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視著鏡子裡的那個女生，
看著她初離校園不久而仍舊帶著學生氣的臉龐，
看著她初染世故而仍舊揣著孤勇的眼睛，
看著她那單薄而平平無奇的五官。
年輕，幼稚，一事無成，
這幾個詞敲打在三叉神經上，
好像有種振聾發聵的效果。
房間是新租的，乾淨整潔卻透著一種左支右絀的窘迫感。
現在是晚上十點鐘，窗外是車水馬龍和來來往往的人，
屋裡的空氣卻是凝滯的。
你該怎麼和理想談，讓它在你被“賣掉”之前，再等一等自己呢。
這個問題三番五次地來騷擾我，至今未得其解。
再怎麼盤算，我手裡除了年輕以及高等教育的敲章仍舊一無所有，
要和理想談大概差了資歷和見識。
我叫張曉，今年23歲，本科畢業，某公司新入職員工。
大概一個小時前，家裡人又打電話來了，
除了寒暄，剩餘的總是那些問題，
問有沒有談戀愛，問有沒有回老家當公務員的想法，
問公司的發展前途到底怎麼樣，
最後又回到那個熟悉的論調。
“女孩子反正最後還是要找個男人嫁了，
只有男人才是一個女人一輩子的依靠。”
“現在你剛畢業，年紀不大不小，
工作之餘找個歸宿才是最好的選擇，
等過幾年就沒那麼好的市場了。”
聽著電話，我沒有應聲，
只是眯起眼睛把自己努力地抽離開來，
這麼多次之後，我也終於明白，
這件事上話語本身沒有意義和力量。
小小的藍牙音箱放著我喜歡的音樂，
前天剛買來的綠植生機勃勃。
我想現在的日子很充實，也有目標，
我並不想把自己的青春賣給什麼人，
自己清楚就好。
但是還是忍不住地想著電話那邊的事。
市場麼？
說白了，婚姻果真是個買賣，二十幾歲的姑娘，
帶著自己的青春與夢想賣給安穩的生活和所謂的世俗眼光。
放在心裡自嘲，
覺得有時候在人們眼中女孩子活得真像是個裝飾品。
前幾年看《人類簡史》，
到現在還是記得某一頁上寫著女性與男性相比，
在生理構造上有先天性的劣勢。
所以在社會分工上女性應該更多地兼顧家庭，撫養後代。
不久前又翻了翻尼采的文章，他對女性的鄙視好像一如既往。
時代有其固有的侷限性，這不可置否。
然而到如今，很多的文字，
不管是體面的學者還是市井的流氓。
仍然對女孩子有著不知道哪裡來的輕慢，
認定著女性是劣勢的，只能依附於家庭。
在我們的社會，我們給男性的使命是成家立業，
娶妻生子，卻對女孩子沒有什麼要求。
要是有，也不過是年少時安靜沉穩，
到了一定的年紀嫁了人，料理好整個家庭。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覺得有些荒謬的不真實感
——這個年輕的女孩子，剛剛走上社會，
在婚姻市場上卻可以賣個好價錢了。
始終覺得“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是女人生命的一部分，
卻不該是一個女人生命的所有意義。
一個人，支撐性結構，頂天立地的，
不是因為有了女字搭夥就不能自立了是個什麼道理呢。
我不是養不起自己，努力個十幾二十年，
未來也不是養不起父母，
做什麼一定要這麼著急忙慌地去婚戀市場上佔位子呢。
只是忽然想起公司的一位女前輩，女前輩說，
這個年紀能找男朋友就先找男朋友，
到時候談個幾年戀愛結完婚比現在努力奮鬥回報率更高，
如果能找到一個經濟能力強的，再好不過。
女前輩工作能力突出，現在已經是公司管理層的骨幹
本以為是事業型的女人，有這樣的說法卻也是情理之中。
很多時候這個社會上，女孩子仍舊面臨著種種壓力，
來自家庭來自社會，年歲是不等人的。
行差踏錯，成為人們眼中的異類，
貼上剩女的標籤，怎麼不在意呢。
只是，社會觀念的徹底變革需要時間，
而女孩子卻不至於為一種沒道理的偏見而委屈自己。
如果女孩子自己也覺得可以把，
人生賣掉換來一個所謂的安穩。
那麼那些曾經努力地學習提高自己的日子是為了什麼呢。
而那些努力去改變社會。
對女性看法的人看起來像是笑話。
現在這個年紀，把自己賣給婚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容易而且輕巧。
如果我願意把自己比作貨物，
用商人的話講，就是容易“走貨”。
可是，容易“走貨”的商品，往往也是那些相對廉價的。
廉價的商品，可有可無，可以被隨手棄置。
這些年，身邊竟也陸陸續續有高中初中同學的女孩子結婚，
早早有了孩子，我在大學裡繼續過獨木橋。
她們的生活卻像進入了平靜期，庸碌的，
平凡的，麻木不自知的。
那是一種我無法想象的生活。
“我不想結婚的，只是我不知道不結婚我還能怎麼辦，
我高考完就進社會了，工作這麼幾年了，
也沒什麼盼頭，有個家庭也好。”
我畢業的時候，她剛和丈夫離婚，
電話裡哭了很久，不知道如何是好。
女孩的生活有時候也的確充滿無可奈何，
來這人間世一趟，到底要怎麼才能活得恣意些呢。
人生這條路，要怎樣走才能把裝飾品變成不可或缺的孤品？
這個回答，成千上萬的女人在用自己的行動回答，
前赴後繼，一直在回答，不知道你們能能不能聽到。
再次看向鏡中的姑娘，她的長頭髮是工作後剪的，
現在剛剛及肩，紮了馬尾，清清爽爽乾淨利落，
她的下巴以前略有點圓潤，現在已經變得瘦削了，
她工作一年，上司看好她，說她後生可畏，
她把以後繼續深造的方向已經考慮好了，
明年差不多就可以去參加考試。
23歲，倘若我要賣，
也只能把自己賣給未來更好的自己或者自己的理想，
我是為自己而活的，
並不想成為別人人生的裝飾品，我可是實打實的重器。
我叫張曉，今年23歲，本科畢業，
我覺得我的人生剛剛開始走上正軌，
我很忙，我要讓這個世界上許許多多的人都能看見我，
我以後也許會擁有一家屬於自己的公司，
我還要看遍這個世界上所有瑰麗的風景，
我還要踏遍所有的山河，
我得告訴人們，女孩23歲只有賣給自己才足夠值當。
打開窗戶，今天的燈火像是天上的星星來到人間要與我相遇，
晚風正好。
何斂
心無掛礙，山海欲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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