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武漢——寫在國家醫療隊撤回的夜晚

衝鋒號吹響

在除夕的夜晚

一桌的團圓飯

吃了還不到一半

疫情就是命令

鈴聲就是召喚

不敢向家人細說

我們就坐上了

飛向武漢的專機

下了飛機我們才發現

此時此刻的武漢啊

超出了我們所有的想象

就像一頭傷痕累累的雄獅

身上在流血,眼睛在流淚

它無力掙扎甚至發不出

低弱的呻吟

它那麼無助地望著我們

眼神充滿了求救的渴望

多少個凌晨

為了穿好厚厚的防護服

不得不掙扎著起來

我多想再躺一會兒

哪怕站著閉一會兒眼

但是我知道

多少人也在掙扎

那是殘酷的生死線

還有多少個惡魔

在和我們爭搶時間

多少次換崗

我拖著沉重的雙腿

幾次邁步又轉過身來

我知道

自己多幹一份

生命就多一份希望

自己多幹一份

戰友就多眯一會兒眼

八小時,十小時

十二小時,十六小時

不吃不喝,不歇不脫

大家說我們是在和死神賽跑

其實是和自己的意志競賽

我們時刻提醒自己

不能坐下,不能暈倒

面前有病人身後有戰友

我們已然不再屬於自己

我們不是父母的嬌兒

我們不是兒女的父母

此刻

我們只有一個身份

白衣戰士

此刻

我們只有一個信念

救人,救人

終於

春天到了櫻花開了

長江的汽笛又響起來了

方艙已經清零

我們日夜守護的病人

也都一個一個回家

我真想在隔離艙裡睡個天昏地暗

我真想在搶救室裡痛哭一場

我真想放開肚皮喝一大壺涼白開

我再也不怕

整個班不敢去上廁所

我再也不用一層一層

套上那成人的紙尿褲

可是,我不能這樣

武漢,還在療傷

親人,還在盼望

崗位,還在繼續

戰友,又在轉戰遠方

再見了,武漢

我答應過你們要來逛逛

再見了,武漢

我告訴過戰友

要來黃鶴樓下曼舞一場

再見了,武漢

把那碗熱乾麵留著

等天下太平歲月靜好

我一定要回來

看一看

武漢的笑臉

(譚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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