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老段的生活

  小巷的街道上,老段佝摟著身子,唰,唰地,掃著操場街的巷子。
  今天的天氣陽光明媚,暖洋洋地照在小巷的拐角處。二大媽和她的幾個老夥伴,早早地就湊在一起,東家長,李家短地聊著天,曬著太陽。


  到處是汙物的巷子,如今每天都乾乾淨淨的。
  一群狗,你追我攆,你咬我一下脖子,我聞聞你的屁股。有兩隻互相掐打在一起,翻滾著。偶爾,也靜臥在太陽地,曬曬太陽。牆角處,樹根下,每天都有它們的傑作,一片片溼地,騷味隨風傳來。它們是老段的“兒女”。
  老段今年六十五歲了,鬍子拉茬的臉上,灰瘩忽粗的。兩道濃濃的劍眉,裝飾著他的長臉。略顯黃瘦的臉皮,看上去有些浮腫。不知是營養不良,還是有病。很少有人去問他。
  二大媽是老段的老鄰居,解放前就在這住,一直到住到現在。她比老段的母親小十幾歲,過去姐妹兩個相處的挺好。可惜老段的母親前幾年走了。他父親死得更是早。

光棍老段的生活


  說起老段的媽,人長得慈眉善目的,和藹善良,體形微微發胖。二大媽說:"她過去是個接生婆,在縣城是個小有名氣的人,五六十年代,人們生孩子都在家裡生,都是接生婆接生。這手藝在當時可吃香了。生孩子的人家總要表示一下,給雞蛋,糖,油,土特產品,反正·啥東西都有"
  家裡就老段這麼一個寶貝疙瘩。那是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真是生在蜜罐裡,長在蜜罐裡。小時候,段兒被她媽興慣的沒個樣,吃小米撈飯,得用麻油放蔥花炒了,否則他不吃。天天要喝紅糖水。雞蛋他都吃膩了。到現在老段都不吃煮雞蛋,一吃就噁心。都是小時候吃傷了。
  二大媽經常過去照顧老段的生活,給他拆洗被褥,縫補衣服。這幾年,二大媽也老了,幹不動活了。
  她嘴上經常說老段,你該洗洗衣服了,你該洗洗澡了。說也白說,老段也懶得動。衣服穿得油光錚亮的,二大媽說:你的衣服能擰出二兩油來。夠炒兩盤菜了。
  老段是光棍漢,過去家裡富裕的生活,養的他好吃懶做,什麼技術都沒有,雖然是初中畢業,但是由於人懶,在生產隊也不好好勞動。有幾個介紹對象的,但看上他的姑娘不多,一來二去,錯過了婚嫁的年齡,當然,家道中落也是其中原因。


  近幾年,老段迫於生活的壓力,找了一份打掃衛生的差事。一條小巷,彎彎曲曲有三百多米長,巷內有兩個垃圾站點。老段的工作就是負責這片的衛生。縣上經常不斷地有人來檢查。
  太陽還沒有升起,啟明星剛剛退去,巷子裡便響起唰唰地掃街聲。一群狗也跑來跑去,撒著歡兒,打跳著。一會兒聞聞這邊的垃圾,一會兒又添添那邊餐渣。一隻狗跑到老段的跟前叫了一聲,老段揚起掃帚,那狗一看,嗖地一下跑了。
  太陽照滿了整條巷子,老段的活也幹完了。垃圾車上放著撿來的一捆廢紙箱,車把上還掛了幾個塑料瓶子,甩過來晃過去的,隨著車·子吱吱扭扭的節奏慢悠悠地走著,幾隻狗跑到前面,又折回來跟在後面。真像是主人的護兵衛隊。前後左右地追隨著。
  老段的院子裡,有一棵李子樹,樹幹不高,還有幾杈老枝歪歪扭扭倔犟地生長著,每年的春天,樹冠都開出一片片白色的李子花,這花給他的院子裡帶來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光棍老段的生活


  院子不大,除了這棵樹,院子堆滿了他打掃衛生撿來的廢紙箱、塑料瓶子,還有破銅爛鐵,沒有個正經東西。一群狗每天都在上面打來鬧去,就像是它們的遊樂場。這群狗有十五六隻,都是流浪的寵物狗,不知是何種原因,慢慢地都彙集到他的家裡來了。
  開飯了,他們的時間是一致的。誰也不能先吃或者後吃,老段在桌子上吃,狗兒們在地上吃,嚴然像一個大家庭,老段就是家長。狗兒的食物是老段每天從附近的學校食堂弄來的剩飯剩菜,有人讓他去飯館收拾點剩飯菜餵狗,老段說:狗兒不吃飯館的東西,裡面辣椒太多。學校的飯菜沒有那麼多辣椒。
  吃飯的時侯也是老段說話最多的時侯:“排隊,站好”,狗兒們都很聽話,一個鐵製的長形的狗食槽,就在放在老段的外屋,狗兒們哼哼嘰嘰地,晃動著身子,不停地搖著尾巴。在等待著給它們倒食物,誰也不能跑來跑去的挑地方。倒好食物後老段說吃吧,狗兒們才一齊唰唰地舔吃,沒有命令那個狗兒也不敢先搶著吃,違紀者老段會毫不留情地把它攆出院子,餓它一頓,打它兩棍子。
  吃了苦頭的狗兒都很聽話,因為狗是通人性的。


  花兒,是狗的頭頭,其它的狗誰也不敢惹它,它的特權就是每天在床上陪老段睡覺。有了花兒的陪伴,也減少了寂寞。花兒會顯擺,看主人高興了,它就會溫順地把頭伸向主人的臉,親幾下或是柔柔地摩幾下。多數時間它會靜靜地臥著,兩眼眯縫著,注視著主人的動作,聽著主人的聲音。
  老段的生活很艱苦,他的飯就是天天的饅頭,米飯,別的飯他懶得做,饅頭是買的。實際上,是他也不會做別的飯。過時過節的都是二大媽叫他過去吃點飯,改善一下。
  他打掃衛生每月八百塊錢工資,揀破爛,賣幾十塊,村子裡今年給他弄了份低保,有百十塊錢。這點收入就維持他日常的生活。
  兩間破房子,東倒歪塌地,山牆像一個懷孕的婦女,肚子鼓突突的,泥土包著的石塊,有的已經掉下來了。如果下一場大雨他的房子真的就要塌了。從他房跟前走路的人,都躲得遠遠的,怕倒了砸傷。二大媽說,這房子是解放前蓋的,誰也說不上是那年蓋的。這樣的房子,這一片還有不少呢,
  老段的房成了危房。他自己沒有錢翻蓋。村裡著急了,怕出人命。村委會催了他幾次,讓他搬出去,村裡有危房改造項目,要給他翻蓋。催了好幾次,也沒見他的動靜,村主任發火了,破口把老段罵了一通,村主任也是擔心怕房塌下來砸死人,到那時,事情就鬧大了。其是老段找不到適合他住的房子,連人帶狗,他又髒兮兮地。誰也不願意把房賃給他住,沒辦法,村主任只好在他住的街邊上,給他搭個簡易房,讓他暫住幾天,反正翻蓋房也就是一個多月的時間。

  住在簡易房裡的老段,每天到也吃的香,睡得著。他這人話不多,不愛說話,其實是光棍一人,沒人跟說話,時間長了就變得沉默寡言了。天塌下來他也不考慮,用他的話說,考慮也沒用。天塌有大家。躺在那張破木頭床上,一翻身床就嘎吱吱響。
  今晚老段沒有睡意,隨手拿起他撿來的廣告書翻看著,封面上的美女光著大屁股,園溜溜地,各種姿式都朝他擺開,看得他眼花燎亂。美女的兩隻眼睛好象專門挑逗性地盯著他。老段的下面卻沒有任何反映。
  老段說他沒有摸過女人,不知道女人的滋味。更沒有那種讓人神魂顛倒的體會。他的東西從來就沒有硬過,軟軟的。畫上的女人,也沒有引起他思念女人的興趣。旁邊傳來花兒輕微的酣聲。
  夜深了,村裡的人們都已進入夢鄉。天上的星星還眨著眼睛。一輪彎月已經西沉了,

光棍老段的生活


  一輛小車停在巷子口邊上,從車上下來五個人,還有一個人扛著攝像機,這是縣裡來檢查衛生的。老段這一片的衛生,打掃的最乾淨,記者把鏡頭對準了老段:“大爺,你每天幾點起來打掃啊?”小女記者問道。老段說:夏天五點,冬天六點,記者又問道:你這活很辛苦,你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要幹環衛工作。老段想了想說:“這大街小巷總得有人掃,街道乾淨了,人們出來看得心情也高興”。連續兩年了,老段的衛生區都被評為先進。去年上級獎勵他五百元現金。老段的心裡也樂滋滋的。
  冬天的衛生難打掃,經常颳大風,塑料代、廢廣告紙,刮的滿天飛。下水道井口上,人們倒髒水,稠的稀的一齊往裡倒,經常堵了下水道的口,還有就是髒東西了凍住下水道口。每隔兩天就像小山似的,老段就得拿尖鎬刨,一鎬下去冰茬四濺,嘴上臉上都沾上了泔水,尿水。他一刨一扭臉。每一次刨完都累的渾身冒汗,嘴上緊呸、呸地吐,也斷不了冰茬進嘴裡。那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元旦這天,是老段最高興的一天,早晨起來颳了鬍子,認真地洗了洗臉。昨天縣裡通知開會,讓穿得整齊點。
  上午十點,太陽光照在會議室裡,亮堂堂,暖融融的,主席臺的上方掛著橫幅,寫著“赤城縣環衛工人先進生產者表彰大會”。領導講完話以後,宣佈獲獎名單,老段是第一個走是領獎臺的。少年兒童給他胸前戴了一朵大紅花,向他行了隊禮,副縣長親自給他頒發獎狀,環衛局長把一個大紅包雙手遞給到他的手裡說,辛苦啦,祝賀你。老段雙手接過紅包和證書,激動的連聲說:謝謝,謝謝。心裡一股熱浪湧起,他感到渾身的舒服,也感到自豪。他認為,這是他這輩子最榮耀的事情了。會後還給每個環衛工人發了羽絨服大衣,和棉帽子。


  中午,在縣城最好的一家餃子館裡,領導請他們吃飯,熱騰騰的餃子端上來,大碗的紅燒肉,滿屋子飄香。酒斟滿,大家吃得開心,吃得熱汗淋瀝。“辛勤勞動一年了,我代表縣委、縣政府敬大家一杯酒”,分管環保的付縣長挨桌敬酒。看見老段還特意跟他碰了酒杯。祝大家元旦快樂。
  回到家的老段,拿出那大紅的證書翻看著,新房裡,雪白的牆壁上還沒掛任何東西。他找出膠帶紙,把大紅證書端端正正地粘到牆的正中。又把那大紅花也掛到了牆上。就像新婚的洞房,屋子裡頓時就增添了喜慶的氣氛。
  前幾天,有人給了他一臺舊的洗衣機,他把換下來的髒衣服都扔進洗衣機裡。他也要乾乾淨淨地迎接新的一年。他看到日子又有了奔頭,心裡想得美滋滋的。
  春天來了,門前的柳樹,在微風的搖擺下發芽了,抽出了新綠。
  老段的生活如故,垃圾車依然吱吱扭扭地響著,狗兒們依然不離不棄地追隨著他。沉默寡言的他,簡單而又勞累地重複著每一天的工作。
  村主任說了,等老段受不動了,就讓他上養老院去養老,解除了他的後顧之憂。不說話的他,卻也想著以後,心裡暢想著未來,簡單的勞動,在他心裡,如今卻是偉大的事業,每天的路,依然是掃得乾乾淨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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