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一百二十年之硬核玩家羅振玉(四)

1907年光緒三十三年,英國人斯坦因盜走敦煌千佛洞寫本24箱,重要器物5箱,法國人希伯和也得到寫本六七千卷,他返回法國之前,把沒有運走的唐人寫本和石刻給羅振玉看,向其請教,並告知石室裡可能還剩餘八千卷,羅振玉想盡辦法找人找錢,終於買回了遺存的八千卷,並對敦煌文獻文物進行整理與考訂,抄錄拍照、編目序跋,先後編輯成書,使敦煌文獻初步理成系統,如今煌煌赫赫的敦煌學,羅振玉便是其草創初期的奠基人。


甲骨文一百二十年之硬核玩家羅振玉(四)


後世陳寅恪提出“敦煌學”概念,季羨林更是哀嘆敦煌的傷心歷史,但是羅振玉在斯文垂喪之時,無暇哀嘆,只有狠幹。同年又出版了《古明器圖錄》,開啟日後古明器研究之風,緊接著1908年就和王國維聯合出版了《流沙墜簡》,舉世皆驚,成為近代簡帛學的奠基之作。

《中國古文字學通論》高明評論羅振玉:

羅振玉的主要貢獻是,對甲骨文、金文、簡牘、石刻、貨幣、璽印、陶文、碑帖等,凡有關古代文字資料,不遺餘力地汲汲搜求。

他曾在《集蓼編》中說:“以一人之力編次平生所欲刊佈之古籍,並著錄所見所得古器物墨本,次第刊行,先後得二百五十餘種九百餘卷,撮其序跋為《雪堂校刊群書敘錄》。”

其實這多半是他早年的工作,後來其自羅福頤總結羅振玉一生的著述時,謂其“自旅東以迄居遼,校刊書凡四百餘種。”僅就其對青銅器銘文的蒐集和刊佈來講,也是空前的。

例如1917年同時刊影《夢韋草堂吉金圖》三卷和《殷文存》二卷。1935年印成《貞松堂吉金文》三卷,同年內又選取前人沒有著錄的2427件青銅器銘文,摹印為《貞松堂集古遺文》正編、續編和補編。

1937年又將其所見所藏商周銅器銘文,總括一起編為《三代吉金文存》二十卷,皆以原拓影印,在當時確是一部集商周青銅器銘文之大成的鉅著,直到現在亦仍然是一部選擇資料最精、印製最好、保存資料相當豐富的重要書籍。

1981年出版的《金文著錄簡目》,由容庚的學生孫稚雛編,採用中外著作217種收錄6581件有銘文銅器,這本當前收錄銘文最多的目錄,也是以《三代吉金文存》為主要資料來源。

王國維在他的《群書敘錄》裡分析評價羅振玉的出版行為很有意思,大意如下:“近代學術的興盛,不得不歸功於刊刻發行書籍之人;搞出版發行的人,分為三種,一種是“逐利“,一種是“好事”,一種是“篤古”,這三種人一般都生在國家盛世時代,經濟基礎好,物力饒裕,士大夫們又崇尚學術,這些傳媒大V要麼是有錢,要麼是為官為師,有所憑籍,條件便利,所以蒐集資料、刻板印刷、出本書都很容易,這些出版人都談不上“卓絕”。但是如果這個人生逢無妄亂世,小雅盡廢之後,以學術存亡為己任,去搜集、考訂、流通傳播,並且就算你給他天下寶物他也不改其志,他遇見前所未有的艱難也不會放棄退縮,像這樣的刊書者過去是沒有聽說過的,我們家雪堂先生是我見到的頭一個。”

雪堂先生刊書有三大功勞,第一是《殷墟書契前後編》,二是《流沙墜簡》,三是《鳴沙石室古佚書》及《鳴沙石室古籍業殘》,這其中任何一本,都可以和當年孔府壁書以及汲冢竹書的發現相媲美。雪堂先生其餘所收集的古器古籍,皆世間神物,而且不早不晚就在先生的時代被發現,回看那些古物剛剛被發現之時,全世界都不知道是什麼,知道了也不重視;其中有些引起了重視,收藏者往往搞到手就秘而不宣,僅供私人賞玩而已;其中也有要保存並使之流通推廣的,鑑於這件事做起來太難,多半途而廢,既有這個志願又有能力的人也有,但是其書未必能成,即使成書,也沒有雪堂先生這麼數量多且速度快。為什麼刊書速度快很重要?因為這些寶物出土之後,很容易剛出來就遺失甚至損毀消失了,還有被外國人帶走永遠藏於國外之博物館圖書館,國人再難得見,所以如果沒有被抓緊整理和出版流傳於世,這些寶物跟我們是沒有什麼緣分的。’“

甲骨四堂之一彥堂董作賓,曾為羅振玉寫傳略,傳中提到,羅振玉5歲始讀書,但是體弱多病,經常不上課,但是老師卻“賞其慧早,而又慮其不壽”,說他如果能夠活得足夠久,會很有成就,羅振玉很幸運,活到75歲,1940年2月份肺炎發病之前還在影印日本收藏家的古書,勘校宋本《廬山記》。一生刊書之勤懇讓人佩服。羅振玉47歲旅居日本京都時,重新編訂殷墟書契前後編,在序言中說:天既出神物於斯文垂喪之時,而予又以偷生忍辱之餘,倉皇編輯……自號“商遺”,王國維先生深情的補充道:“舉力之所及,而惟傳古之是務,知天既出神物,復生先生於是時,固非偶然者。”

所謂人不惜力,地不藏金,當人很努力去創造的時候,土地也願意貢獻自己的寶藏出來,到底是因為寶物要出世,所以派來了羅振玉,還是因為有了羅振玉,那些寶物感覺有了知己於是紛紛出道,孰因孰果不能定,但是今天回看幸運玩家羅振玉簡直是一路開掛,考古界錦鯉,主角光環加持者,引無數檸檬盡酸之。(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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