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陽光海岸


散文:陽光海岸


山裡人嚮往大海。回想第一次見到大海,萬分激動,難以言說。後來多次涉足沙灘,逡巡海岸,每次都如同初見,幾多感慨。

小河與大海的搏擊

瀕臨大海的陸地、河口,迎著大海波濤的拍擊,抵擋著大海風暴。如果是一座峭壁,迎著海浪的撞擊,被擊打得坑坑窪窪,一個不依不饒,一個不屈不撓。如果是一地亂石,被海浪推送翻滾,攪拌得圓溜溜。如果是一片沙灘,被海潮推來推去,送上岸,退下海,壅成堆,散成片。如果是一片紅樹林,浪高一尺,樹高一丈,海欖不斷長高增粗,紅樹林越來越蓬勃茂盛,抵擋風暴,淹沒海潮。如果是一條大江,後浪推前浪,濁浪排空,波濤滾滾,直衝入海,船行廣闊的入海口,兩邊的江岸都看不到。如果是一條不太大的河流呢?河流向海里衝,海潮向河灘推,河水橫流,海水倒灌,起伏跌宕,九曲十八彎,在入海口形成河港,停留為湖泊,製造出曲曲彎彎的東向、北向、西向、南向沙洲湖岸,搭建萬般風景,演繹千迴百折的浪漫海灘,錯落起伏的河海故事。鹹淡水交匯之處,魚蝦蟹貝格外的多,水中世界分外繁華。海南博鰲海口便是這樣一個小河與大海搏擊的生動曲折的港灣。

龍滾河滔滔東流,久懷入海之志。如果是一條大江,便沒商量地轟然入海。可是一條規模不大的河流的力量有限。海濤一波接一波激湧,堆壅起沙灘作防護堤阻止,不讓它入海,它只有掉頭往北,徘徊在海岸的門坎邊,蓄積力量,尋找機會。

九曲江滾滾東來,兩江合擊,力量增大了,將海岸沙灘衝擊得窄了不少。大海的力量巨大,捲起海浪,推起沙石,不讓河水入海。河水面臨龐然大海,毫無懼色,千次萬次地衝擊,滾滾向前。由於河水搏擊海水的作用,臨海形成十幾公里長的玉帶灘。

比前兩條河流量大的萬泉河加入進來,力量增大許多,陣勢洶湧。大海還是瘋狂推擋,一路推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河水捲起泥沙,向海中推進。河水與海水的力量搏擊、抵擋、消長,河水猛漲,海水漲潮,河水猛衝,海水倒灌,玉帶灘內成湖,積沙在湖中形成十幾個小島。河水衝擊,大海阻攔,沙灘擋不住,畢竟東流去。三條江河從博鰲港海口滔滔入海,排山倒海,陣勢壯觀。

小河出海,受到大海的抵擋,海濤的制約,小河雖小,不畏強暴。小河不屈不撓,千迴百折。小河像楔子,似尖刀,插進大海。小河不屈,百折不撓。我歌唱小河的力量,我讚美小河的堅毅,稱頌小河的頑強精神。


散文:陽光海岸


銀灘踏浪

全國第三屆少數民族文學創作會議於1998年11月在南寧召開。我作為代表參加會議。回想幾十年來,我當過這種那種代表參加會議,比如,作為中國作家協會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出席大會,當過龍山縣文教先進代表會議代表,最値得記述一筆的是這次當代表。

前兩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會議都是由中國作家協會和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聯合主辦的,然而由於某種原因,這第三屆會議由中國作家協會一家主辦。一位舊相識見到我,以為我是隨國家民委領導來參加會的。我說:我不是隨員,不是主辦單位的會務人員,我是北京作家協會的代表。我是一個直轄市的作家代表,是首都的作家代表。北京作家協會這次派出兩個代表,我是作家代表,另一個是協會機關幹部。

會議組織代表到北海銀灘遊覽。時令已過游泳季節,海水有些涼,沒法下海游泳,辜負了這麼好的銀灘。作家們三三兩兩隨意在銀灘散步,感受感受大海。趙玫幾分矜持,梁琴笑聲爽朗,兩位女作家走過來,這邊幾位精神陡漲,高挽起褲管,可勁地踏浪,將海水對著人濺。鄧友梅、吉狄馬加坐在稍遠處陽傘下交談,因為是協會領導,顯出老成和穩重。我與韋其麟、曉雪、益希單增、烏熱爾圖、伍略、馮藝、李傳鋒、蔡測海等作家蹲成一長排合影,再三個兩個的分別合影。頗有點像國外的自助餐酒會,作家們隨意地與這個那個交談,而不是像我們的桌餐把人固定在一處。少數民族大都聚居在內陸邊疆、草原、山區,山裡的作家來到海邊,呼吸著大海自由的新鮮空氣,充滿新奇。

銀灘的沙粒呈銀白色,這在其它海灘很少見。抬眼望去,頗有點像柴達木盆地鹽湖的顏色。遠處海灘上,幾個漁民在挖沙蟲。看近前,沙灘上最活躍最靈便的是小螃蟹。黃豆粒般大小,十分的多,在沙灘上曬太陽,每有人走近,就飛快地跑進自己的小洞穴。

喜愛北海街道成排的小葉榕樹,每棵樹伸出一縷縷長長的氣根,美髯似的,垂吊在空中,好像隨時要往汽車陣中紮根。走在街上,隨意遐想。北海這地方,從大陸看,是處於南端的,地名叫北海。北海、北部灣地名是從海域角度而言的吧。從曾母暗沙北望南沙、中沙、東沙、西沙,北部灣、北海可不就是北邊的海域麼!

在討論會上,我做了題為《少數民族的都市化進程與民族作家的歷史責任》的發言。我的論點是,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時代的發展,少數民族地區城鎮化進程加快,少數民族知識分子到城市工作生活,更多的少數民族人員從聚居地區向城市流動,散居化擴大,各少數民族的經濟社會生活已經、正在或者將要發生巨大的變化。少數民族作家應該具有歷史責任感,肩負起崇高的使命,感悟這種現狀及趨勢,以作品反映少數民族的這種生活及變化,反映少數民族的心路歷程,創作出更多更好的反映新時代各民族生活的文學作品,為各民族的發展繁榮做出新的貢獻。

會議結束後,我們兩位向北京作家協會呈送報告,彙報會議情況,提出,在首都生活的少數民族人數多,民族成分全,首都北京在各省區市中最早有56個民族成分,北京作家協會應該設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委員會。後來,北京作家協會採納我們的建議,成立了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委員會。

一品鼓浪嶼

鼓浪嶼一個冬日的午後,與朋友坐在一幢老華僑小樓簷口,沏一壺烏龍茶,靜靜的,曬著暖暖的陽光。

用不著去趕路、趕海、趕場、趕任務,就像臺階上那隻慵懶的小貓,悠閒地曬著太陽,眯縫著眼睛,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想。

有人說,現代人出行旅遊越來越多,遊山玩水的情趣卻越來越少。古代是,坐在茅廬喝酒,騎著毛驢數步子,或見“山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或觀“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現在呢,交通工具快捷了,距離縮短了,贏得更多時間,按說可以欣賞更多的景緻,經歷更多的人和事,然而,我們往往把自己當作一個快遞包裹,在一個個地點之間拋來甩去。這是旅遊的悲哀,還是人的悲哀?

不可能什麼也不看,就是閉眼也在觀景。不可能什麼也不想,這樣一番想法,就是精神的脫軌。

到這個所在,走進大門,上臺階,就在不停地這兒那兒看。

這是一幢老華僑宅子,兩層樓,建於20世紀50年代。第一層三間房租作了茶室,其中兩間沒有客人,較大的一間內客人也不多,簷口前、房子大門兩旁廊間懶散地擺放著幾圓茶座。

坐在靠椅上,半睜眼睛望出去,房前兩棵金棕櫚長得與簷口的圓柱一樣粗壯,一棵三角梅攀緣在院門上作點綴。隨意看看居室陳設。室內佈置簡潔,既隨便,卻又顯刻意。室內柔曼的輕音樂似乎是從櫃子上那部老唱機播放出的,一部縫紉機閒置著往昔時光,一部榨咖啡機講述著既往歷史,一座地球儀顯示主人的胸懷,那一臺老式風扇到夏天不一定會重新啟動。靠牆的書櫃裡陳放著莎士比亞全集,另一面牆橫陳著無數葡萄酒瓶。靠牆的案几上花瓶裡隨便插放幾支狗尾巴花,另一個小櫃上放置了幾個不同時代的小鐘,櫃子裡的老式手提箱顯示著浪跡海外的滄桑。更有意思的是,茶几玻璃板下的檯布圖案居然與地板圖案一致。

品著茶,瀏覽著房間內的擺設,牆上的佈置。想起剛到廈門的那天下午,在曾厝埯曾氏祠堂小坐,在濃墨重彩的門神大門內,坐在他們牌匾高懸的朱漆描金祖宗牌位前,點菜,喝茶,他們打在網上的廣告詞稱,“坐在別人的宗祠裡,思念自己的親人”。其實,出門在外,除了思念自己的親人,也思念他們的親人啊,不由人不想象房主人的生活。他們在海外多年,歷經艱辛,受盡屈辱,聞知新中國建立,歷經坎坷,回到祖國,修建這房子。這樣的房子在廈門本島華新路那邊有一大片好多幢。眼看可以安居樂業,哪知接著就是反右、大躍進、人民公社化、反右傾機會主義、四清、文化大革命,運動一個接著一個,何時是消停?

還是數點眼前的步履。旅遊就得逆向而行,這黃金週那黃金週以及其他節假日不能出門旅遊,到哪裡都是看人,特別是旅遊熱點地區,人擠人,難以挪動步子。我們選淡季來廈門。到廈門必到鼓浪嶼。我們選在多數遊人紛紛離開鼓浪嶼的時間進島。下了輪渡就往人少的北面走。北面大多為森林,分別是筆山公園、燕尾山生態公園,海浪、遊船、陽光、沙灘、樹林、草坪,都是自然風光。幾乎只有我們兩人,徐徐漫步,不緊不忙,觀賞著海浪,聽著風在樹葉間吹奏的松濤伴著海濤。看對面的大嶼,完全是樹的山,一棟房子也沒有,甚是羨慕。

到鼓浪嶼,日光巖是要到的,看什麼時候到。在人皆下山的時候,我們上山。日光巖頂,遊人全都散去。和朋友斜倚欄杆,眼望夜色中的海浪,彷彿突兀天外。挽著胳膊,挽著依靠,把鼓浪嶼和廈門本島的燈火都攬在懷裡。朋友就是傍依和安心,兩顆心的小鼓槌不停地叩著巖頂。這樣的時間和空間,哪裡還看什麼,想什麼!小心地下著臺階,只聽到我們自己的腳步聲,伴著路途若明若暗的燈光。轉過來,又轉過去,找不到出口,曲徑通幽,柳暗花明。這似乎才是旅遊的佳境。

坐在鼓浪嶼一幢老華僑小樓廊簷,散漫地斜倚在靠椅上,頭頂著湛藍的天空,曬著午後的太陽,品著茶,休歇著思緒的翅膀。

舟山的喧騰與靜謐

總想有一次出海之行,回望出來的路,看不到海岸、山巒。那次從上海浦東乘車出海,可算有了那樣一次吧。

出了蘆潮港,沿著東海大橋一路向大海深處前行。三十多公里的海上大橋修成一道道彎,是為了讓司機行駛不疲倦?橋面忽高忽低,不時翻過一道梁,是為了橋下航船的通行。曾經到海邊多次,唯獨這一次回望不到陸地,心裡頓生感慨。

我們參觀洋山港,這是上海市修建在浙江省舟山群島地盤上的大港。上海灘附近海域沒有深水,因此建橋出海,在浙江地盤上修建深水港。上海市跨省修建洋山港,對於對外開放,拉動經濟發展有著重大的意義。港口正在建設,繁忙而又熱烈,一片喧騰。

幾年之後去舟山群島,是奔普陀山去的。

乘船出寧波港,周圍的水面不怎麼像大海,倒像一個湖泊。水不深,波浪不大,呈土黃色。一座座青山相對出,一個個海島迎面而來,倒退而去。舟山群島的小島真多啊,成百上千,數不過來。心想,要是能在一個無人小島待上一週,感覺一定不錯。

一到普陀山,就坐上車登山。盤山公路彎彎繞繞,穿越叢林,繞過高大的岩石,躍上山脊。原以為可以盡情遠眺大海,哪知道霧越來越濃,能見度很低,只能看到眼前山石樹林,看不到山外的海。山頂的慧濟寺,全寺四殿七宮六樓,如果從海上遠看,一定是輝煌耀眼,宛若仙宮。身在寺中,從這個殿到那個殿,宇殿相接,幾進幾齣。濃重的霧氣進寺出寺,飄飄嫋嫋。從寺南下山,雲扶石上筆力雄健的「海天佛國」四個大字氣勢磅礡,輝映著海疆。

夜宿普陀山普濟寺旁酒店,分外寧靜。離海不遠,聽不到海濤。風息浪靜,也聽不見林濤。偶爾有寺廟裡敲擊木魚的聲音,聲音很小,在那樣的環境中顯得很清晰。樹林間的鳥叫聲也停歇下來,似能聽到寺前海印池水中蓮花拔節的聲音。這一切,都投我喜歡安靜之所好。


散文:陽光海岸


北戴河創作之家

中國作家協會在北戴河海濱修建了北戴河創作之家,每年分期分批組織分佈在全國各省區市的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在那裡休兩週創作假,每次十幾位作家,可以帶家屬。

我接到通知,請示單位同意。全國部分省區市每個省每次只分配到兩個名額呢,機會難得。我和妻在女兒即將高考前夕,在學校將要召開家長會通告佈置有關事項之際,委託一位同學家長代為記錄轉達,全家奔赴北戴河。

我帶了一部書稿,妻帶了她的講稿並教材,女兒帶了她的複習資料。我們每天上午在房間裡各自用功,下午下海游泳或者參觀遊覽,晚上“自習”。

北戴河創作之家離海濱不遠不近。我們在房間裡換好泳衣,邀約結伴,趿拉著拖鞋,走向海濱。

幾個人將拖鞋以及一些零碎小物品放在一處,一個不好動的人義務看管,其實也沒什麼可看管的。下到海水裡的人分兩撥,愛游泳的儘量往中間遊,享受海水之樂;年歲大些的女士們一撥人手牽手成一排,站在齊腰的海水中,每當海潮湧來,隨著水波起跳,歡樂,可愛。

那天下午,我們幾個正遊著,突然起了大風浪,波浪洶湧,又高又急。眼看女兒在海中間,一會兒被推上波峰,一會兒被捲到谷底,喊她,她聽不見,我想游過去拽她,進一尺,退一米。我的游泳技術比較差,無能為力,幹著急。幸得青島欒紀曾老兄水性好,游過去,將女兒拉了回來。我和妻拉著女兒的手,說,真是得好好感謝伯伯!

每天晚飯後,幾個人坐在院內核桃樹下聊一會兒。核桃樹連理枝,一邊向天衝,一邊橫著竄,果實累累,橫著竄的枝葉離地只有一米多點高。我們坐在樹下,頭幾乎頂著核桃葉和果。幾個人話題廣泛,從大山到大海,從兒時到成年,從書齋到原野,從構思的空間到現實,無邊無際地聊。印象最深的是那位老右派作家的話,他說,就抱著那樣的想法活著:我就不相信,他能活過我!他的信念,使我想到我們單位一個部門的同事。他們部門的一把手二把手都卡著她,她無奈地數著,某某隻有幾年就退休啦,某某還有幾年退休。這種現象很具有中國特色啊。

參觀山腰上顯赫一時的副統帥的居所。副統帥的臥室兼辦公室最大的特點是兩層窗戶,掛兩層窗簾。據說,副統帥怕風怕光,將窗外的光嚴嚴實實遮擋。副統帥眼看著自己被寫進黨章,接班的可靠性被釘牢,但是,從身體狀況看,誰能活過誰呀!而且,才過不長的時間,那邊已經開始動作,談話,造勢,在磨刀霍霍,要搞他啦,他著急了,被逼得沒辦法,從這裡乘車急駛,到山海關機場乘機出逃。有人說,怎麼讓他跑了呢?從他那座樓下坡出山的路很窄,橫放兩輛卡車,就阻止住了。那困惑,多少年讓人沒想清楚。

望海趕海

盛夏7月,住進大連灣一處準海景房酒店,幾個專家一起進行民族問題硏究成果評獎。

我住在五層樓一個南向房間。從窗口望出去,視線越過幾叢樓,就是一片海。吃過午飯,利用中間休息時間,往那邊走。一道圍牆,牆內是一層或者兩層俄式小樓。過了兩個路口,街道旁圍牆內是日式小樓。走不多遠,一路的歷史滄桑。前面,一片草坪,緩緩的小坡,公共綠地,綠樹成蔭。從樓上看起來不太遠的距離,走了好一陣,卻還沒有見到海。前面是一道深溝,一條鐵路,一排高樓,看來這個中午是走不到海邊了,無功而返。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調整了路線,斜插過去,很快走到海邊。海岸坡上的葛藤長得還算茂盛,雖然不及我們江南家鄉的葛那樣洶湧蓬勃。以前我一直以為華北、遼東這樣緯度的地區長不了葛,這兩年才發現,葛在這一帶還能生長,只是藤細葉片小,不像江南的長勢那麼猛。海浪輕輕地拍擊著海岸,可能是因為在海灣內的緣故,浪不大,起伏小。一座隆起的礁石上,兩個男人在垂釣。海灘上,有一個人尋尋覓覓。

沿著海岸走了幾個小灣,下了兩道坡,離住處越來越遠。乘公共汽車返回。從一個車站上來兩個稍上點年歲的人,各提著兩大包東西,滴著水滴。原來,他們天剛亮就到了海邊,獲取到一些貝類等海產品,這會兒乘公共汽車回家。海濱人說,早些時候,到海邊總會見到一些礁石上結滿密密麻麻的海貝,扛一塊石頭回去,摘下來,煮一鍋。大海的賜予異常豐富。真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房間裡堆著幾大蛇皮袋書籍、雜誌,有的袋子撐開了,有的袋子移動時提破了。將一大堆書籍和雜誌攤開,反覆閱覽、對照、比較,優中選優,分等級,分層次,看得頭暈眼花。

評獎會務組抽出時間,組織大家乘車外出看海。

選個靠海一側的位子坐,眼望窗外,一路海岸,一路海灘。大連的海灣,彎彎拐拐。行車觀海,望海趕海,感受海的遼遠、海的博大、海的廣闊。

旅順口給人無限的歷史遐想。山坡上戰壕還在,工事橫陳,日俄戰爭的硝煙似還在飄嫋。旅順口的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帝國主義虎視眈眈,偷覷其對渤海、黃海的扼控,居心叵測。鐵山的虎尾巴彎彎長長,擋住外面的風浪,裡面的港灣是天生的良港,風平浪靜,兩平方公里的海港內,停泊著幾百艘船隻,像依偎在母親的懷抱裡。

汽車傍海而過,翻越山嶺,穿過高高的樓叢,穿越筆直的或者彎曲的街道。

星海廣場給人以超越的現代感。西面和北面現代化高樓一叢叢,摩雲接天。東面馬蘭河,河岸邊幾叢不太高的建築,給人以厚重的沉澱。星海會展中心廣闊大氣,草坪如地毯,綠草密實,綠茵連海接天。南面星海灣,浪濤拍擊海岸,氣勢雄偉,面對黃海,顯示出對外開放的博大胸懷。


散文:陽光海岸


一蓑煙雨任平生

北京舉辦奧運會的那年春天,我接父親到北京,治療他的頸椎間盤突出症。給父親做了手術以後的康復修養期間,我利用節假日休息日,帶他走遍了北京大小公園,參觀了多個博物館。想帶他去看看大海,於是報名參加旅行社組織的旅行團體,乘火車去青島。

晚飯後,坐出租車到北京站。父親暈車,昏沉沉進站,一上火車,倒頭便睡。我悶坐遐想。

這是我第一次外出旅遊,第一次帶著父親旅行。想起我小學畢業那年暑假,父親專門帶我進縣城,說是要讓我見世面,開闊眼界。婆孫三人徒步翻越一座高山,走了45裡,到達縣城。那是我第一次到縣城,第一次見到高高的煙囪,第一次見到暑熱天出產的棒冰,第一次照相,第一次見到白天放映的電影,諸多人生的第一次。

我是父親的長子。父親19歲那年生我,在我身上寄託著莫大的希望。父親說,他在我很小的時候特意為我卜卦算命。算命先生說:你這個娃兒呀,命好的很,超過你家三代人!

我考上初中時,我們水杉坪方圓十里總共只有為數很少的幾個初中生。通常每年只能考上三四個。我的脫穎而出,顯現出好的兆頭。父親滿懷希望。誰知,文化大革命爆發,全國停止考試招生,停止辦學,我被迫中斷學業,回鄉務農。幾年以後,原來的小學戴帽辦成高中,寨子上的同齡人都上高中去了,只有我戴著初中帽子,和一個叫華兒的夥伴在生產隊勞動。父親看著我上山的背影,十分傷感。

別說超過三代,我離父親那一代的差距就很大。父親二十幾歲的那幾年到過武漢、長沙、重慶、成都等大城市,我到那個年紀時從未踏出縣域一步。直到撥亂反正,恢復高考,我考上大學,參加工作,才走出了縣域。幸有恢復高考,幸有改革開放。

父親因為不滿於吹牛皮、放衛星那些左的搞法,辭掉那份在縣直機關的工作,回鄉務農。後來在文化大革命中挨批鬥,在更加極左的思潮中吃了許多苦頭。

我工作生活在北京,曾經多次邀請父母親到北京看看,到城市小住,但是他們來的很少,住的時間很短,有時一起來,有時單個來。父親漸漸年老,因為治病,這次來北京住了兩個月。

乘坐了一宿火車,上午到達青島。旅行社工作人員舉著牌子在火車站迎接。我和父親遊覽青島,從高處看高高低低的灰牆紅瓦,從陸地看大海,乘船從海上看青島的高樓大廈和上下來去的街道。前海棧橋,悠悠長長;長堤迭翠,山岩聳秀;琴島橫陳,八角燈飄飄。煙波海浪中的石老人,任海濤擊打,任風雨澆刮,經歷了多少艱難世事,我們看著他,他望著海,“也無風雨也無晴”。

嶗山太清宮院內,漢柏、唐榆、宋銀杏柯幹嵯峨,蓊鬱蔥倩。凌霄花盤繞漢柏而上,溜溜如龍蛇。宮中奇花異木,蒼勁如龍,令人驚歎。面對環山臨海的奇景,父親唏噓不已。

我給父親拍攝一張張以海為背景的留影。後來,要選一張照片配他的一首喪鼓歌作品在“土家族文化網”發表。其中一張,照片上的父親面容清癨,表情嚴肅,衣服口袋裡一雙一次性拖鞋露出一點兒白色的邊。顧不了許多,還是選了這一張。

最後一頓晚餐沒有統一就餐,各自解決。我領父親到一家飯館,點了個炒魷魚,還有別的炒菜以及米飯。

飯後不久,天下起雨,淅淅瀝瀝,嘩嘩啦啦。我和父親乘坐一輛出租車趕往機場。雨越下越大,閃電雷鳴,熱烈異常,擊打著汽車前後左右的玻璃和頂篷,雨刮器急急忙忙地刮。如此這般的煙雨青島!

這場猛烈的狂風暴雨一直把我們送到機場。飛機躍空騰起時,一個響雷,似乎就擊打在機翼上。我想起,“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緩緩而看,匆匆而走,海濱青島那一蓑煙雨啊!


楊盛龍,湘西人,土家族,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發表文學作品千多篇,出版散文集《西湘記憶》、《二酉散簡》等十多種,被《中國當代文學史》等十多種文學史著專節專題評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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