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隔離日記

2020.3.16 隔離第一天

2020年3月15日深夜23點左右,我正準備睡覺,手機忽然響了,顯示為固定電話號碼,開始以為是騷擾電話,直接就掛了。電話馬上又打過來,還是剛才的號碼,我接通,沒大聽清對方是什麼單位,告訴我乘坐的飛機上發現兩名疑似患者,如果確診了,我要進行集中隔離,明天會有人聯繫我。

掛了電話,感覺腦袋好像被強電流擊中,嗡嗡作響。我關了燈,躺在床上,忽然覺得自己哪哪都不舒服。

家人都已經入睡,外面很安靜。我似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猶豫了好久,還是給老公打了個電話,明知道這樣也許會讓他徹夜難眠。他在電話那頭,一個勁兒的安慰我說沒事。我抱怨他為什麼沒攔下回老家的我,好像把責任推到他人身上,自己能輕鬆一些。

我回家是為了探望爺爺。媽媽打電話說,爺爺已經有好幾天,不好好吃飯,一天天的昏睡,還經常出現幻覺,說奇怪的話。爸媽覺得情況不太好,給我打了電話。原本我們一家三口計劃大年初三一起回老家的,因為疫情,行程被取消了。爺爺今年95歲,從去年開始,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只要有機會,我們姐妹都回去,陪他聽聽戲,聽他講自己年輕時候的故事,幫他剃頭,洗腳……,就像小時候他照顧我們一樣。小時候,爸媽都比較忙,爸爸在外地工作,爺爺奶奶照顧我們。記憶中的很多第一次都是爺爺陪著我,第一次上學、第一個家長會、第一次生病去醫院……。從電話裡聽到爺爺的情況,我淚水忍不住的流。知道總有這麼告別的一天,心裡依然很難過。掛了電話,就訂了第二天回老家的機票。如果這是他人生的最後一程,我決定陪在他身邊。

13日下午到家,15日深夜接到電話,今天一早,先是派出所、市疾控中心……,一波電話打了過來,詢問我的行程、我接觸的人,說我乘坐的飛機上有一位新冠肺炎確診病人,說我要被馬山隔離,讓我簡單準備一下,車在外面等我。

我給老公打了電話,5歲的兒子在電話那頭稚氣的問,誰要隔離,我的眼淚頓時流出來了。我告訴老公,不要告訴孩子和公婆,免得他們擔心,我準備去隔離。老公叮囑我出門的時候做好防護,他說,他始終是我最堅實的後盾。

媽媽和妹妹幫我準備一些簡單的日常用品,她們都安慰說沒事的,我看到媽媽的眼眶已經紅了,她很自責,一直說不應該告訴我爺爺的身體狀況。我反過來又寬慰她。

我拉著行李箱出門了。出門的時候,叮囑母親將我住的房間、用過的東西,好好消毒。

一輛120的車已經在路邊等我,車旁邊遠遠的站了好些人,有人拿著手機跑前跑後的拍照。“誰這麼討厭,給人添亂”,“那是那誰誰家的孩子吧”,有人大聲的喊著。

我上了120的車,車上放著一張窄窄的床,床上的防護罩,有一角已經破了;已經褪色的紅色座椅上,有消毒水的痕跡。車的一邊是完全嚴實的;另一邊,有塊窄窄的玻璃能看到外面。

車越開,離城市越遠,進入村莊。田裡拖拉機在翻地,有個老人,在地邊和幹活的人聊天,遠遠的還能看到倚著牆曬太陽的人,他們沒戴口罩,看著很閒適。一塊地頭飄起一縷氤氳的灰藍色煙;路過一排飯館,看不到吃飯的人;一個穿著酒紅色毛背心,點著煙的男人,站在路邊看著我乘的車離去。看著窗外,我繃緊的心,漸漸的鬆弛下來。

大概四十多分鐘,隔離點到了,司機打開後面的車門,離我遠遠的站著。我拿著行李下車了。旁邊的樓門口,一個穿著防護服、帶著口罩、護目鏡、穿著鞋套的醫護人員,帶我進了這棟樓,她讓我上樓梯,去二樓找房間。二樓空蕩蕩的,很安靜,每間房門邊上都整齊的放著一張小方桌。從另一個樓梯上來的醫護人員,指給了我住的房間,讓我掃了隔離觀察群的微信二維碼。房間的門口放置著一個白色像攝像頭。

房間裡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櫃、一個邊櫃。白色的床單、被套和枕套都放在床上;桌子上放著毛巾、84消毒液、一卷紙、一個溫度計和一張密切接觸者集中隔離醫學觀察須知的表。

我用84消毒液給桌子、把手,人經常會碰到的地方,做了消毒。家人們都打電話過來,寬慰我。越是寬慰,心裡愈發難受。

做完消毒,有點渴,想喝水,結果打開水龍頭,留下了的水有些混濁,在群裡聯繫了醫護人員。很快,有人敲門,打開門,看不到人,四瓶礦泉水在門口的桌子上放著。我給自己燒了壺水。打開手機,繼續看韓劇《王國》第二季,王國深陷瘟疫,其實比瘟疫更可怕的,是人類自私貪婪的心。片子裡醫女徐菲說“瘟疫總會結束的,等寒氣消散,春天來臨,一切的噩夢,將會結束。”

我住在二樓,窗外有個人工搭建的涼亭,一彎深綠色的死水繞著亭子。黃土高原的春天,望出去還是有些蕭瑟,但樓下的樹上,已經躥出了細嫩的新芽;草地上,也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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