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志農:今天的中國人沒有任何理由去消費野生動物

“今天的中國,沒有誰,需要吃一口野生動物的肉,才不會被餓死;更沒有誰,一定要穿一件野生動物皮子做的衣服,才不會被凍死。所以我們沒有任何理由,要去消費野生動物。”

見過野生動物的美好,也目睹人們屠戮生靈的奚志農警示到。

自1983年第一次接觸野外攝影,奚志農便開啟了往後30年與山林為伍,保護野生動物的生涯:

奚志農:今天的中國人沒有任何理由去消費野生動物

(圖為奚志農)

與野生動物相伴多年,奚志農見過留在水邊懶懶等候母親的羚羊寶寶、雪豹媽媽為出生不久的孩子洗臉、與他對視打招呼的羚牛,也親眼目睹藏羚羊堆成小山的頭顱和皮子、動物們至死還圓瞪著的眼睛、角上的彈洞以及滴血的頭顱……

種種所見所聞,讓奚志農在成為享譽國內外的野生動物攝影師的同時,也成了中國著名的環保鬥士:

將鮮為人知的滇金絲猴展現在大眾面前,並由此保護住了它們棲息的一片原始森林;首次報道藏羚羊被大肆獵殺的危機狀況;與多位攝影師聯合成立“野性中國”工作室,近年來依舊在為保護綠孔雀等野生動物的生存空間而不斷努力。

奚志農細緻入微的捕捉美,有著敏銳的洞察力,骨子裡帶著悲天憫人的良善,大抵都源於大自然對他童年的薰陶。

與山林相伴30年

1964年出生的奚志農,生長於雲南一個古城,那裡山川秀美,草木葳蕤,童年的奚志農浸潤在大自然的懷抱中。

隨著父母來到城市生活,奚志農脫離了自然。

“就象一隻鳥被關在籠子裡失去了自由,總有一種要衝出去的願望”。

迴歸自然的渴望,最終牽引著奚志農走向山林,開始尋找野性的旅程。

1983年,酷愛研究鳥類的高考落榜生奚志農,在教授的引薦下加入了科教片《鳥兒的樂園》攝製組,擔任攝影助理的助理。

中間的青年準備抱著從學校借來的黑頸鶴標本,放在草叢裡,以假亂真,拍攝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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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一為奚志農)

“眼前明明有鳥飛過,遠處明明有成群的黑頸鶴,為什麼攝製組非要養鳥、拴鳥、驚鳥,甚至拿一個標本來以假亂真?”當時才19歲的奚志農腦袋裡充滿著疑問。

“你不懂。”攝影師一句話便封住了奚志農的嘴。

“我想拍自由飛翔的鳥兒。”奚志農在心理吶喊。

後來,他拍到了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朱䴉,雪白的翅膀揮動在昏暗的天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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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志農拍攝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朱䴉)

1992年,不再擔任《動物世界》臨時攝影師的奚志農,進入雲南省林業廳宣傳部工作,跟著保護區的工作人員一起進入白馬雪山,開始了他對滇金絲猴足跡的追尋。

從海拔2000多米爬到4000多米,100多個日夜,揹著沉重的攝影設備,在100平方公里的猴群活動範圍,找尋一種消失了半個多世紀的生物,像在沙海里找金子。

歷盡艱辛之後,在1993年5月,奚志農終於拍攝到了第一份清晰的野生滇金絲猴影像資料。

奚志農:今天的中國人沒有任何理由去消費野生動物

1995年,奚志農又在昆明動物研究所,拍到了這幅經典的《母與子》,它們的神態與人類別無二致,在此後的十餘年,奚志農一直對滇金絲猴進行持續跟蹤拍攝。

6年後,奚志農拍攝的《滇金絲猴·倖存者》在英國自然歷史博物館獲BG野生動物攝影師年賽(即“國際野生生物攝影年賽”)“瀕危物種”單項大獎,這是歷史上中國攝影師第一次獲此殊榮。這被認為是對一位野生生物攝影師的最高肯定。

“在當時,該攝影師年賽中基本沒有來自中國的影像,而我很幸運地成為了第一個獲得該獎項的中國人。”多年後,再次談到這段經歷,奚志農仍然覺得歷歷在目。

1997年,奚志農多次深入可可西里無人區對“野犛牛隊”進行跟蹤拍攝,採集了大量關於藏羚羊盜獵和反盜獵的影像資料,並製作了紀錄片在《東方時空》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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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羚羊的頭和角)

這次拍攝,首次揭露了國內藏羚羊被大肆獵殺的危機狀況,引起了國內外公眾對藏羚羊保護的關注。

1998年夏天,奚志農從《東方時空》辭職,開始以專職野生動物攝影師的身份,先後多次進入可可西里,繼續用鏡頭記錄那些捕獵者的暴行,也捕捉到生命短暫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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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陽光下的藏羚羊 2010.1.1)

多年來,奚志農致力於金絲猴、藏羚羊等瀕危物種的跟蹤拍攝和保護工作,發起轟動全國的保護滇金絲猴的環保運動、他成為第一個深入青海可可西里報道藏羚羊被大肆獵殺,以及“野犛牛隊”保護藏羚羊事蹟的人,也是一百年來第一個為灰冠鴉雀留下影像的人。

奚志農成了中國著名的環保鬥士。2000年,奚志農更是以全票通過的優勢獲得“地球獎”——我國環保領域的最高獎。

近年來奚志農則開始為保護綠孔雀等野生動物的生存空間而不斷努力。

“我們能否審視下自己的行為,放慢對大自然索取和破壞的腳步,給大自然多一限的生機?”

奚志農是這麼說的,也是如此做的,未來,他還將繼續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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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志農攝影作品)

艾誠:我注意到您是從1992年因為開始拍猴子,後來認識了專家,然後應該是幾次進出白馬雪山去。

奚志農:對,而且是用了三年的時間,我只有兩次機會看到。如果要以那個時候的時間表的話,就說你每天都在不停的走路,

因為我們的營地本身已經是海拔4300米的地方,你離開公路走到營地得走三天,所以天在那樣的環境當中,雖然是時間單位,但是也會變成距離單位。比如說我們從我們的營地到另外一個地方是幾天的路程?我們要走兩天對吧?你得背上所有的裝備,得去慢不停的去尋找、等待、再等待,而且那樣的尋找不見得是有效的。

在中國,一個野外攝影師,你的拍攝對象不出現,這是常態。當你的拍攝對象出現了以後,那是驚喜。

三年的拍攝,也沒有想拍到就能拍到,我只見過它們兩次。那三年的這個科學研究項目就結束了,我的拍攝也不得不停止,因為沒有那個大本營做一個寄託了。就在這個時候,就知道了一個糟糕的消息,這片林子會被砍掉,但裡面有猴子,那怎麼辦?那我得替猴子說話,就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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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志農攝影作品)

艾誠:您為什麼想要創辦野生動物攝影訓練營?

奚志農:毫無疑問,因為雖然是我一個人在戰鬥,但也有很多同伴,有當地的原住民,有保護區的兄弟,有做研究的科學家朋友,但是拍攝肯定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所以我到了2004年終於有一個機會,我可以去幫助別人,所以我就做了。

艾誠:如果保護野生動物是一個您覺得值得走很遠的事業,它必然需要靠您出發,再影響更多的人群。現在野生動物攝影訓練營大概進行到多久了?

奚志農:16年了。

艾誠:影響了或培養了多少和您一樣有志同道合興趣的攝影師?

奚志農:2004年到現在,參加過我們訓練營的,我沒有精確統計,七八百個人應該是有的,但是和這麼大的一個國家比起來還是太少太少。所以從這一點來講,一個人的力量還是太微弱了。

艾誠:那這些人在您的訓練營裡面,他們最大的收穫是什麼?他們學習什麼?

奚志農:我想我們的訓練營技術是第二位的,第一位是培養對自然的熱愛和你看待自然的方式,這是最重要的。

艾誠:那看自然最正確的方法是什麼?

奚志農:我覺著你應該懷著一種敬畏之心,因為很多營員都是來自然保護區一線的,他們熟悉那個地方的一草一木,山山水水,所以我們也希望他們能用另外一種眼光來看他們熟悉的環境,他們所熟悉的保護對象。所以這也是我們這16年來的,最重要的一課吧。

奚志農:今天的中國人沒有任何理由去消費野生動物

(奚志農攝影作品)

艾誠:喜歡你的帽子,也喜歡你這個紅殷殷的臉龐,還留著太陽曬過的痕跡,帶著大自然薰陶過的感覺。

奚志農:是,頭髮都白了,我還是理想主義者,所以我想這可能也是本性使然吧,就是這樣的一種天性,就是憋著這麼一口氣,就是看不慣。

艾誠:現在呢?現在還孤獨嗎?

奚志農:當然了,我剛才也講嘛,就是說同盟軍越來越多了,對吧?很多年輕人在成長。就包括昨天在北京來自五六所高校的年輕學生們排演了一場關於綠孔雀保護的話劇,讓我非常的感動,這就是未來的希望。

艾誠:我和您的結緣,也要感謝王石,還有海聞教授等一起創立的鄉村發展基金會,致力於鄉村的建設,鄉村的教育的這樣一個公益組織,邀請我們兩位都成為了其中的聯合創始人之一。面對這樣的一個新組織的邀約,新的使命,您打算怎麼參與其中?

奚志農:其實王石主席邀請我加入的時候,其實他是給我任務的。說你一年應該在農業大學去做兩場演講,我說這太簡單了。

艾誠:您作為野性中國的創始人,帶來了珍惜和動物共處的環境的呼籲。如果說今天有機會,您希望讓這些尚未察覺或尚沒有足夠意識的創始人們投資人們有一些改觀的話,您會對他們說什麼?

奚志農:我覺著我是希望他們能夠到自然當中去。不知道是不是需要補上一課。向自然學習的這一課 ,要從敬畏之心開始。當你敬畏了自然,你和它接觸的每一場互動,你會覺得那就是一次課程。

艾誠:偉大是熬出來的,在您說頭髮都白了的時候,我看見眼睛裡面都有淚光了,再給您10年時間,您還會堅持做現在做的事情嗎?

奚志農:毫無疑問的,還會走在大山裡,還會再走著再等著,第2個10年依然如此。

奚志農:今天的中國人沒有任何理由去消費野生動物

艾誠:希望10年之後,因為您的堅持,它會帶來什麼不同的改變?一個人必定是孤獨的,一個人只能走很快,一群人可以走很遠,希望您的同行者也越來越多。

奚志農:對,所以希望影響到艾問的觀眾,也影響到我們鄉村發展基金會的創始人們,當然還包括更廣闊的鄉村和我們的農業大學的學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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