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韻》第八集 一代詩仙(下)—中國唐詩精選 品唐詩之魅20


《唐之韻》第八集 一代詩仙(下)—中國唐詩精選 品唐詩之魅20


《唐之韻》第八集 一代詩仙(下)—中國唐詩精選 品唐詩之魅20


《唐之韻》第八集 一代詩仙(下)—中國唐詩精選 品唐詩之魅20

以詩人的身份,昂首挺胸走進皇宮,成為皇帝的嘉賓,在中國詩歌史上,李白是唯一的一個。詩人能受到這樣的禮遇,也真算皇恩浩蕩了。然而,“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李白是何等人物,豈能把這種過眼雲煙的榮耀看在眼中。於是他毫無顧忌地臥在這裡,是醉了,還是疲憊了呢?

興慶公園這裡的沉香亭,就是當年唐玄宗與楊貴妃賞牡丹的地方。臥在這裡的李白正閉目養神,等待著噴發靈感。唐玄宗賞牡丹來了。名花盛開,美人相伴,當然需要有音樂助興。玄宗嫌舊詞聽膩了沒意思,一時高興,就頒下聖旨叫李白創作新詞。李白不是醉臥在這裡嗎!快起來吧!於是他被人用涼水激醒了,於是一揮而就寫成了著名的《清平調》詞三首。第三首說:“名花傾國兩相歡,長使君王帶笑看。解釋[識]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杆。”這樣的詩,有高度藝術修養的唐玄宗能不欣賞嗎?皇帝一聲喝彩,於是眾聲迎合,都來助興。可是對李白來說,陪著皇帝尋歡作樂,幹這種御用文人乾的事,那是卑屈的。他不明白,只有詩人屈從政治家,斷沒有政治家屈從詩人的。他就是不肯明白這番道理,才永遠都是那個“黃河之水天上來”的不可一世的李白。

李白在長安待了三個年頭總共一年多的時間,就痛苦的叫喊著“君王雖愛娥眉好,無奈宮中妒殺人”(《玉壺吟》)。後人就此認為他在朝廷遭到了讒毀,處境險惡。這話其實信不得。玄宗認為他不是擔負朝廷重任的人才,應當說這是非常準確的評價。按中國傳統的價值觀來衡量,讀書就是為了出仕,出仕只有成為將相,成為方面大員,才算不虛此生。後人就是用這種心態來看李白,為李白鳴不平的。他們不知道,如果李白不以出將入相、一身系天下安危的政治家自詡,沒有這種狂傲的自信,他就成不了偉大的詩人。可如果他真的當宰相當大將軍去了,他也就不會再想到要當詩人。因此,李白離開朝廷,主要原因絕不是遭到了讒毀,而只是因為他根本不想去適應處處都必須約束自己的政治環境。唐玄宗善於鑑識人物,認為不如給他自由,讓他去寫詩。應當說這是最好的處理方法。只有唐代,能接受李白這個狂人;也只有李白的狂放,能舉起詩歌的火炬,來照亮輝煌壯麗的唐代文明。

李白一路向前,來到洛陽,在這裡遇見了杜甫。比李白小十二歲的杜甫當時三十三歲,兩人的交情自然是由詩人氣質的相近而引發的,但杜甫對李白有晚輩對先輩的崇拜,加上為人比較忠實厚道,因此後來給李白寫了十二首情真意摯的詩。

“安史之亂”爆發後,李白正在廬山隱居。永王李璘奉命征討叛賊,李白只知道為國家效力,就投在李璘的帳下。他鬥志昂揚的歌唱著:“三川北虜亂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湖沙。”(《永王東巡歌》)他以為這回該輪到他大顯身手了。誰知李璘野心膨脹,不聽調遣,結果發生內訌,被唐肅宗消滅。李白這一回可是真惹下彌天大禍了,在古代,像李白這樣在捲進爭奪皇室寶座的鬥爭中失敗了,是必死無疑的。然而唐朝畢竟是唐朝,經人營救,皇帝竟也沒有堅持要殺他,只判他永遠流放,最後遇赦又不了了之。這也成了後世貶低李白的把柄。其實這件事什麼也不說明,只說明他不懂政治。

李白有一顆天真爛漫的赤子之心,無時無刻不用真情去擁抱生活,隨便遇上一個什麼人,他就能坐下來與人對飲,歡快的唱著:

兩人對飲(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山中與幽人對飲》)他喝得醉醺醺的,陶然自得地睡下了。

望著敬亭山,他會像老朋友促膝談心一樣,心緒悠然地吟誦著:

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獨坐敬亭山》)他能這麼呆呆的坐著看山,像孩子一樣透著傻氣。

他一路流浪來到安徽涇縣,在一個叫桃花潭的村子裡住下了。村裡有個叫汪倫的人常釀造美酒來招待他。臨別時他吟詩相贈:“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贈汪倫》)這就像老朋友分別時隨便說的話。一個名動中華的大詩人,竟然也沒有故弄姿態的矯飾,輕鬆自然,洋溢著深情。

然而,李白又是個極為狂傲的詩人,自稱:“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狂,是自信的外現,是對人格尊嚴的充分肯定,是對束縛人的社會習慣勢力的蔑視。他大聲疾呼:“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憶舊遊寄譙郡元參軍》),昂首天外,根本不屑以世俗的價值為標準;“昔在長安醉花柳,五侯七貴同杯酒。氣岸遙凌豪士前,風流肯落他人後”(《長流夜郎贈辛判官》),他是那樣不可一世。最可貴的,是他用時代的最強音,驚天地泣鬼神的吼出了一聲: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夢遊天姥吟留別》)

這一聲吶喊,使千百年來被封建制度壓得喘不過氣來的人,不願被踩進泥坑卻又無力抗爭的人,敢悄悄的直一直腰,在心靈深處扶起最後的一絲人格尊嚴,在無可奈何中聊堪自慰,找到一點心理平衡。

他追求自由,追求理想,追求沒有被人的心智造成阻隔的天地,追求完美的不容有絲毫卑屈的人格,因而在他筆下,一切高山大川都像是他這種內心世界的外化。

他眼裡的黃河,是“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他眼裡的長江,是“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黃雲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算不得多麼高峻的天姥山,在他筆下卻是“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夢遊天姥吟留別》);未必真有那麼險峻的蜀道,竟是“噫籲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蜀道難》);根本談不上壯觀的廬山瀑布,也是“飛流直下三百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望廬山瀑布》)。

總之,他處處都以自己吞吐宇宙的豪氣,賦予自然景物以崇高的審美價值。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睹。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開……忽魂悸以魄動,恍[怳]驚起而長嗟。惟覺時之枕蓆,失向來之煙霞。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別君去兮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夢遊天姥吟留別》)

這裡埋葬著李白(當塗李白墓),埋葬著中國的詩魂,這顆永不降低身份,永不安於現狀,永不停止追求的巨星,終於在安徽當塗這裡隕落了。而據傳說,他是從採石磯這裡的捉月臺,為捉到月亮跳人長江而死的。我們寧願相信這美麗的傳說。他乘著酒興,要把發光的生命交與浩闊的長江,站在這捉月臺上,以詩人的天真和狂放,完成了生命中最後的一次追求。於是他化成了朗朗的明月,滾滾的波濤,永遠在中華大地上照耀著,奔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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