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吳阿寧
四川省滎經縣中學退休教師，漢語言研究學者，民刊《淺草》主編
原以為“李躍華事件”已經結束，孰料朋友圈仍有親厚者罵不過癮，用語極端，撩得我嘴癢。今又見《解放日報》（紙質）記者對李醫生的調查，基本持肯定態度。說這個“假醫師真文憑”的怪人，一直鍥而不捨鑽研他的獨門絕技，又從來不收低保戶錢的錢。於是我也想抓住事件尾巴，湊幾句熱鬧。
申明在先：本人完全不懂醫學，所以在此不妄談醫學，而是談這件怪事引發的社會現象。事實上直到目前為止，本事件始終沒有展開過任何專業技術討論，都是兩邊網民起鬨。行政機構除了宣佈李躍華的行醫執照是假的外，對其效果不置一詞；除了對他隔離觀察檢測三次呈陰性後釋放，什麼都沒有做。這就更增添了事件的神秘性。我的信息來源與廣大網民一樣，都來自網絡，有待證實。
首先，我們來認定一下李躍華的身份。罵他的人說他是“江湖遊醫”、“神棍”、“混混”、“騙子”，依據就是“假執照非法行醫”。對此，李躍華曬出他1987年畢業於全國名牌第三軍醫大學的畢業證，敘述了自己三十多年來做軍醫、在公立、私立醫院行醫的履歷。他的同城同班同學還介紹了他揭發控告軍醫領導貪汙，一直告到《解放軍報》的往事，以及他在私立醫院因看不慣吃拿卡要而與同事鬧翻的事。這兩件事都以他被驅逐而告終。按常理說，這樣的人不能取得執業醫師的資格本身就反常理，而一上來就給他戴上“遊醫、神棍”的帽子，更像是一種不屑講理的架勢，文革大批判味道很濃。
再說，這“神醫”又不是他自稱的，也不是官媒封贈的，而是被他治癒的廳官一家不得已暴露的。在此之前，沒有人看見過他或別人為他造勢的文章。
其次，關於“沒有資格證”這個問題，李躍華並不諱言，也已經說清楚，是被一私立醫院領導所騙。不過我要說的是另一面：有執照的庸醫和無執照的良醫都存世不少。這種情況不僅醫衛界，各行各業都發達。這現象大家心知肚明，本不必囉嗦，但純粹為了本文“形象生動”，還是略舉一二例吧！
五十年代初，我們家裡人得病總愛請三診所（石塔街下來正對的順城街上）的陳達夫醫生上門看病。那時候他在西昌中醫界還只是小有名氣，四十多歲，長衫、瓜皮小帽，看完病後總是打躬作揖退著出去。大約我四五歲的某天，一條腿無緣無故疼得走不動，我媽媽揹我去他那裡趴床上“扎銀針”（很粗的那種）。幾分鐘後，我確確實實就一溜煙跑回家，我媽根本就追不上。這事絕對沒有一丁點誇張。不久西昌來了些蘇聯專家，其中一人得了白內障，他用家傳“金針撥內瞕”手到病除。這事上了報，弄得西昌家喻戶曉。不久被聘到成都中醫學院（後來的成都中醫藥大學）去做教授，由他創建中醫眼科，再後來成了全國著名的專家。（西昌樟木箐還有一個與他齊名的傳奇良醫叫李仁賢。另外，網傳袁隆平和屠呦呦也有因某資格不夠而評選受阻的情況，這教條太死了。）
我想指出：一、陳達夫當時肯定沒有文憑和行醫資格證；二、只要有本事，那時的政府不僅承認，而且還能做教授。那時的政策還真有雅量！
另外一個例子我想說我自己，雖然明顯不倫不類兼自誇之嫌，但畢竟是親身遭遇，不必去考證材料真偽：1980年父母冤案昭雪，我被人推薦去教高中，當時資格就是個青年農民＋小學生，而且小學文憑還被造反派抄家時拿走了，可就這樣一直幹到退休。效果如何，口碑公論說不清楚，至少有省、地、縣幾十本獲獎證書和幾本拙著為證。
繞這麼大個圈無非是說：“資格證不是判斷一個人的唯一條件。”何況人家李躍華本來就出身名校，資格本來就有，只是不知道為何辦不到資格證。
第三，李躍華說他的“苯酚穴位注射”有效，奚落他的人說無效，雙方都斬釘截鐵，這咋辦？那就讓他試一試噻！除了試，還有其他辦法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但罵他的人說不行，不能拿別人身體做試驗。我就不懂了，任何一種新藥、新疫苗、新療法最終都得在人體上做試驗，別人咋就可以呢？外國的瑞德西韋這麼牛，不也正在人體上試而讓全世界望眼欲穿嗎？罵他的人可能研究過苯酚，也可能研究過經絡穴位，但肯定沒有研究、實驗過“苯酚穴位注射”的原理、用量、深度等等。不准他試驗，你們可以試驗嘛（哪怕偷偷的）！用你們的“試驗無效”來反駁他的“有效”，去堵天下挺李者的悠悠之口，多好的事啊！可惜批他的人都靠他們的推理來譏笑對方，什麼也不做，只呈口舌之快，一副真理裁判所法官的樣子。人家不戴口罩呢，罵人家“憨膽大”或者“他是個有天生抗體的特例”；戴上呢又說“你看，還是要戴口罩啊”；治好了病人呢，罵人家“瞎貓碰見死耗子”、“新冠病毒屬於自愈性疾病，不治也能好”；沒有治好呢又說“吹得這麼兇，還是治不好”——反正舌頭沒有骨頭，怎麼翻卷扭曲都行。
第四，最球莫名堂的是罵他捎帶中醫一齊罵，這就更不知居心何在了。第三軍醫大學明顯是傳授西醫，李醫生用的藥品、器械、方法也屬於西醫，稍微不同的是西醫只打屁股、膀子而他打不同穴位。這怎麼就歸入中醫了呢？中肯點說應該是中西醫結合。彷彿只要把對方逼入中醫自己就大獲全勝似的，啥邏輯！
我堅定地認為，從整體上看，傳統中醫在諸多領域確實遠落後於現代西醫，但中西醫結合後，改善了診斷、化驗等手段，大大縮短了二者間距離。把中醫說得一無是處也不是實事求是的態度。比如西醫因解剖看不到經絡、穴位，就不承認針灸、推拿、按摩，而事實上這些療法的有效性是客觀存在的，無法否認的（比如上文我的扎針親歷），只是目前按西醫理論還不能解釋一些中醫經驗而已。雅安市天全縣中醫院，以骨傷科見長，不僅整個雅安市沒有一家醫院能與之爭鋒，而且成為康巴地區骨傷重症患者的首選醫院，這是個不爭的事實。該院起源於民間醫師陳懷炯家傳，現在中西醫結合，發展到職工四百餘人，高中級職稱77人，佔地面積80畝，用房面積5.4萬平方米，床位520張。其他地方有沒有類似情況呢？我不瞭解，不推測。該醫院不僅療效有口皆碑，而且收費低、態度好、遠客先治等等，完全是靠市場競爭打出自己的品牌，得到世人尊敬。
西醫對攻克高艱難疑難雜症具有無可辯駁的優勢，但在一般常見病領域，中西醫療效各有千秋。只要不得疑難雜症，也不必每次勞動大神。事實上許多西醫大專家處方也開中成藥，這是我的親歷，不岔開說了。
所以，用“中醫”來罵李躍華實屬文不對題、無理取鬧。
第五，從上文可以看出，我不認為中西醫可以並駕齊驅，事實上現在這種可能性一點兒都沒有。從全國衛生系統看，無論行政官員還是院士、專家、院長、醫生、護士，撥款、大樓……，西醫都佔絕對優勢（該佔），這就決定了西醫話語權的絕對優勢。就拿這場西醫也束手無策的瘟疫來說，有權發佈病毒“人不傳人”→“人要傳人”→源頭是海鮮市場→是蝙蝠→是穿山甲→不是海鮮市場→在國外→潛伏期14天→28天→拐點一挪再挪等等聖旨，全是西醫金口玉牙，哪一句容得中醫置喙？即使搶購中藥雙黃連的風暴，也是西醫大鱷煽起來的吧？你能量大，責任就重，一旦心術不正，破壞性也大。是不是這個理？反觀中醫，弱小得搭不上白，混戰中也就積了陰功。
可是現在一旦有中醫發出點聲音，有執照的西醫們就像紅火碳落腳背般大喊小叫“要翻天了”！你們本來那麼傲慢，這回咋這麼脆弱，這麼神經過敏，這麼不自信呢？中醫是翻不了天的，那個弱勢的倒黴蛋李躍華更是翻不出大公無私、美名遠揚的武漢衛健委的手掌。何必那麼咄咄逼人、非置之死地而後快呢！
除非，除非你們這些內行心裡有數：那傢伙的方法確實有效呢！
無論哪個行業，最怕的就是隻有一種聲音。無怪美國有《反壟斷法》以保護、鼓勵競爭帶來的生機。否則必如蒲松齡所言：“覆盆之下，多沉冤哉！”
所以我說喜來樂比李來樂幸運百倍，儘管太醫院那一大摞手捧執照的鐵飯碗只想把喜來樂生吞活剝，但可以遇上個王爺，慈禧給他一試身手的機會。而現在的李來樂壓根別想有“試一試不行再斬”的奇蹟降臨。面對舉國執業醫師們森林般的降魔杵、斬魔劍，灰飛煙滅就他唯一去處。
餘味：
1、上月，扮演王太醫的著名演員杜雨露因病去世，令人聯想劇中情節。
2、李躍華在視頻中說，韓國邀請確有其事，只是百般受阻，不能成行。
3、有人譏笑李躍華隔圍欄打預防針那視頻裡的操作不規範，但有老醫生看了說無可挑剔。更有人說自己在英國打預防針，根本就不消毒。
不過這些都不要緊了，“李躍華事件”已經船下三灘，要成歷史了。
閱讀更多 湘軍湘語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