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南征(一)——外患無窮的蜀國政權

東漢末年,漢政權生存於多民族的西南地區,除了川中盆地已經漢化外,大部分地方還是夷多漢少,民族關係相當複雜。穩定廣大的少數民族地區,成為蜀漢立國的根本大計。

諸葛亮南征(一)——外患無窮的蜀國政權

但立國不久,蜀漢政權就遇到南中大姓與夷帥聯合反叛的國內戰爭。 《三國志·蜀書·李恢傳》載: “先主薨,高定恣睢于越巂,雍闓跋扈於建寧,朱褒反叛於牂牁。” 三郡俱反,一向安定的南中地區,一時陷於紛爭、混亂之中,蜀漢半壁江山,陷入風雨飄搖之中。 雍闓、朱褒、高定反蜀,受到吳國策動和支持。《三國志·吳書·士燮傳》載:“(士)燮又誘導益州豪姓雍闓等,率郡人民,使遙東附。”

又《三國志·吳書·步騭傳》載: “益州大姓雍闓等殺蜀所署太守正昂,與燮相聞,求欲內附。騭因承製遣使宣恩撫納”。步騭替士燮處理與雍闓關係,是因為此時他已代替士燮為交州刺史。

《三國志·吳書·步騭傳》載: “建安十五年,出領鄱陽太守。歲中,徙交州刺史、立武中郎將,領武射吏千人,便道南行。明年,追拜使持節、徵南中郎將。劉表所置蒼梧太守吳巨陰懷異心,外附內違。騭降意懷誘,請與相見,因斬徇之,威聲大震。士燮兄弟,相率供命,南土之賓,自此始也。……延康元年,權遣呂岱代騭,騭將交州義士萬人出長沙。會劉備東下,武陵蠻夷蠢動,權遂命騭上益陽。備既敗績,而零、桂諸郡猶相驚擾,處處阻兵; 騭周旋征討,皆平之。” 步騭在建安十五年到延熙元年間(210~220)在交州刺史任上,說明建安十五年(210)之前,雍闓就已與士燮有聯絡、往來。士燮招誘雍闓其實也不是一個孤立的個人行為,而是吳國對外戰略的一部分。

《三國志·蜀書·劉璋傳》載: “南中豪率雍闓據益郡反,附於吳,(孫)權復以璋子闡為益州刺史,處交、益界首。” 雍闓反蜀漢以後的歸宿是附吳,說明這是吳國一次成功的策反行動。 雍闓等人反蜀,主要源於吳國策反,但西南數郡一時俱反,也有其深刻的社會原因。對雍闓個人而言,他雖為在南中地區有影響的大姓,但終究無官無職,追隨吳國可以得到政治上的利益。而朱褒是掌握政治權力的地方長官,卻也追隨雍闓,決意反蜀漢,其動因和目的,已超出追求個人權力這一簡單政治目的。

《三國志·蜀書·呂凱傳》載: “時雍闓等聞先主薨於永安,驕黠滋甚。都護李嚴與闓書六紙,解喻利害,闓但答一紙曰: ‘蓋聞天無二日,土無二王,今天下鼎立,正朔有三,是以遠人惶惑,不知所歸也。’ 其桀慢如此。” 對於此項記述,袁嘉穀《滇繹》卷1評論說: “夫人生天地,各重自立,本非蜀漢世奴,闓之惶惑何從而咎之; 史所謂驕黯、桀慢,乃敵人之詞,非定論也。” 袁氏此評論,切中要害。

陳壽的此項記述,明顯是站在蜀漢的立場上,而非史家直筆。 雍闓所言,也是當時的實情。東漢末年,原有的秩序被打亂,新的秩序正在形成,社會出現混亂,是事之必然。由於利益關係以及原來的社會關係的影響,人們對三國的認同,有不同的選擇,乃是必然之事。

特別在勢力交界地區,最易出現變數。劉備奪佔劉焉的地盤,據有西川,同姓相篡,本也不是什麼道德之事,自然不是人人支持。西南諸郡之亂,劉備之死只是一個契機,之前早有預謀。 從當時的客觀形勢分析,南中地區附吳,較之歸附蜀漢有好處。吳地遠,無力實際插手南中。南中附吳,能據地自主,地方能獲得更的利益,而雍闓等人則也能獲得更多的政治利益。

可見當時南中地區出現大規模的反蜀漢行動,與新的地方利益集團和地方意識的出現有密切關係。《三國志·蜀書·李恢傳》載: “李恢,字德昂,建寧俞元人也。仕郡督郵,姑夫爨習為建伶令,有違犯之事,恢坐習免官。太守董和以習方土大姓,寢而不許。” 董和不得不考慮李恢的親戚勢力,說明當時大姓在南中已成為一種新興力量。

《三國志·蜀書·董和傳》載: “漢末,和率宗族西遷,益州牧劉璋以為牛鞞、江原長、成都令。蜀土富實,時俗奢侈,貨殖之家,侯服玉食,婚姻葬送,傾家竭產。和躬率以儉,惡衣蔬食,防遏逾僭,為之軌制,所在皆移風變善,畏而不犯。然縣界豪強憚和嚴法,說璋轉和為巴東屬國都尉。吏民老弱相攜乞留和者數千人,璋聽留二年,還遷益州太守,其清約如前。與蠻夷從事,務推誠心,南土愛而信之。” 從董和本傳看,董和為官,有兩事受稱道,一為法嚴,二為身廉。其在南中執政,根據當地的情況,採取了因地制宜的措施,而不用嚴格法度的舊辦法。

史書雖對其評價很高,但他當時的做法,恐怕也只是勉力維持。《華陽國志·劉先主志》說: “建安十九年,徵益州太守南郡董和為掌軍中郎將。” 正是劉備這一徵調,保全了董和的名節。前文已經說過,雍闓等人聯絡孫吳,在建安十五年前已在進行,則南中亂根早已存在,只是爆發時間早晚的問題。 從處理李恢一事,說明大姓的地方勢力很大,也影響到官吏的行政行為與行政作為。董和一改前法,也是迫於南中形勢。大姓這種新興力量的興起,與兩種因素有密切關係: 一是大姓地方化,二是地方意識的出現。 大姓本是外來移民,但落籍南中,又經過長期的居留、發展,已在地方形成強大的勢力,並在經濟關係和意識形態實現地方化,出現南中居民、南中利益的認識。


諸葛亮南征(一)——外患無窮的蜀國政權


大姓與夷人共同行動的基礎,除了有共同的地方利益相號召外,他們之間在地方利益和地方觀念出現共同意識,出現文化意識上的統一性,是深層的原因。 《華陽國志·南中志》說: “益州夷復不從闓,闓使建寧孟獲說夷叟曰: ‘官欲得烏狗二百頭,膺前盡黑,蟎腦三鬥,斫木構三丈者三千枚,汝能得不·’ 夷以為然,皆從闓。斫木堅剛,性委曲,高不至二丈,故獲以欺夷。” 之前夷人起義,也多與吏治腐敗、官吏貪墨有關。孟獲說動夷人的原話,未必這麼簡單,但漢官苛索,恐怕是往往有之。

按漢代原來的制度,夷人無需向朝廷交納賦稅。但朝廷勢力的深入、擴張,無一不以犧牲夷人的利益為代價,民族壓迫與民族矛盾,是客觀存在。而所謂官,都代表外來勢力,官吏貪墨、盤剝,實際也反映外來勢力對地方利益的侵犯和傷害。官吏對夷人不好,同樣能打壓地方大姓,這是一個大家團結的支點。大姓、夷人之間逐漸形成的地方共同利益、與朝廷派來的外來官吏之間的矛盾,促成地方自主意識的出現。

地方自主意識使雙方可以達成共識,統一行動,以求得更好的地方共同利益。這是三國時期出現的新情況,之後出現夷帥與大姓聯合對抗外來勢力的局面,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並不斷增強。 對蜀漢而言,南中諸郡決不能放棄。這有地緣關係原因、政治經濟原因,也有歷史原因。從歷史上的政區設置來講,南中諸郡在歷史上都屬益州,至晉才分置寧州,出現與益州平級的行政單位。所以,自其時至以後,得巴蜀者,都將南中看成自己的私苑,都要一意爭取其地。 從地緣政治關係看,當時蜀漢所佔之地有限,因此無論在人力和財力上,南中都是重要的經濟依靠。而從戰略角度看,南中一失,後方即空,不要說進取中原,居家自守也隨時受到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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