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華現在還是會想起，面對著賈樟柯的鏡頭，語氣平緩而堅定地說出這句話：
“我覺得不管做什麼，都是來自自己內心的呼喚，做書店就是自己對生命的一種敬畏。
重要的不是失敗，重要是在於改變，我相信只要敢想，實體書店一定有自己存在的空間。 ”
來源賈樟柯紀錄片《我們的時代 十年敢想錄》
那是2015年的春天，此前過去10年是中國文化行業快速發展的10年。
這個以十年為節點的紀錄片，記錄了商業、科技、互聯網等十大行業這些年中巨大的變化。
毫無疑問，錢小華的先鋒書店是文化行業裡的一面旗幟。
來源賈樟柯紀錄片《我們的時代 十年敢想錄》
然而5年過後，還沒有完全邁入春天，因為疫情，實體書店再次面臨2008年以來書店倒閉潮一樣的困境，這樣的困境不只先鋒書店一家。
讓實體書店的困境進入大眾視線的是單向街書店的一篇求救貼。
“疫情遲遲沒有盡頭，書店撐不住了。”
2月24日，單向街書店的一篇求救貼《走出孤島 保衛書店丨堅持了 15 年的單向求眾籌續命》忽然刷屏，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就連他們自己也沒有想到，原本想著給書店過15週年生日的這一年，會以這種方式打開。
很多人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獨立書店已經到了如此艱難的地步。
在杭州，單向空間坐落在杭州一座大型商場中，上下三層樓，接近3000㎡ 的大型文化綜合空間，它是杭州數一數二的文化地標，更是很多人心中的精神空間。
杭州單向空間遠洋樂堤港店，圖片來源單向街書店
在秦皇島，因為孤獨的圖書館而走紅的阿那亞，單向空間請來日本建築師青山周平，在這個“北方的黃金海岸”邊設計了一個獨一無二的精神空間。
這裡有輕柔的海風，海邊的詩意，是無數文青想去的地方。然而，因為這些疫情單向空間所有門店不得不閉店停業。
阿那亞單向空間，圖片來源阿那亞公號，版權歸其所有
在線求助眾籌只是開始，3月9日單向空間請來了擁有頂級流量的淘寶主播薇婭viya，再次用互聯網的方式發起了“保衛獨立書店”的直播計劃。
這也是單向空間合夥人許知遠人生中第二次視頻直播。
成為在線主播的許知遠，直播中連線了老音樂人葉蓓以及南京先鋒書店創始人錢小華、杭州曉風書屋創始人朱鈺芳、重慶精典書店創始人楊一、廣州 1200bookshop 創始人劉二囍、烏托邦書店創始人童興家，一起討論實體書店的未來。
最終，這場獨立書店報團取暖式的直播吸引了14.5萬觀眾觀看，以盲袋的形式售賣出8000份，收穫了70多萬元的銷售額，而據說這些盲袋的利潤會用來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獨立書店。
在線自救的書店不只單向街一家，以前專注線下的書店在危機之下意識到不得不轉戰線上，否則長期停擺經營虧空根本無法負荷。
於是在各大的在線平臺，實體書店的創始人、店長紛紛開始了線上的自救，公眾號、短視頻、直播、線上分享、社群銷售、在線儲值……可以嘗試的方法都有人做。
在上海，被稱為“最美書店”的鐘書閣，最先開始在線直播，帶大家雲逛書店。
2月4日鍾書閣靜安芮歐店第一次嘗試，那時是疫情爆發的上升階段，“無人書店”成了近萬人在家的特別消遣，第一次直播收穫了一萬條評論，點贊和打賞超過了三萬條。
隨後其他門店也開始跟上，除了帶讀者線上逛書店，還可以在線讀書分享，相互交流。
在南京，獨立書店眾籌求助的消息刷屏後，先鋒書店也收到了讀者的關心：“疫情當前你們還好嗎？如果先鋒需要，我們也很願意施以援手。”
1996年先鋒書店就在南京紮根，在當地人心中有著不可替代的位置，然而今年是歷史上第一次，先鋒書店十五家門店，整整一個月沒有開門。
既然無法到店裡看書，他們就用盲選的方式幫助仍然喜歡讀書的人挑書，加入“閱讀聯盟”，也有人在這次活動中一下子買了10份，用錢小華的話講“
這是我創店 24 年以來受到的最高的獎賞。”
先鋒書店五臺山總店，圖片來源南京先鋒書店
同樣是南京，那家24小時不關燈，免費提供茶水，看書隨意，且只借不賣的二樓南書房，也遇到了麻煩。
二樓南書房不大，藏在南京秣陵路上的一條小巷子裡，是那種自帶老南京味道的小書店。
疫情期間也做過線上的一些自救，但活動的效果並不好，2月份有一些民宿圖書文創的微薄收入，但在房租、人工這些大頭支出前杯水車薪。
幸運的是二樓南書房遇到了一位好心的房東阿姨：“你們遇到的情況我能理解，你們把書店開好，房租的事沒關係，等稍微寬裕些了再交，到年底也沒事。”算是勉強渡過眼前的難關。
二樓南書房，圖片來源阿布逛吃手記
在廣州，也是24小時書店的1200bookshop，在這個特殊時期，開業6年，首次在夜間熄燈（體育東店）。
以前書店老闆劉二囍說：24小時書店，就是為這個城市點燃一盞燈，這盞燈指的不是一盞知識的燈，也不是一盞人文的燈，而是為這個城市增添一絲溫暖的燈。
只是這一次，這盞城市溫暖的燈，也被不可避免地捲入這場實體書店的危機之中，1200bookshop 不得不在線向自己的讀者尋求幫助。
圖片來源1200bookshop
在南昌成立28年的青苑書店，在公眾號發出“請不要讓我凍斃於風雪”的吶喊，希望讀者可以在特殊時期和他們一起共渡難關。
他們還策劃了《要有光，要有希望，要有書店》的活動，讓城市裡有更多的人在這個特殊時期也能看到他們最後堅持的倔強。
在自救活動中用略帶悲壯的文字寫到：
“有人說，一座城市裡要有一個書店。這話沒錯。可是，沒有人認真地想過，當一個書店岌岌可危的時候，這座城市要怎樣做才能將它挽留下來？沒有。”
圖片來源南昌青苑書店公眾號《書店之光》 ©️ 攝影/楊浩
有的書店沒有那麼幸運，沒有堅持下去。疫情爆發後，嘉興的烏托邦書店關門31天，難以經營下去。
“我無數次想象過結業的樣子，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不過這或許是老天爺給我的一個‘契機’，因為疫情而結業，也不算太過丟臉。”
在參加許知遠的在線視頻直播中，烏托邦書店店主童興家說，開書店很重要，但活著更重要，以後迴歸老本行做建材行業。
上：烏托邦書店；下：烏托邦書店目前正在用盲盒的形式，清理書店的存書；圖片來源烏托邦書店公眾號
痛苦的程度有大有小，痛苦的方式卻大都相似。
實體書店這個行業本來就是一個利潤微薄的行業，疫情之下沒有客流，兩相疊加，還有很多獨立書店面臨著不小的壓力，而如何活下來，如何自救是現在獨立書店的頭等大事。
有行業機構做過調查，在過去的2月份全國90.7% 的書店選擇停業，超過99%的書店沒有正常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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