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了，程亮跟著小夥伴蹦蹦跳跳地到各家串門拜年去，在這地兒過年時串門是有好處的：只要到人家門口喊一聲“恭喜發財”，那家人就會抓給你瓜子花生之類的東西。所以這一直以來就是孩子們的樂趣，往往一上午跑下來好吃的東西能撐滿口袋。
程亮正要走，被爺爺叫住了，爺爺一臉認真地說：“亮亮，說件事，無論人家給什麼東西，你切切記得手心要朝下，千萬不能朝上!”
程亮一聽驚訝地問道：“為什麼?”
爺爺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是老輩人傳下來的老規矩，你只管記著就是了。”
程亮隨口答應著，便和夥伴們三五成群地在村子裡串起門來。一開始倒是記著爺爺的囑咐，人家給東西時自個兒伸手去抓，這樣一來就手心朝下了，而其他小夥伴也都這樣做，顯然他們的家長也同樣囑咐過了。但時間一長有變化了，當鄰居大叔大嬸笑吟吟地遞過裝滿零食的小簸籮時，有的小夥伴不再伸手去抓，而是伸出雙手手心朝上，示意人家抓了放上去。大叔大嬸見了先是一愣，然後抓過一大把零食，放到那雙小手上。
程亮看在眼裡，心想他為什麼不遵守老規矩呢?很快明白過來了：這樣子得到的零食更多，因為大人的手大。
既然有好處，當然要學了，於是程亮也這樣做，效果果然不錯。原來遵守老規矩是要吃虧的。
時間飛快，一晃的工夫程亮就長大了、工作了，成了領導身邊的紅人。有一次吧，因為幫了人家的大忙，人家送來一點錢，領導一向是個有福同享的人，他叫來程亮等幾位，指著桌上的一堆鈔票仁慈地說：“這是一位朋友表示的一點心意，讓我們買點茶喝喝，不收下不好，來來來，人人都有份，不過要守口如瓶喲。”
大家聽了個個快樂地笑著，挨個上前領錢，一旁的程亮很快有了驚人的發現：每個人伸出的手都是手心朝上的，等著領導往他手裡放錢，同時每個人的腰也都是彎著的。
很快輪到程亮領錢，他吃驚地發現自個兒的手也是手心朝上，並且腰也是彎著的，而這些動作都是在不經意的狀態下完成的。
這是為什麼呢?
再後來程亮也做了領導。這天一位大老闆請程亮到他家玩，這位大老闆的別墅可真是豪華!程亮正感嘆，那老闆拿出一個盒子，裡面珠光寶氣的，全是金啊銀啊之類的東西。老闆親熱地笑著，說：“程局，我們來玩個遊戲，這盒子裡的東西你不挑不揀伸手抓一把，抓到的就歸你，抓多了我不眼紅，抓少了你不要怨我，抓到值錢的算你運氣好，抓到不算太值錢的也不要喪氣，好不好?”
程亮一聽興趣一下子就上來了，自當上領導以來什麼花樣沒見過?但這種新奇的玩法倒是聞所未聞，他當即伸出肥大的右手，手指活動又活動、舒展又舒展，正要伸手抓，忽然想起以前過年串門時的情形來，便又縮回了手。
那老闆見狀問道：“程局這是不賞臉嗎?”
程亮閉起眼，伸出雙手，手心朝上併攏在一起，慢吞吞地說：“讓我抓多難看啊。”
老闆一愣，隨即呵呵笑了起來，說聲：“程局幽默!”然後抓起盒子往下一倒，嘩的一聲，盒子內乾乾淨淨一個不剩，所有東西全倒進了程亮手裡，堆得高高的。
這種令人血壓升高的刺激生活直到有一天紀委找上門來，才戛然而止。
在監獄內，程亮這才覺察到以前就象一場美夢，現在驚醒了，不，還有一樣還沒醒悟到，就是爺爺曾經囑咐過的話：手心一定要朝下，不要朝上。
程亮沒事就反覆咀嚼這句話，可是怎麼也想不通。
這天開飯了，程亮跟其他牢友一起排著隊領饅頭，很快輪到自個兒了，他領回了饅頭，突然間腦子內咔的一聲巨響，明白了，全明白了!
當自個兒領饅頭時，面對一臉威嚴的獄警，他本能地雙手手心朝上。
原來雙手手心朝上，是乞討，是貪婪，是不顧自尊、奴顏婢膝，是一步步自甘沉淪，從而走上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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