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黎元洪維護共和,拒絕冊封並反對帝制

黎元洪有個外號叫“黎菩薩”,因為他總是和顏悅色,溫柔不傷,他在水師學堂的老師嚴復就曾評價他“德勝於才”,加上他相貌雍容富貴,比為“菩薩”實在貼切!可是,湖北方言中“黎”、“泥”的發音是相同的,因此,“黎菩薩”其實也就是“泥菩薩”,這正是他在北洋政府中的形象概括。

黎元洪於1913年12月11日進京。此前,他在正式總統的選舉中,雖然一再聲明拒絕做候選人,卻仍在第一輪投票中得到了一百五十餘票,僅次於袁世凱,而遠高於第三名孫中山的不足十票。


“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黎元洪維護共和,拒絕冊封並反對帝制


由於兩輪投票後,袁世凱的得票數仍不過半,不得不進入第三輪投票,由袁世凱和黎元洪對決,最終袁世凱才以五百零七票當選大總統。而在接下來的副總統選舉中,黎元洪卻以六百一十票的高票一次性當選,且得到了全場長時間鼓掌。這次選舉,令袁世凱十分尷尬,也使袁世凱對黎元洪心生忌意。

事實上,確有不少人想利用黎元洪這尊“菩薩”,進行反袁的號召。比如,宋教仁就一度有以黎代袁的計劃,但沒有來得及實施就遇刺而死。若干年後尚有人惋惜不已,認為若由黎元洪任總統,宋教仁任總理,則民國必不至於如此。

袁世凱既對黎元洪有了忌心,就斷然不能容忍他在武昌另立別府。陳宦等人也一再提醒袁世凱:“縱觀世界,尚無副總統領兵駐外的成例。美國為共和楷模,其副總統不僅駐京,且兼任上議院議長。對黎元洪亦當如此。”但袁世凱幾次三番電召黎元洪進京,都被他婉言拒絕。

袁世凱對武昌的四個師六萬精兵投鼠忌器,只得採用循序漸進的辦法。他先是將黎元洪的謀士饒漢祥邀至北京,極力攻心,讓饒出面勸說黎元洪。饒漢祥剛回武昌,段祺瑞隨即便到,強拉硬拽,將黎元洪送上了北上的專列。車次途中,袁世凱即發佈了段祺瑞督鄂的命令。這也可算是黎元洪和段祺瑞的又一個過節。

袁世凱以當初接待孫中山的崇高禮儀接待黎元洪,極盡歡愉,時有報章將二人的會晤比為巴拿馬運河鑿通,大西洋和太平洋忽然翕合的奇觀。但宴畢後,黎元洪卻被送至瀛臺下榻。此即當年慈禧軟禁光緒的地方,黎元洪見此,心中已經雪亮,知道不僅湖北迴不去了,而且身家性命都有危險。

從此,他韜光養晦,絕口不談世事,對袁世凱之羈縻贈饋,不謝亦不拒。每日晨起,即吟誦佛經,偶有客來,則頹然若愚。袁世凱對他極盡拉攏,終至結成兒女親家,黎女紹芳嫁給袁的第九子。但這樁婚姻非常不幸,紹芳最終得抑鬱症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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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瀛臺苦捱春秋,袁世凱則在緊鑼密鼓地張羅帝制。黎元洪風聞此事,卻始終不敢相信。他在湖北時,就有人推測袁世凱必然稱帝,勸他加入反袁陣線。他說:“目前國情,以統一及安定民生為主。若全國統一,國會告成,項城如有野心,變更國體,即為違反約法,為國民公敵,不啻自崛墳墓。我當追隨國人之後,誓死反對。

即便我毀家滅身,繼起者也必大有人在,中華民國斷不至於滅亡。”如今讖言成真,袁世凱為了帝制自為之事,也親來瀛臺探訪,不由得黎元洪不信了。而當袁世凱言及此事時,他毫不客氣地回答道:“辛亥革命為推翻帝制、建立共和,死者何止萬千,如今大總統回頭再做皇帝,如何對得起這些先烈?”袁世凱怏怏而去。

此時,參政院已成為帝制黨的御用機構,黎元洪於是辭去參政院院長之職。然而他仍參加參政院的會議,敢於對楊士琦、梁士詒等帝制黨的論調反唇相譏,後由於多次遭到帝制黨的倒彩,故不復到會,並請辭副總統、總參謀長。

此時,由於瀛臺作為皇帝的禁苑已不適合他再居住,遂舉家遷入袁世凱在東廠衚衕為他置下的私宅。這一時期,他為共和守節,極盡孤獨困苦,有一次孫武來訪,二人竟至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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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12月13日,袁世凱接受百官朝賀,正式稱帝,改元“洪憲”。兩天後,“洪憲皇帝”發出第一道敕令,冊封黎元洪為武義親王。令文曰:

光復華夏,肇始武昌,追溯締造之基,實賴山林之啟,所有辛亥首義立功人員,勳業偉大,及今彌彰,凡夙昔酬庸之典,允宜加隆。

上將黎元洪,建節上游,號召東南,拱衛中央,堅苦卓絕,力保大局,百折不回,癸丑贛寧之役,督師防剿,厥功尤偉,照《約法》第廿七條特頒榮施,以昭勳烈。黎元洪著冊封武義親王,帶礪山河,與同休慼,槃名茂典,王其敬承。

黎元洪即召集智囊商量應對之策,饒漢祥勸他明哲保身接受王位,張國淦則堅決反對。黎元洪對饒漢祥嗤之以鼻,他說:“我意已定,寧死不受。”接著,國務卿陸徵祥等人來黎宅道賀,黎元洪當面表示不願受爵後,即拂袖入內。袁世凱不久又派裁縫來量做親王制服,被黎元洪逐客。

袁世凱以為黎元洪終將接受,遂於19日重頒敕令,命九門提督江朝宗到黎宅宣封。黎元洪不見,江朝宗即長跪高呼“請王爺受封”,黎元洪大怒,從房中疾步奔出,戟手勒袖,指著江的臉罵道:“江朝宗,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快快給我滾出去。”江朝宗卻仍挺身直跪,雙手捧詔,大呼“請王爺受封”五字不止。黎元洪遂令左右將江朝宗架了出去。

袁世凱聞訊,仍不死心,派袁克定等人往黎府饋贈各種禮物,但皆被拒收。自願來祝賀的也大有人在,如內史監阮忠樞、公府顧問舒清阿等就前來道賀,阮忠樞一見黎元洪便口稱“王爺”,並傳達袁的旨意,說打算封黎為副元帥和輔國大將軍,黎元洪怒道:“你們不要罵我!”而梁士詒來道賀時,黎元洪指著廳中一根石柱說道:“你們如再逼我,我就撞死給你們看!”


“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黎元洪維護共和,拒絕冊封並反對帝制


由於袁世凱之稱帝,並未完全否定民國,而之所以冊封黎元洪為“武義”親王,正是表彰其武昌首義之功。首義之功既在,則無論黎元洪如何拒絕受封,袁世凱都莫可奈何,否則將無以向國人交待。同樣地,黎元洪之所以要拒絕冊封並反對帝制,也是因為首義之功本來就是屬於民國的,而對帝制而言,是驢唇不對馬嘴。

但是,他在那樣一個非常時期能夠始終地堅持自己的觀點,不怕犧牲,毫不妥協,是難能可貴的。君不見,籌安六君子中,就有胡瑛、孫毓筠、劉師培、李燮和四個老革命黨,連革命黨人都如此墮落,黎元洪之守節就更顯可貴了。

此時,密謀出京的蔡鍔將軍密訪黎元洪。蔡鍔說:“欲解決此事,惟有武力。”黎元洪嘆道:“你我身在樊籠,何得出此。”蔡鍔答道:“大計已定,請您候我出京四十日後,必有佳音。”不久蔡鍔潛返雲南,打響了反袁護國的第一槍。

黎元洪聞訊大為欣慰,擊節歎賞道:“松坡不愧英雄本色!”需要指出的是,蔡鍔在出京前還去拜訪了一個人,那便是段祺瑞,所談的內容,多半和與黎元洪所談相同。在洪憲帝制中,黎元洪和段祺瑞是共了一場患難的。

不久袁世凱迫於壓力取消帝制,但仍想佔據總統之職,自然遭到了全國人民的反對。在護國軍方面看來,此時的幾個總統人選中,蔡鍔的威望顯然不夠,孫中山必然會遭到進步黨的反對,馮國璋或段祺瑞不可輕信,因此最合適的還是黎元洪。

梁啟超也認為,以黎元洪為總統,可以平息各派的爭論,且可明確護國的目的不是為了爭權奪利。事實上,黎元洪本來就是法定的總統繼承人,又堅決抵制了洪憲帝制,是當仁不讓的。於是,護國軍大元帥唐繼堯通電全國,恭奉黎元洪為大總統,領海陸軍大元帥。

此時不僅袁世凱對黎元洪忌心更盛,馮國璋等人也覬覦即將懸空的總統之職,黎元洪的處境十分危險。他一度想喬裝出逃,因計劃洩露而未果,袁世凱則令江朝宗嚴密監視他的行動。馮國璋自己想做總統,忙著迫袁世凱退位,袁世凱因為北洋系的眾叛親離而絕望,憂懼成病。


“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黎元洪維護共和,拒絕冊封並反對帝制


俗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必定是痛感戕害民國之非,故在向徐世昌、段祺瑞託孤之際,念念不忘“約法”二字,並諄諄告誡徐、段二人要好好輔佐黎元洪。依照相關法律,他在親匱石屋中預置的繼承人,依次為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

總統位置懸空,段祺瑞未必不動心,然因徐世昌堅持應由黎副總統接任總統,段無奈接受,但心裡很不舒服。他與黎元洪早在前清兩次秋操時就已生齟齬,後來自己又奉令奪了黎的湖北,矛盾不可謂不深。段祺瑞本就器宇不寬,如今攜張國淦赴黎宅首致祝賀,竟然除了三鞠躬外,一言未發。

他對黎的敵視和輕視,已是一目瞭然。所以,為禍民國的“府院之爭”,其實自袁世凱逝世就已經開始了。

1916年6月7日,黎元洪在東廠衚衕私宅就任總統。北洋系對他出任總統十分不滿,擁至段祺瑞的國務總理辦公室,要求段或者徐世昌接任總統。段祺瑞即表示:總統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實行責任內閣制,削弱總統權力,而增加總理權力。此外,黎元洪任總統,南方的軍政府便無話可說。

於是,黎元洪任總統後,“府院之爭”迅速爆發。所謂“府”,指黎元洪的總統府;所謂“院”,指段祺瑞的國務院。段祺瑞堅持內閣責任制,凡事多不與黎元洪商量,惟將其當做蓋印工具使喚。

而且,段祺瑞為政本就懶散,一天中有大半天在下棋打牌,院務多交與秘書長徐樹錚來處理。而徐樹錚偏偏是個目中無人之人,他對黎元洪毫無禮貌,經常說“這些事不勞您費心”之類的話,從而使“府院之爭”不斷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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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黎元洪想延攬南方護國軍政府的人士入閣,唐紹儀、孫洪伊、張耀曾等人遂北上就職。他又想任命梁啟超為府秘書長,被梁婉拒,一是因為梁極具政治眼光,看出了府院之間的矛盾,二是梁作為進步黨人,對黎元洪延攬國民黨人十分不滿。

極受黎元洪重視的內務部長孫洪伊,便是在護國運動中脫離進步黨而入國民黨的,因此孫後來也成為府院之爭的一個焦點人物。

起初,由於府秘書長張國淦頗能調解雙方的矛盾,府院之爭尚能有所收斂。但隨著張國淦不堪重負而辭職,丁世嶧接任,府院雙方就開始了針鋒相對的鬥爭。先是丁世嶧竭力增大總統權力,段祺瑞則公開表揚徐樹錚的人品。接著,孫洪伊打抱不平,專門與徐樹錚作對,日日火併。

徐、孫第一次大沖突是因徐擅自以國務院名義發佈電令,催促四省軍隊會剿駐粵滇軍李烈鈞部;第二次是因徐為福建貪官胡瑞霖辯護。這兩件事都顯然是徐理虧,院方不得已向府方讓步,擬訂了有利於府方的五項方案。然院方終難解心頭之恨,於是以孫洪伊裁撤內務部冗員為罪名,著免其職。

徐樹錚將該免職令送交黎元洪蓋印時,黎元洪嚴詞拒絕。徐竟然說:“總統若再不用印,就只有不讓孫洪伊出席國務會議了。”黎元洪憤怒地質問:“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講話?”徐樹錚冷冷地回答:“這是段總理的意思。”

徐樹錚的囂張跋扈使他在國會中臭名昭著,一些議員列舉了他的七大罪狀,聯署者達六十餘人。但段祺瑞堅決支持徐樹錚,竟不辭當面對黎元洪怒吼:“總統不免孫洪伊,就請免我吧。”這樣一來,黎元洪的態度不得不軟化。最終由徐世昌出面協調,雙方達成妥協,即孫、徐同時去職。隨後,“府院之爭”便更上層樓,成為黎、段的直接對壘了。


“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黎元洪維護共和,拒絕冊封並反對帝制


段祺瑞依靠張勳等人的督軍團,以對抗總統的權威,不久又以徐樹錚已去職為藉口,要求府秘書長丁世嶧也去職。黎元洪無奈同意,但要求由張國淦任院秘書長。張國淦的為人樂於排解紛非,故府院之爭暫時消歇下去。

然而接下來的對德參戰之議,成了黎、段宣洩矛盾的地方。段祺瑞早早地便與日本人達成默契,要對德宣戰,黎元洪十分憤怒,曾指著親日的曹汝霖的鼻子痛罵道:“你們要賣國,還要我隨同賣國,你們還有沒有心肝!”段祺瑞為了通過對德宣戰的議案,組織軍隊和“各界人士”包圍國會,並脅迫、毆打議員,企圖強行通過。國會忍無可忍,呈請黎元洪免去段祺瑞的總理職務。1917年5月23日,黎元洪簽署了罷免令,段祺瑞避居天津。

表面上看,府院之爭是府方贏了,事實上,由於段祺瑞遙控著最大的實力派督軍團,便自然會立於不敗之地。所謂“督軍團”,即各省督軍的聯合陣線,他們為了維護既得利益,對主張軍民分治的黎元洪十分不滿。他們為達到目的,竟雲集北京,不斷向黎元洪施加壓力,就對德宣戰一事而言,他們要求國會通過此案,否則便解散國會。

黎元洪答道:“你們作為軍人,職在國防,不要干涉中央政務。《約法》並無解散國會的條款,因此我無法照辦。”有了這些過節,督軍團便有了驅黎下臺之意。於是,在段祺瑞退居天津後不久,各省便紛紛宣佈“獨立”。

督軍團的盟主是坐鎮江淮的大軍閥張勳,他的志向又與別的督軍不同。他是著名的“辮帥”,除了要趕黎元洪下臺,還要迎接宣統復辟。他召集督軍團在徐州頻頻密會,就是商量復辟之事,督軍們有的贊同,有的冷眼旁觀,總之均未對張勳進行足夠的勸阻。

段祺瑞則想得更為深遠:徐州會議的形成本來就有徐樹錚的力量,如今張勳要復辟,讓他驅逐黎元洪,然後由自己興師討逆,三造共和,不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嗎!

而黎元洪對這些鬼蜮伎倆一無所知,他只知道張勳有意進京調解矛盾,又認定張勳是個頭腦簡單、重義氣的熱心漢子,正為此喜出望外,哪裡還有他想。他在北京熱盼張勳的到來,但張勳人還沒到便給了他當頭一棒。

府秘書長從天津帶回了張勳的六項條件,要求解散國會、另立憲法等等,無一不似晴天霹靂。此時,黎元洪已無計可施,只好拋棄他曾許下的“不違法,不怕死,不蓋印”的諾言,宣佈解散國會,但堅稱此舉是為了保存共和政體。

但張勳豈容他保存共和政體。6月14日張勳進京,望眼欲穿的黎元洪開正陽門迎接。但張勳完全沒給黎元洪一點面子,一進京就把持了軍政大權。黎元洪的總統府一下子變得格外冷落,但他仍在盼望著內閣重組、國會重開、法統重光,為此,他還專門致電陸榮廷,要求南方萬勿北伐。可見,他對時局仍抱相當的樂觀態度。


“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黎元洪維護共和,拒絕冊封並反對帝制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令全國人民震驚,康有為來京後,張勳即脅迫王士珍等五十餘人,進紫禁城面聖,擁戴宣統復辟。黎元洪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即表示“願以身殉民國”。7月1日凌晨四時,張勳派梁鼎芬、江朝宗、王士珍、李慶璋來總統府逼黎元洪退位。

梁鼎芬拿出“奉還大政”的奏摺要他簽名蓋印,他厲聲斥道:“民國是國民公有之物,我受國民之託而任總統,責任重大,退位與否,須遵從國民的意志,而非個人的行動。你們忠於清室,就要為清室的安全考慮,不能僥倖一試。復辟之後,我就不能再對清室的安全負責。”

張勳對黎元洪相當輕視,認為他已經無足輕重。但是黎元洪困居總統府內,仍不忘匡救共和。他派夏壽康赴天津問計於張國淦,張國淦認為總統既在難中,惟今之計,只有請馮副總統代理總統職務,並重新起用段祺瑞,令他討逆。黎元洪得訊後當機立斷,即刻擬訂了重新起用段祺瑞的任命書、命段討逆的命令,以及馮國璋在南京代行總統職權的電報,秘密派人送交段、馮二人。

他還不顧生命安危,通過日本使館發出一份否認“奉還國政”的通電,表示“受國民之託付,當茲重任,當與民國相始終,此外他非所知”。這一舉措激怒了張勳,總統府警衛隊遂被撤換。雖然外國公使團一再要求保證總統的安全,但是黎元洪仍覺不安全,遂於7月2日奔赴日本使館避難。

段祺瑞接令後,於馬廠誓師,不到一週時間便攻入北京,復辟遂告失敗。段祺瑞特地趕赴日本使館迎接黎元洪,實則意在譏諷。黎元洪則聲明準備辭職,決不再回總統府,接著他果然回到了東廠衚衕私宅。

段祺瑞對黎元洪深惡痛絕,故寧可支持馮國璋出任總統。馮國璋早有此意,欣然北上。但南方軍政府對此十分不滿,堅持認為黎元洪才是合法總統,並一度派人迎黎南下,被他婉拒。他決心脫離政治,做一介自由的平民。

但是段祺瑞對他餘怒未消,並且頗具戒心,為防他與南方聯絡,故禁止他避居天津。他還一度遇刺,此事見報後,孫中山即在廣州演說,表示願迎他南下執行大總統職務,並命程璧光攜兩艘軍艦在秦皇島準備迎接他。在這樣的情況下,段祺瑞自然更不會放黎元洪出京了。

因此,此期黎元洪的艱難困苦,有甚於當年被袁世凱軟禁在瀛臺時。

黎元洪雖在張勳復辟中,擔任了一個引狼入室的愚蠢角色,但他在逆境之中,敢於公開抗逆,呼籲共和,雖死無懼,是無愧於民國總統的身份的,這種精神與他在洪憲帝制中的表現一脈相承,互相輝映。只是,他雖然有心維護總統、國會、內閣各安職守的共和政體,但在崇尚強權的北洋時代,這隻能是痴人說夢!他被人稱為“黎菩薩”,正應了那句“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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