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才能死而後生

死和亡是兩種不同的存在概念。死,可以指一個過程,就好比人從一出生就在走向死的邊緣,我們過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小時,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走向死的過程,在這個意義上人的存在就是向死的過程。而亡,指的是亡故,是一個人生理意義上真正的消亡,是一個人走向死的過程的結束。

“人嘛,向死而生是最好的人生態度。”

死亡意味著什麼?這個問題我曾問過許多人。

一位醫生告訴我,死亡,意味著灰飛煙滅。意識消亡、身體焚燬,就什麼都沒有了。他說,生命就是這樣一個從有機物迴歸到無機物的過程,別想太多。

一位肺癌患者告訴我,死亡意味著巨大的孤獨和痛苦。他說,一想到生命盡頭,自己會被割開氣管,渾身插滿管子,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孤獨地死在病床上,他就恐懼得夜不能寐。

一位企圖自殺的家暴受害者告訴我,死亡意味著報復。她想用自己的死懲罰施暴的丈夫,讓所有人都見證,她這些年所受的苦。

一位35歲身患絕症的單親媽媽哭著說,死亡意味著,眼睜睜看著兩個孩子成為孤兒,一雙父母晚年孤苦。她說,她不怕死,只是不敢死,代價太沉痛,她死不起。

還有一位跨國公司高管,他的妻子、父母和三個孩子都喪生在一次空難之中。他告訴我,每一天他都在盼望著死亡,死了就能閤家團圓了。

所以,死亡真的是一件複雜的事情。它不僅僅是呼吸心跳的停止、生命體徵的喪失,還是巨大的心理困境、人性的困境和倫理困境。不管你怕不怕、願不願,死亡都會來到你身上,它有它的時間表,它有它的意願和安排,對此你只能敬畏,無從選擇。

向死而生,才能死而後生

存在主義心理學家歐文亞隆在其著作《直視驕陽》中說,對死亡的焦慮伴隨著我們整個人生。“對於有些人來說,這種恐懼不會直接出現,它喬裝打扮成心理疾病,或是一種普遍的不如意感;有些人卻體驗到一種明顯的、能夠意識到的死亡焦慮;還有一些人陷入死亡恐懼,完全不能享受人生的歡樂和滿足。”他認為,許多人所患的焦慮、抑鬱等症狀,皆是由死亡恐懼所引發。

人類自古以來缺少了對死亡的教育。我們懼怕死,厭惡死,但沒有死,我們不會懂生的意義。

袁君,原是大連的一名電視臺記者,和眾多勞碌奔波的年輕人一樣,為了生計和事業消瘦得不成人形。

終有一天,她一個軍事報道組的戰友過勞猝死,受臺裡委託,她為戰友做了一個悼念的片子,也因此成了戰友葬禮上的主持人。從此袁君的人生是一道分水嶺。

在簡樸厚重的葬禮上,袁君念著自己悲筆敲落的悼辭:

“他總是在每一條新聞播出之後賣力地回味,看看整個事件是否還有繼續跟進的可能,看看自己在每一個細節的處理上是否還有缺陷。他說,這既是一種職業要求,也是一種人生態度——成功有時就是一種為難。

或許,直到驟然離去,他依然沒有實現他想要的成功。可是,一個人,在他活著的每一天都努力超越自己,這種堅持本身就已是了不起的成就。儘管他沒有來得及問自己是否令自己滿意,可是,我們可以替他回答,他來過,很優秀……”

葬禮結束時,戰友的父親緊緊地握住袁君的手說:“謝謝你,你比我們更懂他。”

從另一個人倏忽而逝的一生中,袁君彷彿看到了自己,聽到了自己內心的聲音。

那天回到家裡,袁君沒有像平常一樣上網看片子、找選題,而是破天荒地下了廚房,做好了飯之後,在樓下等老公和女兒回家。

袁君沒有跟他們提及同事的葬禮,只是這場葬禮在祭奠一個生命逝去的同時,也讓袁君對自己的人生獲得了重新的認識。還好,她還有時間,她還有健康,她還能好好地善待每一個重要的人。

袁君說:“我的靈魂開竅般明白了,一輩子沒多長,下輩子不一定能遇上,我們能在一起的時光原來這麼短暫,趁還來得及,一定要不留遺憾地愛。”

向死而生,才能死而後生

死亡焦慮真的是無處不在,與我們如影隨形。人的一生,就是向死而生的過程。

是的,死亡是一位導師。只有明白了死亡,我們才能尋獲內心真正的自由,學會不驚惶、不恐懼,在人生漫長的旅途中,安然而來、坦然而去。在餘生的每一天裡,學會好好愛,好好感受,好好活著

“向死而生”的態度,是我今後所需要的,不為追求什麼境界,只是為了內心的那份平靜。一份關於努力奮鬥後無愧於心的平靜;一份沒有拖延滿足了愛的人願望的平靜。

我是一個一直信奉生命的厚度遠大於長度的人。我相信“向死而生”的態度會修正我之前走偏的軌跡,讓我重回這條我所期待的道路。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文天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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