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家乡的老屋


告别老屋


爷爷奶奶住了五十多年的老屋拆了,土墙灰瓦、木椽石苔和满院的花木葱茏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黄土和几车瓦砾。幼时读《项脊轩志》《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每每能对号入座、浮想印证,此皆老屋之功。虽无先贤纵横畅叙之文采,老屋予我之情、予我之思、予我之魂,也是涓滴意念汇然成河,烙心入骨,伴随一生。


告别家乡的老屋

姑姑


告别家乡的老屋

姑姑和孩子们


告别家乡的老屋

妹妹在老屋


告别家乡的老屋

花 木


去过老屋的人进院就言花木旺盛。爷爷种了一辈子花,老院花木达几十种,四季绵延,满庭皆芳。最为耀眼的莫过于月季,红双喜、大富贵、彩云、蓝月,缤纷灿烂、花期久远,通体的刺常常扎得我叫苦不迭,拢而不束,其刺不如,饱含哲理。院里曾植两棵黄元帅苹果树,金秋过后挂满了玉米棒子,在树干上绑上秋千,笑声荡漾金色的童年。绕花园一周是葡萄架,葡萄熟一颗摘一颗,馋嘴的孩子不会让它成串。南墙根下,曾是一排高达屋檐的花石榴,像红灯笼,大小如鸡蛋,味涩少甜,曾被我摘去换玻璃弹珠。秋雨缠绵,石榴凋零满地,启蒙了伤愁悲寂之情。一年四季,海棠、牡丹、迎春柳,芍药、菊花、野蔷薇,让人应接不暇,心旷神怡。即使腊月寒冬,针松、文竹、夹竹桃等也是绿意一抹,毫不寂寥。年关将至,再看窗棂之间,奶奶新糊了窗户,爷爷在上面画满了花鸟瓜果,调皮的孙子最喜欢干的就是拿手指头捅窗户纸,笑骂欢闹。爷爷去世后办白事,因屋院较小,难以待客,不得已将花木尽数除去,不想来年悉数破土而出。而今老院不在,井桩之下,估计永远沉寂了。


告别家乡的老屋

全家福


告别家乡的老屋

全家福


告别家乡的老屋

声 音


爷爷喜欢音乐,板胡、二胡、三弦、扬琴、笛子都能信手拈来,小院时常乐曲飘扬。耳濡目染之下,童年的我时能哼唱几句秦腔和小曲子。爷爷甚喜热闹,老屋最欢腾的时光,莫过于2000年前后社火秧歌盛行。记得那年,村里组建秧歌队,庄头崖边推平麦场,竖篮球架,开拓活动场地。老艺人们纷纷出动,编狮子,糊各式灯笼。孩子们排练歌舞,耍狮子,扭大头娃娃,轮番上阵敲鼓打镲,好不热闹!爷爷请来学校老师,在我家组织排练,遍寻古冀歌谱,编排了数十个节目,“上庄的秧歌下庄的戏”渐成美谈,多次受邀参加南关操场、县城单位汇演。闲暇时节,爷爷邀来南岭北川“好家”(喜欢音乐的人),搭棚唱曲,秦腔、小曲、民歌精彩纷呈,院里院外人头攒动,孩子们趁混作乱,打闹捉藏,好像半个村子都在聚会。后来有了录音机,爷爷常常教我和妹妹唱歌,并录成磁带,可惜现在都遗失不见了。老屋最后的声音是爷爷三年忌日,请来民间戏班唱了整整一天。


告别家乡的老屋

爷爷和花园


告别家乡的老屋

爷爷和我


告别家乡的老屋

爷爷和我们

告别家乡的老屋

年 轮


城市居民购房安居不可谓不困难,但是较之过去人们肩挑手扛,一砖一木建筑家园,总少了一点切肤之累、含辛之苦。爷爷曾说,“盖一座房院扒三层皮”,应该就是这个道理。老屋是爷爷奶奶一担一挑渭河石头筑基,一层一打黄土坯子夯体盖造的。作为农家子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情我再清楚不过,左宗棠说,“陇中苦脊甲天下”,的确如此。从出生到大学毕业参军,老屋见证了我整个成长历程。在这里,我呀呀学语,看到大人种花、锄草、打毛衣,趴在窗台看到雪落在土墙上厚厚一层,看到杀猪。经历了青春期的少不更事,也读遍了所有遇到的杂书。老屋在目睹娃娃长大的过程中,佝偻了身躯,裂开了皱纹,终于不堪岁月轰然倾塌。时光就像涓涓东去的渭河,生命的枯荣只在瞬乎之间。新陈代谢不可逆转,就像曾经的河湾、鱼池、沙地、泉底下,变成了现在的浙江商贸城、西北汽配城、新城国际。永别了老屋!黄天厚土养育之恩不敢有忘,为人处世谆谆教诲铭刻在心……


告别家乡的老屋

月季芬芳


告别家乡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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