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洱海 “攪局”的筷子

青島,大理。黃海,洱海。航空公司用一個小小的飛行包,把我、我們一家從黃海之濱忽地一下子拎到洱海岸邊。

美麗的洱海 “攪局”的筷子

  客棧位於大理古城,“紅龍井”城門以東一二百米。房間是二樓露臺加建的小屋。小屋不小,足有三十平方米,東南西三面皆窗。早上八時,東面平整整的窗簾金燦燦映出日出東山霞光萬道的彩圖,頓覺無限生機;偏午時分,銳不可當的高原陽光穿過南窗外搖曳生姿的翠竹,房間光影斑駁,恍若夢境;及至傍晚,雖日影西斜,但光線毫不示弱,從西窗豁然湧入,將每一個角落據為己有。

  不過最值得看的也在西窗外。“窗含西嶺千秋雪”,果不其然!我索性推開西門,走上露臺。露臺足夠寬敞。類似小朵菊花的花仍坦然開放。黃的,白的,粉的。黃嫩嫩,白淨淨,粉嘟嘟。如嬰兒的小臉,似眨閃的明眸。抬頭看去,便是“西嶺”:蒼山!蒼山呈不規則的鋸齒狀,高低錯落,連綿不斷。山頂銀妝素裡,山腰林木蒼翠,山腳鮮花盛開。冬天、夏天、春天——三季“同框”。各自為政而相映生輝。再看山頂的雲,不像是從山頂飄過來,而彷彿從山頂呼出、吐出、噴出。或細若遊絲,或勢如奔馬,或漫天鋪排,或幾路縱橫……

  洱海!從機場出來路上就已見到洱海了。路經洱海公園,司機特意停車讓我們下來觀看。棧道帶一座四角亭筆直伸進波平如鏡的水面。水面有那麼多銀白色的海鷗!或凌空展翅,或岸邊翔集,或三五嬉戲,或一隻獨立。忽而上下翻飛,忽而往來穿梭,忽而左右歡叫。野鴨則乖順得多,一隻只慢悠悠漂來游去。絕不左顧右盼,亦不瞻前顧後。不知是遲鈍還是傲慢,不知是冷漠還是矯情。

  意猶未盡。翌日僱車繞洱海一週。駛過有名的大理三塔,很快離開城區,沿對岸公路中速行駛。洱海到底美麗。253平方公里耳狀湖面,一路變幻莫測。時而湛藍,時而黛綠,時而白浪層層,時而碧波閃閃。方見對面青山逶迤,村落依稀,轉眼浩浩湯湯,橫無際涯。路邊冬櫻開得正盛。或一樹特立,顧盼生輝,或一字排開,雲蒸霞蔚。玉蘭花則剛剛綻放。或白或粉,玉潔冰清,笑靨迎人。司機不時停車。或停在蘆葦灘前,讓我們走進蘆葦深處,諦聽鳥鳴啁啾;或停在村頭路口,讓我們在油菜花前親近水柳,細看清波撫岸;或停在懸崖峭壁,我們得以登高遠眺,但見煙波淼渺,水天一色。時有海鷗盤旋,卻無孤帆遠影。司機告知“三不許”:不許捕魚,不許打鴨,不許喂海鷗(擔心汙染水質)。是啊,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寫到這裡,必須交待一下,我們是春節前出發來大理的。臨近除夕,眾所周知的疫情開始波及全國,大理古城的大小餐館也一律關門謝客。客棧主人主動邀我們搭夥:“特殊時期,我們吃什麼你們吃什麼可好?”一同搭夥的有一位六十歲光景的男士,自我介紹來自貴州,已經退休,在此客居大半年了。他比較健談,對國內外形勢不乏一家之言,但他筷子的攪局,也很難讓我多麼歡欣鼓舞。

  瞧他手中那雙筷子,夾菜時如蛟龍入水,翻江倒海,又如關公大刀,橫掃千軍,銳不可擋。尤其讓人不堪的是,有時夾起掂一掂看一看又放下,滿盤子戳來戳去,弄得菜餚焦頭爛額體無完膚。不吃吧,坐以待斃;吃吧,實難下嚥,而又不便當面勸阻。唉,六十多歲的男士,在談論天下大勢時甚至不無道德感,居然不懂餐桌基本禮儀。

  無奈之下,委婉掛上微博向網友徵求良策。大概感同身受的網友不在少數,紛紛出謀劃策:建議房東分餐或備公筷;守住廚房門,趁飯菜上桌前趕緊下手;若是我媽看到會這樣說“你是在菜裡刨墳嗎?”還有網友義憤填膺,索性提議“把桌掀了,同歸於盡”!

  至於我究竟採用了哪條良策,暫且按下不表,留待下回分解。(林少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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