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姓孫的“孫子”

四川人自稱老子——不說我, 其實這“老子”就跟上海人說的“阿拉”一個樣;還有北京人說的“咱哥們兒”、“本小姐” 等等,都是第一人稱單數,並無妄自尊大的意思,只是沒有“鄙人”、“在下”、“晚生”聽起來爽耳罷了。譬如 “小生這廂有禮了”總比“老子跟你說”好聽點兒。不過,如今有不少人說自己是孫子,這確實是無奈又無奈的事兒。兒子的兒子對於爸爸的爸爸而言,那就是孫子,一點轍都沒有。

一个姓孙的“孙子”

有些中國話(尤其是北京話)具有多種的含義,比方說足球場上喊瘋了的京罵“傻×”就並非智遲而乃笨蛋的意思,只是比笨蛋更不受聽罷了。那麼孫子呢?巧了,說孫子“孫子”就到啦!

“哎喲——爺們兒,今兒這風颳的,真不善!……快來口水,再沏壺高的。”他說著,順手抓了碗剩茶,咕嚕嚕漱著口“您猜怎麼著”他說“我今兒又折騰大半天兒,嗨!”

“得得,別提您摧帳那碼事兒了,全知道,真真兒的!”

各位看官,也許給您鬧糊塗了,其實是這麼檔子事兒,就剛進門這位,打他八輩祖宗那兒就姓孫,現在還是。您可別小瞧這位孫爺,40年前跑莫斯科,兇著哪——倒騰皮茄克。這人很江湖,講意氣、夠個爺們兒。後來為幫朋友鏟事兒,花了不少錢,末了那朋友做生意,跟老孫借了50萬,說好兩年還,如今三年過去了,蹦子兒沒給。老孫最近騰出手兒來專幹這事兒,於是討債討出個外號叫孫子。他還三天兩頭把他追債的來來去去弄個小視頻什麼的發微信朋友圈,這不:50減17,還33萬。

一个姓孙的“孙子”

當今楊白勞是爺,黃世仁倒成孫子了,您明白了嗎?在血親輩份只外,“孫子”的含義就是債權人。您瞅這位老孫不是嗎,堂堂一個爺們兒給人當孫子耍,他不窩火那才怪了哪!

說誰誰誰忒“孫子”,則是特“操蛋”(見新版《現代漢語詞典》126頁)的意思,就像欠老孫錢那主兒。

在今天的所謂場面上(假如您有這種社交圈子的話)常見一些半熟臉,有的滿臉橫肉,身材魁偉而作謙謙君子狀,卻曾是縱橫江湖的玩主;有一嘴髒話滿腹經綸的文壇宿將、過景大腕;有稚氣尚在面目謙和的海歸CEO。您瞧就這樣的一些人們他哪個是慫主兒?人家倒折去了鋒芒、沒有一絲張揚。他們常用的口頭禪就是“還得仰仗各位啊”、“您幾位都是爺”、“我那敢哪,您別嚇著我”云云。可是就那句“您別嚇著我”,擺明了就是“大爺我什麼沒見過,您還少來這個”,可他話偏就不那麼說。他們似乎已參透人生、深諳世故,不逞少年之意氣,不爭一時之長短。您別看在場面上裝孫子,私下裡都實打實地幹著一攤事兒,不說局面有多大吧,反正門口趴著那路虎是他的。話說回來,裝孫子歸裝孫子,遇上事兒和為貴倒也頗為厚道,可要是到了非死磕不可時,還真不是好玩兒的。——甭美,誆老孫錢那主兒我看就懸。

像老孫這種爺您說該著他倒黴吧似乎有點兒不近人情,可早知道如今您當初充的哪門子大瓣兒蒜哪?仗義!爺們兒!——碰見一蔫土匪,當東來順的羊肉片兒涮得您四九城爛轉,告他您還沒字據……嘿,當大尾巴狼就這滋味兒。

一个姓孙的“孙子”

大尾巴狼畢竟不是欠債的主兒,用不著躲著藏著,走到哪兒都是爺們兒。可還有一路東西是真正的孫子,一點兒不摻假。那就是利用職權壓榨管轄範圍裡的商戶的那些芝麻綠豆大的官兒。在他身上您都想不出來,丁大點兒的權利能撐得他胡說八道,可在他自己的上司面前那副嘴臉就甭提啦,咱形容不出來,反正您見過王剛演的和珅,那麼打個比方,把仨王剛的天才綁成一捆兒也演不出那股子噁心勁兒來,所以說藝術永遠比不了生活真實。大凡這路人換個地方就不是他了,那叫變化多端真是一個絕。自打老孫撒手邊貿業務以後,就在家門口開了一爿店賣正牌名煙名酒,批零兼做。因為心裡沒鬼,老孫從不尿管著他的“綜合辦”小吳,結了怨。小吳老找老孫的麻煩,煙抽了還惦記酒,要不就衛生消防的找點事兒,揍他一頓吧又犯不上。老孫原本不是掏壞的人,沒轍了,於是明告訴小吳:“老子花了三萬塊錢要收拾你”,這下樂子大了。頭一個禮拜小吳被倆惡棍追得滿街亂跑,毫髮未損可現大了眼;二一個星期小吳被人誆進歌廳找雞,屁事兒沒幹成讓人給錄了倆鏡頭交到媳婦手上,小吳慘到家了。這兩檔子事讓小吳徹底成了孫子,也由此開始了“按律行事”。老孫呢,雖說買賣不如前幾年那般大進大出,可從此不再受那廝的鳥氣。

煙店的房東愛跟老孫開逗:我說孫爺,趕明兒我兒子結婚,您給躉一車皮五糧液得了,一半隨份子一半頂房錢,咱還就不用當這孫子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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