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誌」巴迪-希爾德親筆:我們擁有的一切綽綽有餘

「人物誌」巴迪-希爾德親筆:我們擁有的一切綽綽有餘

譯者注:原文來自現國王后衛巴迪-希爾德於俄克拉荷馬大學大四時的親筆,是他在征戰2016年的瘋狂三月前夕所寫。經過大學生涯一年又一年的熬煉,他在這一賽季成為全美大學籃壇最炙手可熱的球星,包攬年度所有最重量級的個人獎項,並帶領隊伍打進全國錦標賽最終四強。在結束了四年的NCAA征途之後,希爾德帶著萬眾期待參加2016年NBA選秀。

寫在前面:本文在希爾德望向過去的視角下,回到了他落後貧窮的家鄉巴哈馬,在這座名叫“八英里”的小鎮,一度擁有過充滿萬般可能的籃球明星,但即便球技超群,他們也只在鎮上的籃球場有用武之地。在巴迪母親的眼裡,安穩的生活就已是良辰美景,知足能常樂。

1

當我還是個小孩時我就練就了一項很特殊的天賦:輕輕地走路。

我能悄聲無息地漫步在屋子的任何角落。

這不是隨口說說,在巴哈馬這片哺育我成長的土地上,腳步比我還要輕的人不會超過十個。

當我行動時,你很難感覺到附近有這麼個小孩存在,我能在腐朽的木地板上走過卻不發出任何聲音。這與腳步技巧息息相關,而我精於此道(但還有個秘訣,在必要的時刻屏住呼吸)。

我為什麼會這個?當你從小就和六個兄弟姐妹同睡一間臥室時,你肯定會學到些稀奇古怪的技巧。

但凡是生在一個大家庭裡的人,都會明白我在說什麼。當你有眾多兄弟姐妹時,那些稀鬆平常的小事可能都會變成競爭,甚至早上起床時的那些例行事務也是如此:每個人都爭著第一個去洗澡。

到了上學的日子裡,我開始像突擊隊員執行任務那樣來完成我的早起諸事。我在日出之前起床,那會兒整個房子又黑又安靜。儘管如此,時間比一切都重要。

我必須在不吵醒任何人的情況下去往廚房,這做起來可比說的要難多了。臥室的門和我之間隔著我的六個兄弟姐妹,大家就貼在一起睡,頭就鄰著腳。整個房間或許會比我在俄大的學生宿舍大那麼一點點。而我們所謂的“床”便是鋪在地上的兩張床墊,可想而知在這樣的房間裡進進出出有多不方便。

好在這成了我的專長。

在黑暗裡,我必須確認他們都躺在什麼樣的位置,早先還常把枕頭和毯子看成胳膊和腿,所以有時我會踩到我妹妹的頭髮或是弟弟的腳,接著他們就叫出了聲。

走出臥室,我的使命還尚未完成。但到了廚房時,勝利就很近了。我把兩個灶子點上火,裝滿一鍋五加侖的水。當然,長大以後你根本不需要像那樣在家燒水。但以前我們負擔不起熱水,所以只能自己燒。我在地上做起俯臥撐,等到水沸騰。

接著把沸水倒進浴缸,洗個澡。

第一個燒水的人第一個洗澡,這才是最終的勝利。

要想成為第一個洗澡的人看起來很難,但想想如果你起遲了會發生什麼:早上8點,你成了第五個在廚房裡燒水的人,帶著你的毛巾焦急地等在浴室門外,最終上學遲到。

但我總會是第一個,這成了我一天裡最喜歡的時段。我可以把手臂搭在浴盆邊上,毫無顧慮地放鬆身體。整個房子靜悄悄的,讓我感覺自己就像個國王。其間的某些時刻,我也會想起我媽嘮叨了半輩子的一句話。

“我們缺的東西或許不止一點點,但這已經夠了。”

她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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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隨著慢慢長大,我才開始意識到我們有多缺錢,即便當年齡還小時,我也多多少少能感受到這點。我們房子裡的其他三個房間都住滿了家人和親戚——我的兩個姨媽,她們帶著各自的兩個孩子,還有一個房間住著我的外婆。我們從沒有過新衣服,只是同樣的幾件,在兄弟姐妹們身上換著穿。想想小時候自以為有時尚嗅覺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事實上我只能穿一件某個哥哥弟弟當天不穿的T恤,再搭上比我的腿要短上好幾英寸的牛仔褲。媽媽也從來沒有新衣服穿,更何況我們。

我媽媽是我所知道的工作最批命的人。為了能夠把食物擺上我們家的桌子,她幾乎全天候在附近的富人住宅裡打掃衛生。一些時候她還做著像承辦婚禮這樣的兼職。

當你年紀尚小時,你對錢或者擁有錢不會有多少概念,你只能看得到自己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然後用自己的方法適應它。當然,我們都想要其他孩子手裡的玩具,但最終也得接受得不到的事實。

儘管我媽工作得很辛苦,我們的房子裡從來都環繞著笑聲。當我上了俄大,人們問我,“巴迪,你的笑就沒停下來過,你到底是怎麼了?”我每次都會耐心地告訴他們其中緣由。

像之前說的那樣,我們的房子小得很,所以它也很容易就充滿著我媽媽燒菜時的香氣。想到她拿手的本地菜,我現在還會流口水出來。從牙買加雞到咖喱燉菜,到海螺(這是我的最愛),這是巴哈馬才有的特色。

晚餐時間也總是很棒。我媽總能想到辦法餵飽七個小孩,即便有時她不得不把自己的分給大家,而到這時,大家都開始把自己碗裡的食物分享給其他人。我從這樣的氛圍中學到這樣一課:今天你把一塊雞肉分享給別人,沒準你明天就能多得到一整根雞腿。

我們從來沒有吃到過撐破肚皮,但我們有的夠多了,就像媽媽說的那樣。

每一個人都知足常樂,這也讓媽媽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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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們成長在一個很不安定的社區。在巴哈馬有許多小小的黑人居住區,我們所在的叫做八英里鎮。雖然我們的房子裡總是充滿笑聲和愛,外面卻是另一番天地,爭吵聲不絕於耳。大一點的孩子們在街角買賣毒品,即便他們很低調,我們也會知道他們藏在哪。你很難在這裡找到個像樣的工作,所以白天大部分人都在街上閒蕩。

在我12歲之前,我們附近甚至還沒有一個真正的籃球場。

於是11歲的某天,我就決定搭建屬於自己的籃筐。順帶提一句,這並不意味著我想要當個木匠。

主意已定。我開始在廢棄的房子裡尋找材料。我從房子上拆下小塊的夾芯板,但它們總是難以合乎我想要的大小和形狀。我找了把鋸子自己來切割,可是憑我的身材,甚至很難讓一塊木板立穩。我最先做出的幾塊“籃板”看起來慘不忍睹,形狀要多怪有多怪。從這時候去回想,它們還挺有藝術造詣的。

但孩子們都心直口快。

“哥們,你要我們怎麼在這個倒三角上投籃?”

“巴迪,你的籃板支離破碎。”

那時我的朋友們讓我很難堪。但我相信他們多多少少會感激我的努力。

因為這讓我們有了自己的球場。

我喜歡從一無所有當中創造事物,我指的不只是籃球架,我要說的是籃球帶給我們的自由,那種時時刻刻都可以打球的自由。

這讓媽媽的聲音又一次在耳畔迴響。

“我們有的不多,但也夠了。”

不管怎樣,我開始對鋸子的使用得心應手,在我的心裡也慢慢浮現出一個標準籃板的尺寸大小,只要個把小時,我就能做出一個新的來。

有時候我走過街角,毒販子們好奇地問我在做什麼。

“巴迪,你他*的拿著個牛奶箱做什麼?”

“讓它變成一個籃筐,”我笑著說。

(這些箱子是我從外婆那兒偷來的,對不起,外婆。)

毒販子通常是孩子們極力避開的對象。但有意思的是,他們從不把貨強加給我,或是找我的麻煩。因為他們都認識我媽媽——每個八英里鎮的人都認識她。這裡的人們會給媽媽足夠的尊重,因為她總敞開著大門,隨時會把食物送給需要的孩子。這當然意味著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們要吃得更少,但這從來沒有成為過問題,我們對媽媽言聽計從。

那時毒販裡有這麼一個人讓我記住了,時間太早了,我不大記得他是從哪來的。他的名字叫邁科,稍後我會再提到他。

我的籃球架一個比一個像樣(幾年之間,我把材料從牛奶箱升級成了自行車輪轂),但他們都沒能留存多久。因為不用幾天我們就能打壞一個——只需要一個兇狠的大風車扣籃,或是掛在籃筐上這種欠思考的行為。所以我從來沒有停止自己的木匠活。

終於,八英里鎮有了這麼一個全新的公園,這對我們來說就像是聖誕節,意義別提多重大了。這裡有貨真價實的籃球場,全新的籃筐和網。這成為了我兒時最為之振奮的時刻之一。

我們終於有了一個可以打球的完整場地,所有的人都開始躍躍欲試。

似乎只在一夜之間,最好的球員們在這裡橫空出世。

我也在這裡真正認識了邁科。

他是這個公園的傳奇之一,是球員行列裡最容易引起驚呼的存在。他比我大10到15歲,這麼算起來他當時已經二十好幾了。他是球場的統治者,投籃彈無虛發,運球讓人賞心悅目,有各種驚豔的上籃技巧。與重重高手相抗,他也罕逢敵手。

邁科穿的裝備也是另一番奪目的好戲,他的一身“戎裝”閃閃發亮,次次都不重樣。

我想變成邁科。

但好景不長,他難逃毒夥,很快就被抓了。

當你還只有十歲出頭時,你很難明白那段人生對往後的自己意味著什麼。但當你長到十三四歲,很多事情在你眼裡發生了變化。最早的時候,我就像仰望職業球員那樣看邁科,他一度是我的艾弗森和科比。當我長大一些,我開始明白邁科是個被扼殺在搖籃裡的巨星——向他下狠手的是八英里鎮,是販毒,是他的生活。

那個年紀的我被突然領悟的事實所震驚。即便邁科那樣出色,他最終也沒能走出這座島。無論他的猶豫步和後撤三分有多驚為天人,都沒有給他帶來走出去的機會。

上了高中,我失去了和邁科的聯繫。那時我開始了系統化的籃球訓練,也很少再去公園了。

再過去三年,我們家搬出了八英里鎮。在同一個時間點,我被招進了堪薩斯大學的預備學校,這個機會對我來說尤為重要,如果沒有它,我或許也不會在俄大打球,甚至不會上美國的任何一所大學。

有天晚上我在一個朋友的家裡看NBA季後賽,有人告訴了我他的消息。

“你知道邁科的事了嗎?”

我甚至不需要去聽具體的情節就能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但我們還是得知了細節,邁科遭遇槍殺。

即時到了今天,想到邁科時我仍會感到傷心。儘管或是一些壞透了的決定把他引向了這樣的結果,我也會想到自己可能和這樣的遭遇離得很近。今天的巴哈馬仍有很多像邁科這樣的人,在八英里鎮,可能也有幾個小男孩在未來會變成邁科。我能確定的是,過去在家鄉,比我好得多的籃球手著實存在,他們擁有著比我大得多的可能性。他們要麼沒能獲得我所得到的支持,要麼被幸運女神拋棄,又或是兩樣都佔了。

這讓我想起了媽媽時時刻刻懷有感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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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去年春天,我曾有機會試水選秀,我不想撒謊,在當時我陷入了兩難。對於任何一個巴哈馬的小孩來說,NBA只會出現在他們的夢裡。我回想到了邁科,還有在小時候跟我一起打球的其他孩子。

選秀日越來越近,我沒有多少時間做決定了。

我把問題拋給了最親的人,媽媽。很快的,決定只剩下一個:我將回到俄大,讀完大四,完成自己最後的賽季。

我意識到,但凡有機會,我都不會離開自己所在的籃球系統。是俄克拉荷馬大學優異的籃球系統將我培養成了今天這樣的球員。我不想早早遠離我的同窗,還有那些在勞埃德-諾貝爾中心之外席地而坐,撕破了嗓子也要把聲音帶進球館內的狂熱擁躉。我絕不想錯過在俄大的最後一年,他們給予我莫大的信任,直到我成為現在的巴迪-希爾德。而在這之前,我只是一個愛耍嘴皮子的,被叫做巴迪的巴哈馬小鬼。

我們的隊伍一時風頭無兩,我和隊友們所取得的非凡成就似在昨日,這讓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上帝的庇佑。我為在俄大度滿四年而感到驕傲,這發自心底。無論哪場比賽會成為我們全國錦標賽的最後一站,我都會昂首踏入球場。俄大給了我太多,為此在球場上我會毫無保留,拼盡我的全力,因為我知道這就足夠了。

這個事實也在提醒我,最好別忘了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她勸服了我做出正確的決定。每逢冬天,她千里迢迢地從巴哈馬來俄克拉荷馬與我相見。她是我的拉拉隊長,從始至終都會是,只是你可能未曾見到在電視上見過她穿著捷足者(Oklahoma Sooners,俄大體育校隊的暱稱)球衣為我們助威。

無論這個賽季是如何結束的,我都確定自己是世上最幸運的人。過去四年的旅程在我心裡永遠也不會磨滅。我的隊友們和教練團隊對我的支持和信任是我一生也償還不盡的。

行至今日,我沒有做出的各種決定都還不壞,這離不開我那位摯友的小小幫助。謝謝你,媽媽,我擁有的一切綽綽有餘。

編譯:Arth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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