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醫患共情，折射人生百態
——關於華語醫療劇的現狀與思考
郭梅 張新月
“夫醫者，非仁愛之士，不可託也；非聰明理達，不可任也；非廉潔淳良，不可信也。”早在魏晉時期，哲學家楊泉就在其《物理論》中論述了醫生的美好品德。近年來，全社會對醫生這個群體的關注越來越多，當代醫生的現狀，從醫患關係到行業環境，無不牽動著千家萬戶的心。
在這個疫情爆發的特殊時期，多個視頻平臺專門為醫療劇開啟了“醫者仁心”觀看專區，包括《心術》《急診科醫生》等各類劇集，收視率普遍比疫情發生前高；從《無限生機》到《外科風雲》，醫療劇種類豐富，近幾年更是呈現井噴現象，醫院題材的行業劇吸引了大量觀眾的眼球。
通常來講，國產醫療劇的源頭可以追溯到1986年播出並獲得中國電視劇飛天獎的《希波克拉底的誓言》，劇中藉助古希臘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的誓詞，提出了醫生職業道德這個話題。近年來，伴隨著我國醫改的不斷深入及人們對醫患關係的密切關注，在影視創作者、資本、受眾的合力推動下，催生出不少廣受關注的醫療劇。
縱觀近年來的醫療劇，按科室大致可分為急診科、婦科、兒科和全科等類型。“婦產科三部曲”《產科男醫生》《產科醫生》《愛的婦產科》將產科醫生的形象搬上熒屏；《兒科醫生》和《了不起的兒科醫生》關注兒科醫生；《青年醫生》《都是天使惹的禍》和《長大》將視線轉向青年醫生群體，展現他們在一個個醫療事件中的自我轉變與成長；還有像《心術》《醫者仁心》《妙手仁心》《白色強人》《柳葉刀》等全科室型醫療劇對醫院的整體運作做全景式的展現。
電視劇《無限生機》海報
其中，急診科是被關注最多的科室，因為這裡每天都上演著悲歡離合，節奏緊張，可訴性和故事性強，是觀眾最愛看的。2005年，曾以《重案六組》名揚四海的徐慶東導演，以一部《無限生機》開國產醫療劇之先河，以緊湊的劇情、接地氣的故事和一句“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感動了無數觀眾。從劇本到現場拍攝，再到後期剪輯，都有醫學顧問把關；現場器材，找醫院借，真刀真槍地上，連心電圖都要根據每集病人的情況由專人調試；護士乾乾淨淨，醫生利利索索，有在醫院幹活的樣子，讓現實生活裡的大夫讚不絕口。和試圖揭開某一行業神秘面紗的“獵奇”式角度不同，該劇的拍攝視角是平等的、細緻的，它注意醫生的眼神，有著對破碎和傷痛的關切，純粹而生動。還有，《愛在生死邊緣》《關懷》《無限生機》《急診室故事》《永不放棄》和《急診科醫生》等都是近年來頗具代表性的關於急診室主題的醫療劇。
電視劇《關懷》海報
《關懷》描寫醫療急診戰線上的市井人物故事，由滕文驥導演，陳建斌、苗圃、胡軍等主演。主人公劉凱是留美多年的博士，他和美貌、幹練的妻子楊芊紅回國發展，擔任某醫院急診室主任。26集的篇幅圍繞他們在搶救過程中，遇到不同層次不同個性的典型人物，揭示出忠誠、背叛、信任、欺騙、悔悟、傷害、危機、猜疑等現代人心靈焦慮、躁動的情感主題。為達到醫術真實性，劇組在攝影棚內搭建了一個醫院實景，道具完全真實化，採用國際上最先進的醫療設備。
2002年，鄭曉龍導演的《永不放棄》被稱為中國版《急診室的故事》，它以醫療事件推動劇情發展，以治病救人為核心，注重對醫療場面的展現。通過在一個又一個棘手的案例中所經歷的價值選擇和道德追求，表達了人們對生命永不放棄的信念。2017年鄭曉龍又執導醫療劇《急診科醫生》，獲得了較高的關注，劇情對當下的醫患矛盾、急診現狀、急診科醫護的現狀等的描述頗精彩，同時探討了醫學如何對待生命倫理的問題，反映了當下人民群眾的心理訴求，能與觀眾產生共鳴。劇中在“超級細菌”出現後，醫院緊急採取有效措施控制細菌的傳播，最終順利化解了危機，這一關鍵場景與當下情勢充分契合，更引發了觀劇的新一波熱潮。
電視劇《永不放棄》海報
醫療劇除了展示醫生的精湛技術和科普專業知識外，還有更多思辨性的表達需求。在《急診科醫生》中，病危產婦帶出的是對“女人是不是生育機器”的思考、工人受工傷需截肢案例說的是“醫生該不該為病人的未來考慮選擇保守但昂貴的治療”、暈倒的孤兒小偷關注了“急診救助基金”、精神病患刺殺女醫生映射的則是頗受社會關注的“醫鬧”問題……這些話題點到即止，故事和鏡頭並未刻意煽情和拔高，也沒有直白的審判和批評，而是把思考交給了觀眾。此外，今年即將上映的《謝謝你醫生》以及改編自笙離小說的《ICU48小時》，也都是關於急診科的故事。
電視劇《急診科醫生》劇照
婦產科三部曲分別從不同角度展示了醫患關係。女人生孩子，看似天經地義，實則關係到親情、倫理、隱私等諸多話題。其中，《愛的婦產科》把鏡頭聚焦在婦產領域，為觀眾揭示圍繞生育產生的故事，讓觀眾看到新生命的誕生及隱藏背後的種種現實。劇中毫不避諱地將婦產科的各種專業名詞嵌入現代人的都市生活，可以說，本劇不僅討論了一家醫院的集體精神史，更討論了生命的誕生及誕生前後的社會現實，讓觀眾看到隱藏其下的激烈矛盾。其續集《愛的婦產科2》則更多地從女性視角呈現醫療群像，並在其中融入了偶像劇的模式。
電視劇《愛的婦產科》海報
外科醫療劇一般涉及面更廣，除了外科還會有醫院內其他科室的內容。其中《外科風雲》講述了在現代化綜合性的仁合醫院，由一起29年前發生的“事故”所引發的故事。全劇情節引人入勝，邏輯自洽，幾條主線並行不悖，相互推進，且敘事節奏明快緊湊，不拖泥帶水，是一部反映了若干現實問題、引人深思的好戲。如果觀眾、尤其是醫療相關行業的觀眾肯認真思考和討論劇中真正有意義的現實問題，比如醫療保險、器材使用、職業規範與職業理想等等，那麼對個人和社會都將有更積極的意義。《生命有明天》是香港亞洲電視製作的都市勵志劇。該劇以輕鬆的手法講述一群初出茅廬的外科醫生在一名鐵血冷臉的外科醫生的帶領下，最終成為新一代專業外科醫生的勵志式奮鬥故事。
電視劇《外科風雲》海報
實習生也是醫療劇重點觀照的群體，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青年醫生》和《長大》。前者通過醫生程俊、歐陽雨露、王博的不同視角，向觀眾立體展示了一個真實的急診室，實景搭建的急診室真實地展現出了當代都市醫院的面貌。其劇情呈現多面而立體，不僅深入住院醫、實習醫的真實經歷，更展現護士、患者的不同思維角度，通過50個真實案例反映現代醫學之痛，對醫患關係也進行了坦誠而直接的表現，既沒有迴避尖銳的實際矛盾，又善於用過硬的敘事情節和豐滿的形象塑造來傳遞正能量的人物精神。劇中那群青年醫生的夢想與成長，他們的真誠態度和熱血精神都讓觀眾深受感動。
電視劇《青年醫生》海報
相對於分科型的醫療劇，全科型醫療劇展示的內容更加全面，跨度更廣，小到一位患者，大到整個醫院的運作都一覽無餘，十分考驗創作者的整體構思與設計。其中，《到愛的距離》通過以李睿、凌遠為代表的醫務工作者追求理想、克服偏見，努力向愛走近的感人故事，以真實生動的案例和曲折動人的情節讓觀眾直呼好看和過癮。通過對職業理想、醫患糾紛和情感瓜葛的展示，醫務工作者們在無奈、掙扎和感悟中不斷成長，並以不同形式守護了救死扶傷的理想，傳遞出行業正能量。還有，老牌港劇《白色強人》劇情設置跌宕起伏，劇中的“白色強人”們需要在遵循“生命正義”還是恪守“程序正義”之間做出果斷抉擇，當其他一切都被他們拋諸腦後，拼勁全力救下鮮活跳動的生命時，充分體現出了對生命的尊重與重視。
電視劇《到愛的距離》海報
當現實生活中“醫鬧”“傷醫事件”成為社會熱點問題時，對醫患關係的表現也成為這一時期醫療劇的主要內容。《心術》《醫者仁心》和《感動生命》都直面當下最敏感的醫患關係，呈現了不同年代醫療健康行業中存在的醫患矛盾，並引導雙方相互理解、溝通和信任，同時也引導醫務工作者堅守醫者仁心，敢於寬恕，銘記職業操守和道德。《心術》在反映國內醫患關係尖銳現狀的同時，也展示了同樣“憋屈”的醫生群體。除了醫院和一群醫生的故事，以及鬧得沸反盈天的醫患矛盾，它還不停地試圖剖析現代人的內心。《醫者仁心》則講述一群醫生在理想與現實中的彷徨，剖析醫生背後那些不為人知的隱情和中國醫療制度普遍存在的問題，也表現了普通病人的抱怨、憤怒和無奈，誠意十足地希望建立醫患溝通的橋樑。
電視劇《心術》海報
隨著時代的進步，醫生形象的塑造從精英化逐漸向親民、接地氣的風格轉變。被稱為“中國版《實習醫生格蕾》”的電視劇《感動生命》，展示了醫患雙方在“白色戰場”上迸發的人性道德力量，用客觀的視角審視醫生和社會的關係、對醫生的工作和生活的展現更加真實，讓大眾看到並瞭解醫生在工作中所面臨的來自患者和制度的雙重壓力。
電視劇《感動生命》海報
此外，法醫、整容醫生、國際救援醫生、無國界醫生等，也是醫療劇表現的對象。法醫題材作品不少，《鑑證實錄》《法醫秦明》《心靈法醫》《骨語》《我知道你的秘密》《大唐女法醫》《法醫宋慈》等都從不同視角不同層面讓觀眾對這一行業有了更多的瞭解。國內首部法醫行業劇《法醫秦明》改編自同名系列小說，張若昀飾演的“電手佛心”法醫秦明、焦俊豔飾演的實習法醫大寶以及李現飾演的刑警隊大隊長林濤組成的黃金破案組合攜手其他警官從蛛絲馬跡追逐真相的過程。還有，《法證先鋒》以其驚險萬分、撲朔迷離的案情和主角之間纏綿的愛情吸引了眾多關注的目光，在揭示出科學破案的重要性的同時，亦完美詮釋了法證技術在科技發展日新月異的今天所具有的獨特和神奇的魅力。
電視劇《法醫秦明》海報
《極速救援》顧名思義是一部救援題材醫療劇，講述了司喬、莫沫、于飛三個擁有不同成長背景的醫護人員因各自不同的原因來到飛行醫療部，組成了鐵三角一般的雲端救援小分隊，一次次穿梭於各個高危事件中，通過自己不懈的努力以熱血仁心搶救生命，用醫者仁心安撫患者心靈的正能量故事。
除了現代醫療劇，古代和民國醫療劇也不容小覷。《神醫喜來樂》《大宋提刑官》《神醫大道公》《柳葉刀》《大清藥王》等劇各具特色。《女管家》以民國時代為背景，講述了一個剛柔並濟的女人在亂世中用苦難鑄就美麗人生的故事。該劇憑藉充滿誠意的精良製作、高潮迭起的劇情、獲得了部分觀眾的認可，但演員的演技以及劇情的嚴謹性還有待進一步提升，怎樣擺脫劇情的“老套路”也值得深思。《忍冬豔薔薇》則講述中醫世家之女忍冬被蓄意掉包，長大後重回中醫堂，與親生父親相認，並依靠自己的中醫天賦成為了一名傳世女中醫的故事。
電視劇《大明醫聖李時珍》海報
古代名醫形象也是醫療劇的一個重點，如《醫神華佗》演繹了古代神醫華佗的精彩人生，《大明醫聖李時珍》講述我國明朝偉大的醫藥學家李時珍富有傳奇色彩的一生和跌宕起伏的情感歷程，是全國首部以中醫養生之道為題材的電視劇。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優美的山水田園、悠久的中醫藥文化，以及享譽世界的醫學鉅著《本草綱目》都是本劇不可多得的亮點。還有《神醫大道公》是由廈門廣播電視集團出品，鄭少秋、郭冬臨等出演的一部古裝喜劇，講述了保生大帝和徒弟二舉身負治病、除魔的雙重職責，在醫治病人的同時與惡魔瘟君鬥智鬥勇。劇情以海峽兩岸共同流傳的神醫吳夲的事蹟為藍本進行創作，第一次將醫神形象搬上熒屏，深厚的民間基礎使得該劇備受關注。
電視劇《神醫大道公》海報
法醫鼻祖宋慈著有《洗冤集錄》，其剛正不阿的品格在《大宋提刑官》中被刻畫得淋漓盡致。劇中案件設置精巧，對法醫鑑定學的介紹細緻，劇情層層推進，情感的渲染和情節的設定均張弛有度，觀眾口碑很好。還有，《本草藥王》《醫聖》等也都將家喻戶曉的名醫形象搬上了熒屏。
綜上所述，縱觀中國醫療劇的創作現狀，大多選擇的是西醫題材，中醫題材醫療劇在較長時間裡未能獲得應有的重視和發展。令人欣慰的是，2009年《大國醫》、2016年《女醫明妃傳》、2019年《老中醫》的相繼播出，使中醫題材醫療劇也開始逐漸佔據一席之地。這些劇將中醫醫理作為全劇的連接點，使國內大眾的一些經驗所得或者是中醫學著作中的內容串聯，不僅與大眾經驗相互貼近，同樣也展現了中醫藥學的內容。《老中醫》以民國時期的上海為背景，由五個醫案相串聯，講述南京國民政府發佈“中醫廢止案”後，中醫翁泉海帶領同仁共同抵制該案並竭力保護中醫文化，艱難中步步前行的故事。作為我國第一部演繹中醫存廢題材的電視劇，該劇吸引了很多支持傳播國粹的觀眾，再加上全員演技派，可以說從一開始就拿著一手好牌。可由於編導對中醫的瞭解不夠，導致劇情缺乏專業基礎打底，漏洞頻出，慘淡收場。《女醫明妃傳》根據歷史人物事件改編，講述明代著名女醫譚允賢憑藉對醫學的痴迷和熱愛，克服重重困難，開創並建立女醫制度，最終成為一代女國醫的曲折經歷。其中使用的處方效用尚有待考證，但每一個處方該劇都做了備註，提醒觀眾謹慎對待。
電視劇《老中醫》海報
毋庸置疑，對常年“穿梭”於手術檯、急診室、婦產科等現代醫療設施的醫療劇觀眾而言，神秘久遠的中醫文化具備異常強大的吸引力。在中國醫療劇的創作道路上，創作者們已經在嘗試探索“中醫”與“歷史”的結合，但尚有許多神奇的歷史故事亟待挖掘，現當代中醫題材醫療劇更是一塊等待開墾的處女地。
可以說，國產醫療劇已經成績斐然，但亦尚任重道遠，讓我們期待更具題材廣度和深度，更具專業性、思考性和啟迪性的醫療劇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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