶懷孕。
同年，原譽官至首輔。
次年四月，原府生有一個小少爺和一個小小姐。
過了那麼多年，李知憶的少女心性卻一點兒沒變，也是，原譽寵了她那麼多年，一個不知人間憂愁為幾何的人，哪裡會變呢。
李知憶已經過完了她的第四十個生日了。
不過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早一點見到她的阿譽。
不理會侍女們詫異的眼光，李知憶撩開了華麗的衣襬，坐在了二人院門前的石階梯前等他回家。
她知道，他回了家，一定會先來看她的。
果不然，等到下朝時，原譽直奔了這裡來。
李知憶熟悉他的腳步聲，心中高興，便不自覺的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原譽寵溺又無奈的摸了摸她的頭，連朝服也未換，就直接陪李知憶坐在了階梯上看起了夕陽。
十五初展眉，原願同塵與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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