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聯儲開買公司債,“火力全開”能否避免明斯基時刻

3月23日,美聯儲“火力全開”,回應了市場幾乎所有期待的政策——美聯儲宣佈開啟無限QE,購買國債和住房抵押支持證券(MBS)。

消息宣佈後,美股全線低開,道指跌近350點,標普500指數跌1.3%。

同時,推出兩大最關鍵的措施——PMCCF(一級市場公司信貸融資),用以支持新發債券和貸款融資。PMCCF主要針對投資級公司,並提供4年的過橋融資;另一個則是SMCCP(二級市場公司信貸融資),主要購買投資級公司發行的二級市場債券,同時購買在美國上市的、投資範圍是美國投資級債券ETF基金。

此外,美聯儲還建立了第三個機制,即定期資產支持證券貸款設施(TALF),以支持信貸流向消費者和企業。TALF將允許發行由學生貸款、汽車貸款、信用卡貸款、小企業管理局(SBA)擔保貸款支持的資產支持證券(ABS),以及某些其他資產。

美聯儲還表示,預計很快會推出救助“主街”(Main Street,即實體經濟)的政策,為中小企業提供融資支持,這也會與SBA(美國小型企業管理局)的努力形成協同效應。美聯儲表示,將運用其所有權限來為美國家庭和企業提供強有力的信用支持。

隨著全球資產價格暴跌、企業信用資質惡化,全球經濟衰退已成各大投行的基本情境假設。近期,“明斯基時刻”(Minsky Moment)或金融危機是否來臨再度引發各界討論。

不同2008年危機,市場對政策反應不佳

“明斯基時刻”是以美國經濟學家海曼·明斯基(Hyman Minsky)提出的理論而命名,意指資產價格一夕崩盤的時刻。在經濟繁榮期,企業利潤增加,現金流充沛,企業有較強的能力進行投資,並傾向透過借短投長來獲得收益,因此經濟長時期穩定可能導致債務增加、槓桿比率上升。但隨著時間推移,投資者承受的風險水平越大,直到超過收支不平衡點而崩潰。

2008年的金融危機,在央行和政府的大力託舉下得到化解,但如今市場似乎對政策反應不佳。“當年的金融危機主要打擊的是華爾街(Wall Street),這次的疫情影響的則是‘主街’(Main Street,即實體經濟),因此造成的影響也更深遠。隨著企業信用資質面臨壓力,銀行也會對資產負債表的風險愈發謹慎。所幸,得益於危機後的去槓桿和強監管,當前銀行金融體系的韌性仍較強。”法國巴黎銀行中國區CEO兼行長賴長庚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

建銀國際首席港股策略師則對記者稱,由於目前的金融槓桿相對可控、銀行資本充足率也相對穩健,重現2008年式金融危機的可能性暫時不大。但潛在風險點包括:美國企業債、歐洲銀行系統、主權債務、供應鏈衝擊、流動性風險等。各界普遍認為,當前全球央行已再度“不惜一切代價”採取行動,美國和德國正著手準備推出財政刺激措施,規模約佔其各自GDP的10%。目前需要關注,疫情會持續多久,以及政策制定者在多大程度上可以緩解暫時陷入困境的企業壓力。

美联储开买公司债,“火力全开”能否避免明斯基时刻

市場波動仍將持續

儘管上週五亞洲股市和歐洲股市洋溢樂觀情緒(MSCI亞洲股票指數上漲2.6%,歐洲斯托克600指數上漲1.8%),但標普500指數當日下跌4.3%。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跌至0.85%。

本週一,全球股市持續下挫,韓國KOSPI指數跌5.34%,澳大利亞ASX200指數跌5.62%,恆生指數下跌4.86%。受外圍影響,上證綜指跌3.11%,收於2660.17點;創業板指數跌4.59%,收於1827.05點;富時中國A50指數跌2.84%,收於11959.72點。北向資金淨流出71.56億元。

渣打(中國)財富管理部投資策略總監王昕傑對第一財經記者稱,標普500的情緒和闊度指標顯示投資者極度悲觀。標普500指數收盤時未能守住關鍵支撐位(2347點),鑑於該指數高度波動,在下結論確定其長期升勢是否已經改變之前,還需要再等待一週,觀察本週末收盤情況。

美联储开买公司债,“火力全开”能否避免明斯基时刻

部分市場3月20日當天和2月12日以來的表現。來源:渣打

他表示,由於主要評級機構預測,在最差情形下,美國高收益債違約率將大幅上升,投資級和高收益債券的收益率雙雙上漲。雖然有報道稱,歐佩克與得克薩斯州的能源監管當局和美國頁岩油廠商舉行了會談,但原油依舊回吐了前一日漲幅。

特朗普總統的經濟顧問庫德洛表示,白宮目前與國會討論的財政刺激方案規模可能會超過2萬億美元,差不多相當於美國GDP的10%,鑑於兩黨的意見分歧,方案的最終敲定還需要更多時間。

關注對沖基金對手方風險

近期,部分對沖基金遭遇大幅波動,補繳保證金的壓力陡增,後續贖回壓力的持續攀升或導致市場持續波動,對手方風險需要格外關注。

賴長庚對記者表示,“沃爾克規則”(Volcker Rule)是美國在2008年金融危機後監管改革浪潮中推出的銀行業監管規則,內容以禁止銀行業自營交易為主,禁止銀行實體擁有和發起對沖基金和私募基金等。這使銀行的自營及對沖基金的倉位轉移到了外部。“過去多年來,眾多銀行體制外的對沖基金成立,且策略、持倉有所雷同,在市場承壓、策略失效時,可能加劇其去槓桿、被追加保證金以及拋售的壓力。”

如今,這些對沖基金正面臨客戶贖回壓力,導致其無法加倉,也使得市場難以企穩。

近期,風險平價策略(risk parity)基金的業績大跌引發關注。近幾周,VIX波動率飆升400%,該策略需要不斷增持波動性降低的資產、減持波動性上升的資產,維持一個總波動性大致不變。因此,當VIX飆升到80時,該策略就會拋售股票,且由於風險平價策略基本上是量化策略,很少有人力干預。一旦開跌,將會加劇市場跌勢。

近兩週,不僅股票下跌,國債也出現暴跌,兩週前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一度從0.31%的低位飆升至1%,這導致風險平價策略的債券部分加速虧損。

“在觸及0利率後,各界認為債券價格很難再漲,於是加劇了拋售;同時,對沖基金往往通過回購市場對債券加槓桿,在美元荒、對手方風險飆升的背景下,‘滾動回購’愈發困難,導致對沖基金加速去槓桿,加劇了國債的暴跌。”賴長庚稱。

此外,市場當前預期美國會推出大量財政刺激,這或加大國債發行量,導致收益率曲線迅速走陡。

金融危機未至但風險攀升

當前,全球央行已經介入,試圖避免危機。但是,這些挑戰極限的嘗試可能向市場發出信號——目前增長的威脅是現實的和嚴峻的,而且央行也可能沒有彈藥。

趙文利表示,疫情對金融市場的影響已很明顯,但仍不清楚將如何影響全球經濟,全球經濟衰退的風險正在上升。最近的金融市場衝擊有可能引發“明斯基時刻”,即泡沫期間的資產價格突然崩潰標誌著信貸週期的結束並暴露新的風險。

歷史上的金融危機通常由暴露潛在弱點和風險的市場衝擊引起。例如,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暴露了新興市場的資產泡沫和與匯率制度相關的扭曲;2008年的全球金融海嘯暴露了美國的次級抵押貸款扭曲;而2011-2012年的歐洲債務危機暴露了在低借貸成本下與不負責任的財政政策相關的結構性扭曲。

由於目前的金融槓桿相對可控,銀行資本充足率相對穩健,重現2008年式危機的可能性暫時不大。但是,趙文利認為,幾大潛在“爆點”需要關注。

首先,美國企業債風險。長時間的低利率導致公司債務激增。目前,公司債務佔GDP的比重達到74%,與2008年金融危機之前的歷史高點相當。

美联储开买公司债,“火力全开”能否避免明斯基时刻

此外,各種機構都將槓桿貸款標記為風險點。截至2018年底,美國的槓桿貸款為1.15萬億美元;。由於利率較低且經濟狀況良好,與歷史水平相比,近年來1-2%的違約率非常低。同時,公司違約的壓力可能導致貸款抵押債券 (CLO)成為潛在的風險點,類似於CDO在次級抵押貸款危機中扮演的角色。根據標普全球市場情報公司的數據,截至2019年底,美國銀行有約1000億美元的CLO證券。

美联储开买公司债,“火力全开”能否避免明斯基时刻

不可忽視的風險還在於,能源公司(尤其是美國頁岩油公司)可能會面臨巨大風險,因為它們將高槓杆率與疫情和石油價格戰造成的需求和供應衝擊相結合。

此外,歐洲銀行系統風險再度重回公眾視野。由於負利率政策造成的資產質量差和貸款利潤率下降,給歐洲銀行增加了風險。 特別是意大利的銀行可能屬於風險最高的類別,因為在過去幾年中,各種銀行都要求紓困。

同時,政府的應急措施可能通過增加支出和降低稅收收入而對主權債務狀況產生不利影響。自2011-2012年債務危機以來,歐洲的結構性問題尚未得到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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