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諾獎作品川端康成《雪國》:生命本是徒勞,我偏要怒放的生命


最美諾獎作品川端康成《雪國》:生命本是徒勞,我偏要怒放的生命


在日本,有一個偏僻的小縣城,名叫新潟縣。在川端康成虛無的筆下,它被刻畫成了一個夢幻的國度“雪國”,“穿過縣界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夜空下一片白茫茫。”

在這個人煙稀少的地界,發生了一段美妙的愛情故事。說是愛情故事,卻不由地令人嗤之以鼻。因為男女主人公,在世俗眼中,有著並不光鮮的身份與人設,容易讓人產生先入為主的觀念。

也許,你會鄹然思忖“妓女”也配擁有愛情嗎?一個已有妻室的中年男子,與別的女人之間的露水情緣,也能稱為愛情嗎?

在這裡,我並不想以世俗的眼光,用道德的標準來對《雪國》中的愛情進行批判。我想,就讓我們暫且拋下這層道德的外衣,從故事本身入手,來感受一下這段唯美故事的背後,所潛藏的關於生命本質的意義。

這本書的作者川端康成,是日本文學史上的泰斗級人物。1968年,川端康成憑藉《雪國》、《古都》、《千紙鶴》三部代表作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因此,川端康成也成為繼泰戈爾和薩繆爾·約瑟夫·阿格農之後,亞洲第三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亞洲人,也是第一位獲此殊榮的日本文學家。

而川端康成所著作品中,當屬《雪國》最具美學價值。它的美,深刻展現了日本文化中“物哀”之美,是美學文化傳承的具體體現。

今天,我想從物哀的生命層次,探討一下關於生命的虛無,以及面對虛無我們應如何應對等方面進行淺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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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物哀”不是純粹的“悲哀”,而是“悲哀”背後所潛藏的蓄勢待發的蓬勃生機

川端康成在寫《雪國》時,給全文鋪就了一層淡淡淒涼的筆調。讓人不自覺地聯想到,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作者,才能把這樣一副淒涼的意境,通過點滴細節、寥寥數筆景觀,刻畫出淋漓盡致的效果。

書中景物的悽美:“披上一層薄雪的杉林,分外鮮明地一株株聳立在雪地上,凌厲地伸向蒼穹。”“月兒皎潔得如同一把放在晶瑩的冰塊上的刀。”

書中人物的悽美:“她好像一個在荒村的水果店裡的奇怪的水果,獨自被遺棄在煤煙燻黑了的玻璃箱內似的。”

我們都知道,作者川端康成的生平經歷,並不平順。川端康成兩歲喪母,三歲喪父,七歲時失去祖母、十歲時失去姐姐,十五歲時又失去祖父這個唯一的親人。

所以,導致了一種根性的孤獨感,滿溢進川端康成的骨子裡,也潺潺流進了他字裡行間的文字中。

很多人認為,川端康成的人生是悲哀的,以至於筆下的人物:島村、駒子、葉子、行男,各盡其哀。

可是我卻認為,正是因為這些難以抗拒的悲哀,才讓我們更能體會到生命美好的意義。

就連川端康成後來在回憶中也說,“我深深切入到小說人物駒子的內部,對島村則淺淺地點到即止,從這個角度看,說我是島村還不如說我是駒子……特別是駒子的感情,實際上就是我的感情,我想,我只是想通過她向讀者傾訴而已。”

由此可見,在川端康成心中,他最想表現的並不是島村淒涼的“悲哀”之感,而是“悲哀”背後,以駒子為代表人物,所潛藏著的蓄勢待發的蓬勃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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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康成


二、川端康成的“虛無”,與佛教的“空”、道教的“無”,具有異曲同工之妙

1968年川端康成在諾貝爾文學獎授獎儀式上,做了《日本的美與我》的主題演講,“有的評論家說我的作品是虛無的,不過這不等於西方說的虛無主義;我覺得這在“心靈”上,根本是不同的。“

他認為,滅我為無,這種‘無’不是西方的虛無,相反,是萬有自在的空,是無邊無涯無盡藏的心靈宇宙。

川端康成的所思所想,其實跟佛教的“空”、道教的“無”,具有異曲同工之妙。

佛教推崇“四大皆空”。即世界上一切都是空虛的,道空、天空、地空、人空。“空”與“有”相對,空虛、空寂、空淨。一切存在之物中,皆無自體、實體。

道教認為,

“無為有之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無”為萬物的本原。世間萬物,相生相息,相依相存。

川端康成在《雪國》中,刻畫了一個靈魂虛無的島村,又在他身邊,安排了一個朝氣蓬勃的駒子,兩個人實則如陰陽兩面、一體兩生。

島村便如同川端康成虛無、荒涼的過去,是他無法否定的實體,也是他所有“悲哀”的所屬盡現。

而駒子,則是川端康成的自然選擇,是他對“物哀”美傳承的選擇,也是他對生命虛無所作出的態度。

川端康成並未因生活的困境,而讓自己沉浸在悲哀的氛圍中,相反,他期待眼光明媚的朝陽。這一點,在駒子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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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物哀”主義本身,便是人間萬物的象徵

物哀,是日本江戶時代國學大家本居宣長在《源氏物語》註釋書《 源氏物語玉の小櫛》裡提出的文學理念,簡單地說,就是“真情流露”,觸景生情,感物生情。

此後,本居宣長在《紫文要領》中,對“物哀”做了更為詳細的解釋:“世上萬事萬物的千姿百態,我們看在眼裡,聽在耳裡,身體力行的體驗,把這萬事萬物都放到心中來品味,內心裡把這些事情的情致一一辨清,這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就是懂得物之哀。”

我們在理解“物哀”時,不應單純地從中文字意上拆開來理解。哀,並不是單純的悲哀之意,而是事物的千姿百態、萬事萬物的情致。

川端康成把他對物哀之美的憧憬,通過文字吐露出來,展現在字裡行間中,表現在景物中、人物的一言一行中。

當你試讀這本書時,一種唯美的意境茫然湧現在你的腦海中,讓你浮想聯翩,一副美好的畫卷隨即在你的腦海中撲面而來。

可當你細細揣度文字時,你又會發現,作者並未用“美”“漂亮”等字眼,來描繪所有事物。而所有的美感,皆是由一個個串聯起來的文字,所組成的意義所營造出來的意境之美。

作者在描繪島村與駒子之間的愛情時,也從未鋪就轟轟烈烈的情節,而是以細膩的筆觸,敘述了兩個人當時所處的環境,他們兩個在一起做些什麼樣的事情,諸如,穿衣、癱坐、愛撫、閒聊等,皆是人間最平凡之事。

然而,作者卻是把駒子日常生活中,所有平凡之事,都描繪的細緻入微。讓我們知道,駒子平時是怎樣生活的,她說話的語氣是如何,她與他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又如何。

作者便是通過這些細碎的點滴,刻畫出了一個生動形象的駒子。

而作者所刻畫的人物駒子,便是“物哀”主義的實體顯現。駒子用她的生命意志,為我們展現了生命的光彩,活出了生命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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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康成


四、駒子的“正念”:活在當下,活出怒放的精彩

佛經說,“心猶如一隻在森林中不停擺蕩的猴子。為了不讓行蹤飄忽的猴子失去蹤跡,我們必須一直看著這隻猴子,甚至和它融為一體。”

越南和平主義者一行禪師曾提出“正念”這個概念,意思是,“對當下的實相保有覺知。”

洗澡的時候,洗澡就是實相。我們應該“為了洗澡”而洗澡,而不是為了放鬆而洗澡。

上課的時候,上課就是實相。我們應該“為了上課”而上課,而不是為了下課而️上課。

同時,洗澡的時候,覺知自己“正在洗澡”的狀態,這才叫“會洗澡”。上課的時候,覺知自己“正在上課”的狀態,這才叫“會上課”。

簡單地來說,就是活在當下,感受當下,感受事物存在的“物哀”之美,不念過去,不奢未來,珍惜現在。

《雪國》中的駒子,則是一個實實在在“會生活”的人,而不是“為了生活而生活”。

駒子在日常生活中,“連要洗的衣服也疊得整整齊齊的……” “不把日常生活安排得妥妥貼貼,是安不下心來的……” “雖然明知收拾好,還會給弄亂的,但總得去管它,否則放心不下……”

她盡全力追求生命之美,每次見島村,都要換一件不同的赴宴服。家裡的“衣櫃雖舊,卻是上等直紋桐木造的……” “朱漆的針線盒閃閃發亮,顯得十分奢華……”

她從十六歲起就把讀過的小說一一做了筆記,因此雜記本已經有十冊之多……她寫日記,“不論什麼都不加隱瞞地如實記載下來,連自己讀起來都覺得難為情哩。”

她每天堅持練三絃琴,哪怕自己身處在一個荒涼的村落中,“她總是以大自然的峽谷作為自己的聽眾,孤獨地練習彈奏。久而久之,她的彈撥自然就有力量。這種孤獨驅散了哀愁,蘊含著一種豪放的意志。”

駒子對於自己的需要,具有清晰的認知:駒子與主家簽訂的賣身時間是四年,駒子對島村說,她不到一年的時間,本錢就還了一半,要是她願意,便能把四年的期限縮短為兩年,但她不想勉強自己去做,還是身體要緊。

駒子在面對愛情時,也有自己獨到的覺悟,

她的愛像芭茅一樣蒼勁挺拔,“才不呢。我才不幹這種可憐巴巴的事。那種給你太太看見也無所謂的信,我才不寫呢。那樣做多可憐啊!我用不著顧忌誰而撒謊呀!” “我愛怎樣就怎樣,快死的人啦,還能管得著嗎?”

駒子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身份卑微的藝妓,一個身世飄零的孤女。

可是,我卻從未在她身上,看到淒涼的影子。她的身上,散發著一種朝氣蓬勃的生機,一種對生命的熱愛火焰,一種滿足於當下、享受當下的意志力。

推己及人,駒子擁有一個令世俗所厭棄的妓女身份,可是我並不認為,她就沒有享受愛情的權利,她就沒有認認真真生活的權利。

相反,川端康成把自己所有的“物哀”之美,都寄託在了這樣一個“人設”矛盾的人物身上,向我們展示了人間唯美的存在。

雪國的美,美在景,美在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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