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灰色思維是成長和成熟的標誌

在兒童的世界中,思維是極度簡單的——不是黑就是白,不是朋友就是敵人,不是好人就是壞蛋,不是正確就是錯誤。“大灰狼壞的徹底,連相貌都是凶神惡煞;小白兔好得通透,各方面都是道德楷模。”如果成年以後,思維方式仍然停留在這樣一種黑白對立的水平上,就表明心智的不成熟。

只有擺脫黑白思維,掌握灰色思維才才是一個人成長和成熟的標誌。認知能力越高的人,對世界的理解就越是灰色。華為老總任正非認為,領導者最可貴的思維品質是灰色思維,他說:“在變革中,任何黑的、白的觀點都是容易鼓動人心的,而我們恰恰不需要黑的,或白的,我們需要的是灰色的觀點,在黑白之間尋求平衡。”“灰色是常態,黑與白是哲學上的假設,所以我們反對在公司管理上走極端,提倡系統性思維。”

1.只有灰色思維,才能正確認知現實世界

灰色思維之所以是成熟者的必備思維,是因為他們比普通人更懂得事物的混沌狀態,他們能巧妙融合事物的對立面,形成有機的整體。世界的物質運動具有豐富多樣性和不可窮盡性的特點,而人們對客觀事物的認知總是有限的和相對的。人類的理性無法達到上帝的水平。這就決定了人們對於一些事物的認知有相對確定的部分、不確定的部分和錯誤或無法認知的部分。也就是說,人們只能通過信息去認知外部世界,信息不充分的實在,我們的認知是不確定的;與信息無關的實在,我們是不會知道的。這就是王陽明所謂的心外無物。一個實在在我們的心之外,我們怎麼知道它的存在?

灰色思維產生的客觀原因是由於思維主體對客觀認識的信息不足引起的。因為信息的不足,人們對客觀事物的認知就不可能是確定的,即白色的,而是灰色的。相對於人類的認知而言,現實世界是由白色、黑色和灰色共同構成的世界。黑白對立只是現實世界一種極端的情形,大部分都是灰色的世界。與此相適應,人類對於外部世界的認知決不能忽視灰色的部分,以對於黑白的認知方式替代對於灰色的認知。

從人類的認知過程看,一個新事物,如果沒有任何信息來源,人們對它的認識完全是陌生的,很可能存在錯誤的認識,這就是黑色思維;為了有效地認識新事物,人們不斷完善信息,這種黑色思維則逐漸明晰化,可能轉化為“部分信息已知”的灰色思維;當信息充分獲得時,則灰色思維將轉化為白色思維。由此科學家們提出了白箱、黑箱和灰箱理論。白箱意味著確定性、黑箱意味著錯誤或無法認知的部分、灰箱意味著不確定的部分。因此,人類對於事物的認知,總是一個不斷地由黑箱向灰箱再向白箱前進和深入的過程。

科學發展中一個著名的例子,就是光的波粒二象性學說,就是世界具有灰色性質的一個最好的證明。最早人們做了很多的光學實驗,克里斯蒂安·惠更斯根據這些實驗,提出了一種光波動說。從他的原理,可以給出波的直線傳播與球面傳播的定性解釋,並且推導出反射定律與折射定律,但是他並不能解釋,為什麼當光波遇到邊緣、孔徑或狹縫時,會偏離直線傳播,即形成衍射效應。

稍後,艾薩克·牛頓提出了光微粒說。他認為光是由非常奧妙的微粒組成,遵守運動定律。這可以合理解釋光的直線移動和反射性質。但是,對於光的折射與衍射性質,牛頓的解釋並不很令人滿意,他遭遇到較大的困難。由於牛頓無與倫比的學術地位,他的光粒子理論在一個多世紀內無人敢於挑戰,而惠更斯的理論則漸漸為人淡忘。直到十九世紀初衍射現象被發現,光的波動理論才重新得到承認。

英國著名物理學家托馬斯·楊根據一些實驗事實,楊氏於1800年寫成了論文《關於光和聲的實驗和問題》。1801年,楊氏進行了著名的楊氏雙縫干涉實驗,證明了光是一種波。此後,光的波動說逐漸佔了上風,微粒說逐漸轉向劣勢。到十九世紀中後期,在光的波動說與微粒說的論戰中,波動說已經取得了決定性勝利。

然而1887年,德國科學家赫茲發現光電效應,光的粒子性再一次被證明!二十世紀初,普朗克和愛因斯坦提出了光的量子學說。1921年,愛因斯坦因為“光的波粒二象性”這一成就而獲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1921年,康普頓在試驗中證明了X射線的粒子性。1927年,傑默爾和後來的喬治·湯姆森在試驗中證明了電子束具有波的性質。同時人們也證明了氦原子射線、氫原子和氫分子射線具有波的性質。在新的事實與理論面前,光的波動說與微粒說之爭以“光具有波粒二象性”而落下了帷幕。

從光的波動性和粒子性的爭論中我們可以看出,光處於灰色地帶,既不是簡單的白,也不是簡單的黑。如果我們執著於黑白對立的思維,就無法實現對光的全面認知。

我們的科學探索的重要任務,是努力減少信息的不確定性,增加信息的確定性。然而,在不斷變化著的世界裡,信息部分確定、部分不確定卻是永恆的,只不過是兩個部分的量的比重也不斷在變化而已。信息的確定化、白化是目標,但只有里程碑,沒有終點。

人類社會領域相比於自然物質世界,更是一個灰色的領域。在這個世界上,你找不到一個絕對的壞人,也找不到一個絕對的好人。每一個人都是複雜的綜合體。沒有人是天使,也很少有人是惡魔。人人都處於一個灰色的世界中,並且人人都是灰色的。因此對於社會領域的認知,相對於黑白認知而言,更多的是灰色認知。華羅庚說: “數學最容易明辨是非”。就是說,數學是精確的,但是在人文社會科學領域和政治層面上,就不那麼精確了,變成灰色的了。

華為老總任正非灰色思維的形成,與他父母的人生經歷有很大的關係。任正非的父親在北京上大學期間,是一位熱血青年,參加學生運動,進行抗日演講,還參加過共青團,也開過生活書店,賣過進步書籍。但在全國掀起抗日高潮的國共合作時,他到了廣州做了國民黨軍工廠的會計員。這使他父親在文革中遭受了極大的磨難。在文革的年代,人們的思維是黑白兩極的,不是革命者,就是反革命分子。任正非2001年在《我的父親母親》一文中說:他們是生活在一個複雜的社會中,這個社會又是多元化組成的,不可能只有一種純潔的物質。……人一生有不知多少活動,如果不以人的目的來衡量,以人的品德來衡量,以及現實中他們對歷史認識與承諾來衡量,而是以形式來衡量,那麼就會複雜到任何人都無法清理自己而謹小慎微。

父母的這種人生經歷,使任正非認識到,黑白思維並不完全適用於現實世界。因此他說:“文革對國家是一場災難,但對我們是一次人生洗禮,使我政治上成熟起來。”所謂這種成熟,實際上是擺脫了黑白思維,學會了用灰色思維看世界。

任正非的父母,既不是革命者,也不是反革命者,介於革命與反革命之間的灰色地帶。如果簡單地進行黑白界定,認定某人是革命或反革命,好人或壞人,都不是對那個人的全面而真實的認知。

2.灰色思維是一種大智慧

所謂灰色思維,就是一種融合黑白思維。灰色思維意味著對於事物的認知,既不是黑,也不是白;既不是對,也不是錯;既不是好,也不是壞,是一種融合體,不走極端。所以灰色思維不是“非白即黑”的兩極思維,也不是“白加黑”的並存思維,而是“白黑融合”的思維。灰色思維突破了矛盾著的事物的簡單二分,表明矛盾著的事物並非一定是非黑即白、是非立辨,而是可以介於黑白之間各個不同狀態的選擇,呈現不同狀況的灰色。

灰色思維是一種順應自然規律,按自然規律辦事的思維,而不是碰到什麼事情了,就用非黑即白、非白即黑的方式做事。

灰色思維所指向的是灰色的世界,即信息不充分的世界。在信息不充分的條件下完成認知和決策,黑白思維是不適用的,這是灰色思維適用的領域。例如法國人口學家統計中國宋朝、元朝、明朝、清朝的人口,不是去查閱中國曆代全國的縣誌檔案。,而只是根據當時中國的食鹽銷售量進行推算。因為鹽在中國古代是由政府統一管理的,其數據很容易得到。當然,得出的人口數字一定是灰色的。實際上,對於中國古代人口的統計數字,一定是灰色的。因為自古以來,中國就缺少精細化管理,所有的數字都是大而化之的。

任正非認為,在應對社會複雜事務的時候,灰色思維非常重要。中國歷史上的改革者在思維方式缺少灰色,造成不必要的對立。他說:面對他們所處的時代環境,他們的變革太激進、太僵化,衝破阻力的方法也太苛刻。如果他們用較長時間來實踐,而不是太急迫、太全面,收效也許會好一些。其實就是缺少灰色。方向是堅定不移的,但並不是一條直線,也許是不斷左右搖擺的曲線,在某些時段來說,還會劃一個圈,但是我們離得遠一些或粗一些來看,它的方向仍是緊緊地指著前方。

任正非認為“灰色”思維的核心點是:妥協與寬容。它不是“中庸之道”的不偏不倚,而是在堅持方向和原則前提之下的通權達變。在不能確定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見和方案到底哪一種正確的時候,或者在事物自身根本就沒有絕對正確的前提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將爭論的雙方引入黑白之間的灰色地帶。

任正非認為,一個領導人重要的素質是方向、節奏。他的水平就是合適的灰色。方向是不可以妥協的,原則也是不可妥協的。但是,實現目標過程中的一切都可以妥協,只要它有利於目標的實現,為什麼不能妥協一下?當目標方向清楚了,如果此路不通,我們妥協一下,繞個彎,總比原地踏步要好,幹嘛要一頭撞到南牆上?

“妥協”其實是非常務實、通權達變的叢林智慧,凡是人性叢林裡的智者,都懂得恰當時機接受別人妥協,或向別人提出妥協,畢竟人要生存,靠的是理性,而不是意氣。

“妥協”是雙方或多方在某種條件下達成的共識,在解決問題上,它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在沒有更好的方法出現之前,它卻是最好的方法,因為它有不少的好處。

明智的妥協是一種適當的交換。為了實現主要的目標,可以在次要的目標上做適當的讓步。這種妥協並不是完全放棄原則,而是以退為進,通過適當的交換來確保目標的實現。相反,不明智的妥協,就是缺乏適當的權衡,或是堅持了次要目標而放棄了主要目標,或是妥協的代價過高遭受不必要的損失。

只有妥協,才能實現“雙贏”和“多贏”,否則必然兩敗俱傷。因為妥協能夠消除衝突,拒絕妥協,必然是對抗的前奏;我們的各級幹部真正領悟了妥協的藝術,學會了寬容,保持開放的心態,就會真正達到灰色的境界,就能夠在正確的道路上走得更遠,走得更紮實。

人們對客觀事物的探索是永無止境的,但任何信息在一定時間內獲取程度再充分,也都只是特定的和暫時的,因而這種對事物認識的準確程度總是相對的。錢學森說:“任何結論都不是最終的”(《錢學森文集》結束語)。認識的灰色階段,是人類探索未知世界一個必經歷程。

灰色思維,讓我們從容地應對這個世界。但是,真正理解它需要豐富的人生閱歷。任正非2005年在華為內部的一次講話中說:灰色概念太深刻,太複雜,當你們說自己懂得灰色了,其實不然,灰色是很難懂的,你們或許永遠不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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