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詩歌之意象:松竹之高潔美、籠禽之悽婉美、白髮之悲涼美

唐代詩人白居易有詩 2916 首(含補遺 109 首),白居易詩歌意象的形成是儒家思想和他自身的文學修養共同作用的結果。松竹意象寄託作者高潔的人格品操:竹子天性挺拔筆直,中空節勁,猶如風節凜然之君子;松樹傲雪蒼翠,頑強不屈品如賢士。籠禽意象是詩人貶謫江州獨特苦悶情懷的折射,白居易關注並大量創作籠禽意象的詩歌,實寄託著他與鳥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悲涼情懷。白髮意象寄寓著詩人醒目而濃郁的生命意識、時不我待的焦慮感以及由此生髮的悲天憫人的普泛情懷。在諸多質美的花意象中,白居易將其懷才不遇、人身沉浮、不得其用的人生感慨傾注其中。白居易詩歌意象對日本文學影響深遠,平安時期菅原道真的詩歌創作均明顯受白居易詩歌的影響。

松竹意象所展示的人格品操之高潔美

松、竹、梅被譽為“歲寒三友”。北風凜冽,萬物皆枯,唯獨它們迎風傲雪,鬱鬱蔥蔥,伴人們度過嚴冬,給人以頑強的生命感。


白居易詩歌之意象:松竹之高潔美、籠禽之悽婉美、白髮之悲涼美

自古以來,竹就有君子之喻、忠貞之稱而為世人所愛。竹虛而有節,疏疏淡淡不慕榮華,不爭豔麗,不媚不諂的品格,與古代賢哲“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的情操相契合,故古人有“君子比德於竹”之名言。自南北朝以來,詠竹詩層出不窮。到了唐代,文人對竹的吟詠中也融入了理想人格。白居易借詠竹抒己志,以“竹品”標舉人格,將人格寓於竹品,達到了物我合一的境界。他的詠竹詩中“竹”在很大程度上蘊涵著高潔君子的意味,寄託了詩人完美人格的追求。同時白居易將儒家的堅貞不屈 、剛正不阿與道家的淡泊無為、超凡脫俗等人格理想在竹意象上加以整合,使其筆下的竹意象寄寓了更多的審美意蘊。據筆者統計,白居易詩中直接寫松、竹的詩有 94 首,間接寫松、竹的更是不在少數,如松簷、竹徑、竹窗、竹院、竹扉、竹籬、竹廊、竹亭等等。白居易以松竹喻賢人,栽松竹為宅景,借松竹表志向,通過對松竹意象的種種闡釋,表達了自己高潔的人格品操。

一、以松竹喻賢人

竹子第一次在文學作品中出現的時候,就與“君子”聯繫在一起。《衛風·淇奧》中寫道:“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陳子展的《詩經直解》注:“淇奧之地潤澤膏沃而生綠竹。竹,為生物之美者,興武公之美內充,而文章威儀著於外也。”詩中的“如切如磋”,本意是精心求學,而“如琢如磨”則是指德行修養”。 南朝謝莊《竹贊》中“貞而不介,弱而不虧”之句,也賦予竹虛懷亮節、堅貞不移的品德。不難看出,歷代詩人在竹子上寄寓思想感情的時候,多是側重後者,賦予其良好的德行修養。在唐代,除白居易外,王維、李白、杜甫、韓愈、柳宗元都有詠竹佳作,如杜甫在《堂課》中詠道:“平生憩息地,必種數竿竹。”元稹在《種竹》中吟到:“種竹廳前看。”白居易對於竹子的描述最具代表性的是他的《養竹記》:

竹似賢,何哉?竹本固,固以樹德,君子見其本,則思善建不拔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見其性,則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空以體道;君子見其心,則思應用虛受者;竹節貞,貞以立志;君子見其節,則思砥礪名行,夷險一致者。夫如是,故君子人多樹之為庭實焉。

在這篇文中,作者先提出問題:為什麼說竹子如有賢德的人呢?然後一一對竹子本固、性直、心空、節貞之特性逐個解釋:君子見到竹子穩固的根就想到要培植堅定不移的品格,看到竹子直直的幹就想到要正直無私、不趨炎附勢,看到竹子空空的心就想到要虛心接受一切有用的東西,看到竹子堅硬的節就想到要保持氣節。也就是說,君子的品行應該是不同流合汙、不趨炎附勢、謙和處事、志向高遠。最後作者說,正因為如此,很多人喜歡在庭院中植竹用來自勉,用來立志。

除了《養竹記》外,白居易還寫過《贈元稹》。詩中有句雲:“無波古井水,有節秋竹竿;一為同心友,三及芳歲蘭。”詩中用竹子之節氣喻君子之骨氣。元和五年(810),白居易創作了《酬元九對新栽竹有懷見寄》一詩,詩中寫道:“

昔我十年前,與君始相識;曾將秋竹竿,比君孤且直;中心一以合,外事紛無極;共保秋竹心,風霜侵不得。”用竹子之幹直比喻君子品行之正直。《盆浦竹》一詩有云:“吾聞汾晉間,竹少重如玉,胡為取輕賤?生此西江曲。”詩中流露出對南方人輕視竹子之不滿。《題李次雲窗竹》有句雲:“不用裁為鳴鳳管,不須截作釣魚竿。千花百草凋零後,留向紛紛雪裡看。”詩以竹子迎風傲雪、凌雪不凋、頑強不屈的精神品格喻立場堅定不同流合汙的君子之志。

松也是人們最早栽種的花木之一。古人認為,松和人一樣,具有優秀的品質。《禮記》曰:“其在人也,如松柏之有心也,姑貫四時不改柯易葉。”《論語·子罕》有句雲:“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莊子曰:“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知松柏之茂。”針對松樹的立場堅定、不畏嚴寒的品質,苟子闡發道:“君子立志如窮,雖天子三問正以是非對。君子隘窮而不失,勞倦而不苛,臨患難而不忘細席之言。歲不寒無以知松柏,事不難無以知君子無日不在是。”顯然松樹被賦予一種堅貞不屈 、特立獨行、笑傲風雪 、堅貞不屈的人格。白居易在《和松樹》中就寫道:

亭亭山上松,一一生朝陽。森聳上參天,柯條百尺長。漠漠塵中槐,兩兩夾康莊。婆娑低覆地,枝幹亦尋常。八月白露降,槐葉次第黃。歲暮滿山雪,松色鬱青蒼。彼如君子心,秉操貫冰霜。此如小人面,變態隨炎涼。共知松勝槐,誠欲栽道傍。糞土種瑤草,瑤草終不芳。尚可以斧斤,伐之為棟樑。殺身獲其所,為君構明堂。不然終天年,老死在南岡。不願亞枝葉,低隨槐樹行。

這首詩以對比的手法,凸顯松樹的高潔品質。詩的開頭先寫松樹和槐樹在風和日麗、氣溫適宜時節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偉岸挺直的身姿,為下文對這兩種樹做對比埋下伏筆。作者又寫八月之後,天氣轉涼,隨後白雪來侵,這時候的槐樹不再是枝葉婆娑、枝幹挺拔,但松樹依然如原先一樣蒼色慾滴。作者由樹聯想到人,松樹就像性格獨立、不同流合汙的君子,而槐樹則像見風使舵、阿諛奉承的小人。接著作者以感慨的筆觸寫道,用最好的東西對待小人,小人永遠還是小人,秉性不改,依然隨風倒。而君子,不論怎麼對待他,就像松樹一樣,被人砍伐了,依然可以做棟樑,為人們遮風擋雨。白居易還有一篇寫松樹的《栽松二首》,其中有云:“愛君抱晚節,憐君含直文。欲得朝朝見,階前故種君。知君死則已,不死會凌雲。”作者這裡所要表達的仍是一種讚歎與欣賞之情,借松樹的挺直勁健、凌雲向上,喻賢人的正直與志向高遠。又在《贈王山人》中讚道:“松樹千年朽,槿花一日歇。”這首詩作於元和六年(811)至元和九年(814),王山人即指王質夫,當時王質夫隱居於盩厔城南的仙遊寺薔薇澗,本首詩乃用松樹比喻王質夫的人品。

白居易在《玩松竹二首》之二中寫道:“坐愛前簷前,臥愛北窗北。窗竹多好風,簷松有嘉色。幽懷一以合,俗念隨緣息。在爾雖無情,於予即有得。乃知性相近,不必動與植”。又在《洗竹》中寫道:“獨立冰池前,久看洗霜竹。……青青復簪簪,頗異凡草木。依然若有情,回頭語僮僕。小者截魚竿,大者編茅屋。勿作警與箕,而令糞土辱。” 在詩人看來竹子不僅僅是竹子,而是高潔的賢士君子的代表。這些詩中的 “竹”成了詩人心靈的客觀對應物,折射出獨特的審美趣尚。

二、借松竹表志向

白居易內心深處根深蒂固的儒學思想使其竹意象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又多了深一層的意思,即借竹來抒發自己壯志難酬的憤懣、懷才不遇的苦悶,以及沉鬱不平之氣。如其《養竹記》最後一段寫道:

嗟乎!竹植物也,於人何有哉?以其有似於賢而人愛惜之,封植之,況其真賢者乎?然則竹之於草木,猶賢之於眾庶。鳴呼!竹不能自異,唯人異之。賢不能自異,唯用賢者異之。故作《養竹記》,書於亭之壁,以貽其後之居斯者,亦欲以聞於今之用賢者雲。

文中之意是說:可嘆啊竹子,不過是一種植物,與人有什麼關係呢?就由於它與賢人相似,人們就愛惜它,培植它,何況對於真正的賢人呢?然而,竹子與其它草木的關係,也就象賢人與一般人的關係一樣。唉!竹子本身並不能把自己與其它草木區別開來,要靠人來加以區別;賢人本身並不能把自己與一般人區別開來,要靠使用賢人的人來加以區別。因此,寫了這篇《養竹記》,書寫在東亭的壁上,是為了留給以後居住這所房子的人,也是為了使現在使用賢人的人知道罷了。白居易於字裡行間所要表達的便是一種懷才不遇的惆悵、憤懣以及渴望得到賞識、重用的志向。


白居易詩歌之意象:松竹之高潔美、籠禽之悽婉美、白髮之悲涼美

白居易一生受儒家“達則兼濟天下”的影響,關心民生疾苦,創作了《賣炭翁》、《上陽白髮人》等諷諭名篇。同時,白居易遵循的儒家“積極入世”的價值觀,使他在前半生努力追求仕途經濟,並夢想通過仕途來幫助百姓,服務政治,奉獻社會。但白居易受所處中唐政治環境、社會風氣、君主專制等等因素的制約,不能正道直言,不能竭盡全力,無所顧忌地揭露和革除官場乃至社會的一些弊端。但是白居易的人格決定了他不會與世俗同流合汙。美國心理學家 L.A.珀文在《人格科學》一書中指出的那樣:“人格是認知、情感和行為的複雜組織,它賦予個人生活的傾向和模式(一致性)。像身體一樣,人格包含結構和過程,並且反映著天性(基因)和教養(經驗)。另外,人格包含過去的影響和對現在和未來的建構,過去的影響中包含過去的記憶。”正是白居易所接受的儒學思想以及內心深處的善良本性,決定了他在理想找不到寄託的時候把自身的這種人格品質轉賦到松、竹之上。白居易曾在《續古詩十首》中寫道:

雨露長纖草 ,山苗高入雲。

風雪折勁木 ,澗松摧為薪。

風摧此何意 ,雨長彼何因。

百丈澗底死 ,寸莖山上春。

可憐苦節士,感此涕盈巾。

詩人在此詩中感慨到:松樹因為長在深谷裡得不到雨水滋潤,又偏偏受到風雪摧殘,因而只能當柴被燒掉,而長在山上的芊草青苗卻因地勢的緣故高聳入雲、意氣風發。很明顯,詩人為松與草得結局兩般不同而鳴不平。元和四年(809),於左拾遺任上,白居易直接以《澗底松》為題 ,寫了一首政治諷諭詩。詩云:

有松百尺十大圍 ,生在澗底寒且卑。澗深山險人路絕 ,老死不逢工度之。天子明堂欠梁木 ,此求彼有兩不知。誰喻蒼蒼造物意 ,但與之材不與地。金張世祿原憲貧 ,牛衣寒賤貂蟬貴。貂蟬與牛衣 ,高下雖有殊。高者未必賢 ,下者未必愚。

松樹高大、粗壯,卻因為生長於深谷中而身份卑微。加之澗深山險,沒有人知道它們生長在這裡,因此只有老死深谷。松樹夢想發揮自己的才能卻無人引薦,天子想要棟樑卻不知道去哪尋找。是天意讓你長成參天大樹卻無用武之地嗎?最後作者用對比的手法表達了懷才不遇的感慨。白居易之所以有此感嘆,當與彼時的用人制度有很大關係的。唐代雖以科舉取士,但真正具有卓越才識的讀書人,只有得有達官貴人引薦才能真正如願。“唐舉子先投所業於公卿之門,謂之行卷。”行卷的目的就是希望得到引薦。因此,很多有才之人如無達官顯貴薦引,往往被委棄不用,默默終生。盛唐山水田園詩派的代表人物孟浩然就曾在《臨洞庭湖贈張丞相》一詩中感慨道:“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以此表達了渴望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和無人援引的苦悶情懷。除了這兩首詩外,白居易還有《贈能七倫》一詩:“澗松高百尋,四時寒森森。”松樹雖在深谷,卻不因世間冷暖而變化自己的立場,一年四季總是蒼翠欲滴。《寓意詩五首》其三有云:“莫將山下松,結托水上萍。”浮萍屬無根之物,隨意流動,沒有立場,沒有原則,所以作者說不要把松樹的志向和萍草聯繫在一起。《悲哉行》有句雲:“山苗與澗松,地勢隨高卑,古來無奈何,非君獨傷悲。”白居易以一種勸解也是無奈的口吻說,自古以來,人就因為地位而分高卑,才與不才沒人顧及,藉此表達了懷才不遇乃世之常態的憤懣之情。

籠禽意象所折射的仕途苦悶之悽婉美

白居易在江州和忠州的詩歌裡存有十數首籠禽意象的詩歌。從籠禽意象所折射的軀、體受困、精神不甘寂寞、現實環境不容自由的審美意蘊中,清楚呈現出白居易被貶生涯的心路歷程,以及其中所蘊藏的悲傷意緒和孤憤情懷。

白居易一生共寫過 33 首籠禽詩歌,除兩首外,其餘均創作於貶謫期間以及以後的歲月中。由此一點可知,白居易在江州、忠州之時並不是遊山玩水、曠達超脫以求獨善,他仍然關注著自己的處境,並把自己遭貶受拘視為鳥困籠中。

一、籠禽意象及白居易籠禽詩創作

“意象”是詩歌的審美範疇,“它表現是一剎那間理智和情感的複合體”,“作家的主觀情志即‘意’與客觀對象即‘象’互感,而創造出的具有雙重意義的藝術形象稱‘意象’”。“籠禽”,顧名思義,關在籠子裡的鳥。所以“籠禽意象”便是作家由客觀的關在籠子裡的鳥作用於作家的主觀感受而創作的藝術形象。

白居易的籠禽詩大多創作於江州之貶及以後的官任上。白居易視自己遭貶被困為鳥關籠中,故而創作了諸多有關籠禽意象的詩歌。但是,籠所能拘禁的只是其軀體,詩人的精神是不甘寂寞的,這也是籠禽意象的審美意蘊之所在,正如《貶謫文化與貶謫文學——以中唐元和五大詩人之貶及其創作為中心》書中提到的那樣:“使用傷禽、籠鷹等意象,藉以更深刻的表現自我生命之受創、被囚的程度,表現失去自由後內心鬱積的沉重苦悶。”

白居易貶謫時期創作了大量有關籠禽意象的詩。其實,早在白居易之前,陶淵明也提到籠禽意象。江州和忠州前期,白居易筆下與陶淵明筆下的籠禽意象是有區別的。陶淵明筆下的籠是官場生涯之籠,而白居易筆下的籠是貶謫生涯之籠。從另一個方面來講,陶淵明嚮往的是一種看清官場渾濁之後的田園自由、個體自由;白居易嚮往的是一種通過居官實現人生價值,在渾濁的官場上革除時弊,服務國家,益於社會的自由。如陶淵明《歸園田居》(其一)寫道:“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而白居易則曰:“鳳巢閣上容身穩,鶴鎖籠中展翅難。”

由此不難看出,白居易是渴望為官的,渴望在仕途上任意馳騁的。因為這種積極參政的願望和行為帶來的貶謫之痛是刻骨的,所以他筆下的籠禽作為矛盾的結合體註定是悲劇的,不甘寂寞的精神必定是苦悶的。

忠州後期及蘇州、長安時期一直到會昌時期,白居易筆下的籠禽意象開始向陶淵明的籠禽意象過渡。這是白居易在看清了朝政日非、權貴們互相傾軋、黨派激烈爭鬥之後,不願意再捲入是非的一種自我轉化、自我解脫。陶淵明面對這些是毅然辭官,而白居易雖不再積極地從政,但也不是完全恬然自得,而是請求外任,繼續做官,做遠離朝廷的官,做為民辦實事的官,過著不捨廟堂之富貴而有山林之逍遙的境地。“在白居易看來,中隱是最理想的生存方式。既有隱世的自由精神,也不會陷入隱居的貧苦。”③關於這一點,學界還有其他人持此觀點:“樂天非不愛官職者,每說及富貴,不勝津津羨慕之意。”


白居易詩歌之意象:松竹之高潔美、籠禽之悽婉美、白髮之悲涼美

白居易此時筆下的籠不單是貶謫生涯之籠,還有京城朝政黑暗之籠,所以他在無法融入京城朝政黑暗、黨派紛爭的牢籠面前,只好明哲保身,自請外任。

二、白居易籠禽意象所折射出的心路歷程

白居易從京城貶官到江州,再從江州調任忠州,心理上經歷了失落、離開貶所短暫獲得的快樂、更大的失落三重情感起伏,他的籠禽詩正是其心路歷程的真實記錄,其中包蘊著他深沉的悲傷意緒和強烈的孤憤情懷。

元和十二年(817),白居易作《山中與元九書因題書後》,詩云:

憶昔封書與君夜,金鑾殿後欲明天。

今夜封書在何處,廬山庵裡晚燈前。

籠鳥檻猿俱未死,人間相見是何年。

白居易想起從前給元稹寫信時,金鑾殿的燈火輝煌,自己意氣昂揚,現在卻居於遠離京城的廬山庵。被貶的元稹與自己,就像籠中鳥,檻中猿,相見是如此之難。金鑾殿夜寫信給元稹的燈火輝煌,廬山庵裡的煢煢孑立,京城與貶所的兩重世界構成了強烈的對比;意氣昂揚的談天說地到悽悽慘慘的夢想團聚,白居易在情感上的落差和心靈的悲苦不言而喻。

元和十三年(818),白居易在《九日醉吟》一詩中寫道:

有恨頭還白,無情菊自黃。一為州司馬,三見歲重陽。劍匣塵埃滿,籠禽日月長。身從漁父笑,門任雀羅張。問疾因留客,聽吟偶置觴。嘆時論倚伏,懷舊數存亡。奈老應無計,治愁或有方。無過學王績,唯以醉為鄉。

作者在詩的開頭先感嘆時光易逝:自然法則不會因人多情因物無情而發生變化,人總會生老病死,花總會綻放凋謝。一朝被貶司馬,竟經歷長達三年的困頓與苦悶。這樣的貶謫生活,耗費的不只是自己的精神,還有生命,還有夢想,還有追求。如劍無用武之地,如禽無自由之身。投閒置散時間之長加上司馬一職之清冷無責,令詩人只得藉助老子哲學和酒來勸慰和麻醉自己痛苦的神經。

元和十三年(818),白居易在《自江州司馬授忠州刺史仰荷聖澤聊書鄙誠》一詩中又寫到:

炎瘴拋身遠,泥塗索腳難。網初鱗撥剌,籠久翅摧殘。

白居易描述初到貶所時,還像剛被捕入網的魚,奮力掙扎。日子久了,反而意志消沉了。顯然,從這一個側面說明了貶謫生活給作者帶來的巨大軀體傷害和精神折磨。所以,作者聽到要調任忠州刺史的消息時,有一種鳥出囚籠、恢復元氣的期盼與喜悅。 元和十三年(818)年底,白居易調任忠州刺史,在赴任之前作《除忠州寄謝崔相公》一詩:

提拔出泥知力竭,吹噓生趣見情深。劍鋒缺折難衝鬥,桐尾燒焦豈望琴?

感舊兩行年老淚,酬恩一寸歲寒心。忠州好惡何須問,鳥得辭籠不擇林。

這裡的崔相公指的是崔群。元和初,崔群和白居易同為翰林學士,於元和十二年(817)七月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舊唐書》載:“群在內職,常以讜言正論聞於時。”朱金城在白居易集箋校中說:“白居易江州司馬除忠州刺史,崔群之力也。”作者於詩中感嘆江州之貶給自己帶來的傷害,對調離江州,詩人是快樂的。詩人雖然不知道忠州是什麼樣子,但是卻認為只要離開江州,到哪裡都比江州快樂。解脫的喜悅和躊躇滿志的喜悅溢於言表。不過,也正是這些短暫的喜悅,使詩人陷入更深的苦悶之中。元和十四年(819),白居易自江州赴忠州刺史任途中作有《重贈李大夫》一詩: 早接清班登玉陛,同承別詔直金鑾。鳳巢閣上容身穩,鶴鎖籠中展翅難。

流落多年應是命,量移遠郡未成官。慚君獨不欺憔悴,猶作銀臺舊眼看。 白居易和李大夫曾經同朝為官,而現在李大夫仍然在朝為官,自己卻如鎖入籠中的鶴,無法施展自己兼濟天下的理想。作者因為這種強烈的對比而感嘆自己的命運,由此想到就算調任忠州也不能“成官”。失落,調任的失落,調任仍是貶謫命運的失落,在這首詩中被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待到元和十四年(819),在擔任忠州刺史時作的《答楊使君登樓見憶》中,這種失落達到頂點:

忠萬樓中南北望,南州煙水北州雲。兩州何事偏相憶?各是籠禽作使君。

作者在忠州又發出“籠禽”的感嘆,與《山中與元九書因題書後》有相似之處,但在這裡,“兩州何事偏相憶?各是籠禽作使君”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一方面是盼望團聚,另一方面是隨著兩次官任時間的推移作者意識到相見希望之渺茫。

白居易還寫過兩首關於《鸚鵡》的詩。元和十四年(819),白居易在忠州刺史任上寫過一首《鸚鵡》詩,詩云:

竟日語還默,中宵棲復驚。身囚緣彩翠,心苦為分明。暮起歸巢思,春多憶侶聲。誰能拆籠破,從放快飛鳴?

這首詩表面上說:鸚鵡一整天都沉默不語,晚上睡去又醒來。鸚鵡因為自己羽毛的漂亮被人類關入籠中,雖然吃喝無憂,但內心卻因嚮往自由而苦悶至極。每到傍晚就會想起從前歸巢的情景,每個春天更是懷念同伴的自由啼鳴。鸚鵡盼望能夠逃脫這個牢籠,自由飛翔,放聲歌唱。不難看出,作者是即物寄情,亦鳥亦人,人鳥難辨。白居易借對囚繫牢籠中的鸚鵡的同情感嘆,實際寄託的是對自身的悲憫。

原以為離開江州就是解脫,到了忠州才明白陷入更絕望的境地,這種絕望除了空間還有時間。白居易在江州的時間有三年,三年結束調任忠州刺史之前還可以夢想忠州的美好,但到了忠州,希望破滅,環境的惡劣尚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在貶謫江州三年之後仍未改變貶謫處境,被棄遠處的時間推移給白居易心靈帶來了巨大的絕望。再也沒有希望了,這也是他心路歷程最苦悶的一段。大和二年(828),從蘇州刺史任上返回長安的白居易在《戊申歲暮詠懷三首》(其三)中仍舊寫到:“七年囚閉作籠禽,但願開籠便入林。”“作為人的生命流程和生存狀態的一種符號,……數量詞凝聚著貶謫詩人生命磨難的深度與長度”。詩人的悲傷意緒和孤憤情懷就在這深度和長度中,發酵、裂變、宣洩。

白髮意象所凸顯的時間意識之悲涼美

白居易詩中白髮意象的運用沒有松竹意象運用得那樣普遍,也不像籠禽意象,只存在某一個特定的時期。由於白髮意象從審美的角度來看,給人以遲暮感、蕭瑟感,所以歷代詩人在表達生命的流逝、青春的遠去不復返、個人的政治理想不能實現的時候,很少有人以此為抒情媒介。縱觀歷代文學家筆下的寄情之物,屈原在表達這種感慨時用香草美人意象,如《離騷》序這樣寫道:“故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脩美人以媲於君,宓妃佚女以譬賢臣,虯龍鸞鳳以託君子,飄風雲霓以為小人。”《古詩十九首》則選擇時序意象,如《古詩十九首》之七中寫道:“明月皎夜光,促織鳴東壁。玉衡指孟冬,眾星何歷歷。白露沾野草,時節忽復易。秋蟬鳴樹間,玄鳥逝安適。”

詩人有感於深秋季節物換星移、時序轉變,遂產生朋友相交不終、世態炎涼的感嘆。雖說白髮也代表時間的流逝,但象徵著老醜形象的白髮似乎並不受詩人的鐘愛。詩到陶潛,白髮還算不上意象,他曾在《榮木》中以榮木自喻,表達“白首無成”的感嘆。此時的白髮方才開始作為一種寄託入詩。詩到唐代,從李白開始,白髮才以意象的身份出現在人們的視野。李白的“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兩鬢入秋浦,一朝颯已衰。猿聲催白髮,長短盡成絲”、“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不知明鏡裡,何處得秋霜”等等,以其豪邁的氣魄、誇張的筆法,在詩中表現了自己無可化解的悲愁和對生命短暫的強烈感受。杜甫詩歌中白髮意象別有韻味,甚至可以之表達情誼。


白居易詩歌之意象:松竹之高潔美、籠禽之悽婉美、白髮之悲涼美

詩歌發展到白居易,在儒家經世致用思想影響下,白髮讓敏感的詩人在憂生的同時,產生了深重的憂道意識。這時的白髮意象除了時不我待之感外,更添加悲天憫人的情懷。白居易詩中提到白髮的詩共 174 首,包括描寫白髮如雪、如霜、如絲等。

一、時不我待的焦慮情懷

儒家主張“積極入世,建功立業”。在這種思想影響下,當理想受挫時,詩人自然而然會生出荒廢感,時不我待的無奈感、滄桑感。白居易的白髮意象即寄託了這種時光易逝,自己卻無法實現兼濟之志的惋惜、悲嘆之情。如其《寄唐生》一詩寫道:

賈誼哭時事,阮籍哭路岐。唐生今亦哭,異代同其悲。唐生者何人?五十寒且飢。不悲口無食,不悲身無衣。所悲忠與義,悲甚則哭之。太尉擊賊日,尚書叱盜時。大夫死兇寇,諫議謫蠻夷。每見如此事,聲發涕輒隨。往往聞其風,俗士猶或非。憐君頭半白,其志竟不衰。我亦君之徒,鬱郁何所為?

這首詩作於元和三年(808)至元和五年(810),也就是白居易居於長安的時候。這個時期是白居易事業的一個繁榮期,從元和三年(808)任左拾遺,到元和四年(809)的倡導新樂府運動,再到元和五年(810)改任京兆府戶曹參軍並仍充翰林學士,白居易草擬詔書,積極參與國政。他不畏權貴近臣,直言上書論事,並創作了大量的諷諭詩。《寄唐生》中的唐衢關心國事、心懷忠義,為人正直,對當時社會上一些醜惡的現象鬱憤不平,並常為之痛哭不已。唐衢雖年已半百,白髮已生,然他愛國之志不衰。在這首詩裡,白髮意象對刻畫唐生憂念過時的忠義形象發揮了關鍵作用,並寄寓了作者對其老大遲暮的憐念。

古人認為“四十曰強而仕”,也就是說四十歲該是人生意氣風發、仕途蒸蒸日上的階段。白居易有幾首提到四十歲年齡的詩歌,這時的詩歌都運用到了白髮意象。如《閒居》一詩曰“心苦頭盡白,才年四十四”,《白鷺》一詩曰“人生四十未全衰,我為愁多白髮垂”。白居易在這個年紀卻沒有實現自己的兼濟之志,白髮卻已赫然而生,所以在《自詠》中,他直率地感嘆道“玄鬢化為雪,未聞休得官”⑤,在《詩人主客圖》中又寫到“白髮鑷不盡,根在愁腸中”。元和六年(811),四十歲的白居易在下邽村曾在《嘆老三首》中感嘆道:“少年辭我去,白髮隨梳落。”及至元和九年(814),四十三歲的白居易在長安被任為太子左贊善大夫時又在《初授贊善大夫早朝寄李二十助教》中寫道:“病身初謁青宮日,衰貌新垂白髮年。”元和十五年(820)白居易四十九歲任忠州刺史使時在《花下對酒二首》中悲憫自己道:“樓中老太守,頭上新白髮。”結合白居易仕宦歷程不難看出,關於白髮意象的詩句,熔鑄著他青春年少去何速,壯志難酬衰老至的憤懣與惋惜。

在《有感三首》中,白居易寫道:“鬢毛已斑白,衣綬方朱紫”。這首詩作於寶曆二年(826)年至大和元年(827)年間,白居易由蘇州至洛陽途中。此時白居易已五十多歲,在他看來,壯年已過,官職方才有點起色,時不我待的無奈感遂湧上心頭。白居易曾在《輕肥》一詩中寫道:“朱紱皆大夫,紫綬或將軍。”朱金城先生在《白居易集箋校》中曾對此解釋道:“唐中世以前,率呼將帥為大夫,白居易詩所謂‘武官稱大夫’是也。城按:唐人詩文中多稱‘朱衣’‘紫衣’為‘朱紱’、‘ 紫綬’”。唐代官員的品級地位與衣服的顏色有很大關係,紫色為尊,其下依次為朱、綠、青、白。因此,白居易感嘆暮年才得以衣綬朱紫,一種悲涼之感摻雜於其中。長慶元年(821),剛到五十歲的白居易身兼主客郎中、知制誥,但現實環境的束縛使他在《酬嚴十八郎中見示》中不由得感嘆道:“忽驚鬢後蒼浪發,未得心中本分官。”他曾在《夜聽箏有感》中對初生白髮與白髮滿頭的心境比較道:“江州去日聽箏夜,白髮新生不願聞,如今格是頭成雪,彈到天明亦任君。”這首詩作於元和二年(807)至長慶二年(822),作者回憶起當年宏圖之志未得施展就被遠逐政治中心以外,那時心生悲涼頭生白髮,心境自然鬱悶難堪。長慶二年(822)51 歲的白居易在《重題》中又一次提到這種心境:“不能成一事,贏得白頭歸。”自忠州回長安後,由於朝中黨派之爭及政治黑暗,立朝為官兩年後自請外調。本詩作於他出任杭州刺史途中。長慶四年(824),53 歲的白居易於洛陽作《洛中偶作》一詩,詩中有句雲:“往往顧自哂,眼昏須鬢蒼。”依然以一種自嘲的手法來感嘆大半生理想不得施展,人卻老邁昏花的境況。

白居易白髮之嘆的詩句確有不少。不過,白居易有關白髮的詩句絕非病呻吟式的嘆老嗟卑,而是基於功業難成、時不我待的緊迫感,是在丹心與皓首的強烈對比中產生的悲涼感。正如前人所評:“讀樂天詩,使人惜流光,輕職業,滋頹惰廢之念”。

二、悲天憫人的泛化情懷

白居易由自身白髮已生,功業未成的悲涼感,推己及人,目光轉向整個社會,筆下流露出對勞動人民很深的同情和關懷之意。在由從時間到空間的轉變的過程中,白居易藉助白髮意象表達了其悲天憫人之感。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上陽白髮人》一詩,詩云:

上陽人,上陽人,紅顏暗老白髮新。綠衣監使守宮門,一閉上陽多少春。玄宗末歲初選入,入時十六今六十。同時採擇百餘人,零落年深殘此身。憶昔吞悲別親族,扶入車中不教哭。皆雲入內便承恩,臉似芙蓉胸似玉。未容君王得見面,已被楊妃遙側目。妒令潛配上陽宮,一生遂向空房宿。宿空房,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耿耿殘燈背壁影,蕭蕭暗雨打窗聲。春日遲,日遲獨坐天難暮。宮鶯百囀愁厭聞,梁燕雙棲老休妒。鶯歸燕去長悄然,春往秋來不記年。唯向深宮望明月,東西四五百回圓。今日宮中年最老,大家遙賜“尚書”號。小頭鞵履窄衣裳,青黛點眉眉細長。外人不見見應笑,天寶末年時世妝。上陽人,苦最多。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兩如何!君不見昔時呂向《美人賦》,又不見今日上陽白髮歌!

這首詩以“上陽白髮人”為題,但詩中未提到白髮人,而是用時間的久遠以及容顏的逐漸衰老來暗示白髮的滋長。宮女被選進宮時還小,青春靚麗,像花一樣含苞欲放,還未見君王的面就被幽閉在上陽宮。姣好容顏面對清冷暗壁,這與當初家人送她離去時哄逗的話形成強烈的反差。在上陽宮一晃幾十年,同伴一個一個離去,此情、此景,使其愈發悲涼悽楚。最後一句,“君不見昔時呂向《美人賦》,又不見今日上陽白髮歌”,白居易以提唱的語式點名主旨,這種提唱語氣曼聲長嘆,更能傳達詩人心中的感慨。白髮意象在這裡昇華,成為一個符號,一個由黑到白、由希望到失望、由青春到遲暮的符號。通過白髮意象,揭露了封建宮廷制度對宮女青春剝奪的殘酷性,表達了白居易對上陽宮女的深切同情和憐憫。 白居易在《賣炭翁》中,亦有關於白髮意象的描述: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牛困人飢日已高,市南門外泥中歇。翩翩兩騎來是誰?黃衣使者白衫兒。手把文書口稱敕,回車叱牛牽向北。一車炭,千餘斤,宮使驅將惜不得。半匹紅綃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

此詩有一小序曰“苦宮市也”。韓愈在《順宗實錄》卷 2 中有關於宮市的載記:“宮中有要,市外物,另官吏主之,與人為市,隨給其值。”宮市的霸道可見一斑。賣炭翁衣服單薄,且常年超負荷勞動,使他看起來蒼老無助。在一個天寒地凍的時節,遭遇宮市之人,賣炭翁遂慘遭敲詐,且無處申告。白髮在該詩中起畫龍點睛的作用,有力地凸顯了賣炭翁的無助、弱勢、衣服單薄。環境惡劣,屬於在面上能看到的東西,最後筆墨集中於一個點,推出蒼蒼白髮的老翁。年老之人該是盡享天倫之樂之時,卻在為生計奔波、操勞,其境況令人唏噓悲嘆。

總結

通過對白居易詩歌中松竹、籠禽、白髮、花意象的解讀、闡釋,使白居易更加全面地展現在我們面前。白居易寫竹子的挺拔、節空,寫白蓮花的出淤泥而不染,使我們從中體味到他高潔的人格。這種人格具有堅忍、不攀附、不同流合汙、不自暴自棄等優良的品性。白居易寫籠禽、寫白髮,所寄託的是一種惆悵、一種無奈,一種懷才不遇的失落,一種無法全力以赴施展理想抱負的遺憾、憤懣,以及由此衍生出的悲天憫人的情懷。生性的善良執著,仕途的黑暗坎坷,矛盾的錯綜糾結又塑造了白居易筆下花的幻化美。白居易以不同的花去比喻不同的人,他也因為看到花的開放與凋落而傷春悲秋,而感嘆時光流逝之快,而徒生老大遲暮之感。藉助於白居易詩中諸種富有意味的意象的解讀,讓我們看到一個更加真實的白居易,他沒有清高到初涉黑暗官場就永遠辭官,他沒有膽怯到懼怕人世險惡就攀附吹捧。他實實在在,有血有肉,會因為自然萬物的變化而傷春悲秋,會因為隨著年齡而生的白髮嗟嘆神傷,會因為懷才不遇而萬分苦悶,但他也會因為知道人生不是坦途所以在遇到挫折時藉助一些外物來化解心中的痛,吟唱心中的情,編制心中的夢。


白居易詩歌之意象:松竹之高潔美、籠禽之悽婉美、白髮之悲涼美

白居易筆下的意象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不只這些,他喝酒喝到不醉不休,他彈琴彈到物我兩忘,他對鏡感嘆,他對鶴抒情。總之,他筆下的意象,具有鮮明的個性特點和時段特點、時代特點,深深烙上了中國文化的印記和中唐文人的生命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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