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寧鏡誠
多年以後，早已功成名就的周星馳依然能夠回憶起當年在兒童節目《430穿梭機》扮“黑殭屍”的場景。
時間回到1985年，23歲的周星馳雖然三年前費盡周折才考入第11期無線藝員訓練夜間班，但他的演藝事業卻一直不溫不火，整日在兒童節目中裝傻充愣，當真是鬱悶至極。
因為一週只需上3天班，所以其他時間周星馳要麼是在跑龍套，要麼是在趕去跑龍套的路上。
反觀他的童年玩伴梁朝偉，卻早已憑藉《鹿鼎記》躋身“無線五虎將”之列，成為無線力捧的當紅小生。
兩相對比，別有一番滋味上心頭。
如果把蟄伏在《430穿梭機》中長達4年的周星馳比作困在桃花島15年的周伯通的話，那麼和老頑童習得《九陰真經》後便武功卓絕一般，周星馳的武功秘籍就是那本從吳鎮宇處借來的《演技六講》。
《430穿梭機》這個兒童節目別看名氣不大，但很是邪門。
梁朝偉和周星馳在走紅之前都是這個節目的主持人，“靚絕五臺山”之一的藍潔瑛以及曾華倩都曾和周星馳做過節目的搭檔。
《430穿梭機》之於他們，既是回憶，亦是濫觴。
那一年，剛滿15週歲的莫文蔚還在拔萃女書院讀書，她的功課很好，當年還被評為“香港十大傑出學生”，後來拿到了心儀大學的獎學金，去往意大利留學。
那一年，14歲的朱茵也是一名學生，雖然課業一般，但是她早早地就展現出了自己的表演天賦。
三人沒想到的是，10年後，他們竟會因為一部電影，同時捲入一場情感糾葛。
周星馳和李修賢
1986年姍姍來遲，在兒童節目中歷練多年的周星馳終於在單元情景劇《哥哥的女友》中出演男一號，雖然他極力地想要施展演技，但該劇播出後反響平平，這一度讓周星馳陷入了自我懷疑。
但就像是郭靖起初練武進展緩慢一般，日後看來，周星馳只不過是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戲路而已。
很快，1987年周星馳出演了萬梓良主演的《生命之旅》，他的演技受到萬梓良的讚許，正如郭靖碰到馬鈺一般，周星馳的任督二脈似乎被瞬間打通。
1988年，閒來無事的周星馳去舞廳玩，命運之神終於向他拋來橄欖枝，周星馳遇到了自己的貴人一一李修賢。
當時身為導演的李修賢名頭正盛，他大力提攜新人擔當自己電影的重要角色，這一次，他相中了名不見經傳的周星馳。
這一年，周星馳憑藉和李修賢合作的《霹靂先鋒》橫空出世，一舉奪得第25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男配角。
自此之後，周星馳片約不斷，他的事業開始逐步有了起色。
周星馳和羅慧娟
1989年，27歲的周星馳攜手36歲的吳孟達拍攝了古裝武俠劇《蓋世豪俠》，他不僅結識了自己日後的黃金搭檔，還和初戀女友羅慧娟墜入愛河。
周星馳在劇中的臺詞“坐下來，喝個茶，吃個包，慢慢講”一時之間風靡全港，時至今日，提起這句口頭禪，好多人仍舊耳熟能詳。
周星馳的無厘頭戲路在這部劇中開始逐漸顯現，該劇的主題曲《無名小卒》中有這麼一段歌詞：
我此生熱誠未許黑暗醞釀，身經百戰和雪霜；略欠些威猛樣，心中的勇敢卻在照亮
似是在揭露周星馳此前長達8年的龍套歲月，也奠定了他從小人物出發，揣摩人生百態的戲路。
那時的周星馳是幸福的，夢裡江山初現，懷中美人相陪，他的嘴角一直掛著笑，即使面對媒體堵截，仍是溫潤如玉，笑看人間。
近了，近了，屬於周星馳的時代即將來臨！
1990年，港片大放異彩。
那一年，王家衛憑藉《阿飛正傳》躋身一流名導之列；張國榮憑藉《倩女幽魂之人間道》定格了寧採臣；但那一年的票房冠軍，屬於周星馳的《賭聖》。
這部劉鎮偉僅用5個小時寫出來的電影，不僅以4132萬港元的成績打破了香港影史票房紀錄，也一舉奠定了周星馳無厘頭的喜劇風格。
一夜之間，星仔變星爺。
前腳一拿到《賭聖》的片酬，孝順的周星馳後腳就買下了半山區寶雲道12號的峰景花園，作為送給母親凌寶兒的禮物。
星爺大概永遠無法忘記，幼時一家4口擠在逼仄的九龍老樓內，飯桌上方綁著母親為自己買的沙袋，即便家裡空間狹小，凌寶兒還是支持喜愛功夫的星仔練拳。
那個搖晃在頭頂的沙袋，裝的滿滿都是愛。
幼年周星馳
這一年，19歲的朱茵考入了香港演藝學院戲劇系，命運的齒輪開始緩緩向前。
這一年，一個玉面小生接替周星馳進入《430穿梭機》主持節目，六年後他憑藉電影《古惑仔》一舉成名，這個年輕人的名字叫鄭伊健。
拍完《賭聖》後，周星馳曾找到導演劉鎮偉，並透露了自己想要結婚的念頭，新娘當然就是羅慧娟。
劉鎮偉聽罷，勸周星馳別急，畢竟事業正在上升期。兩人都沒想到，此事一被擱淺，星爺今後就再也沒有了結婚的衝動。
1991年，周星馳在成為“喜劇之王”的路上大步向前，他主演的《逃學威龍》再次奪得年度票房冠軍。
在籌備《逃學威龍2》時，20歲的朱茵闖進了星爺的生活，兩人在戲中假戲真做，當週星星卸下眼鏡和朱茵接吻的那一剎那，星爺和羅慧娟的感情也走到了盡頭。
1992年，星爺更是勢不可擋，這一年，整個香港都被這個30歲的男人點中了笑穴。
這一年，周星馳共有七部影片上映，香港年度票房前十名，他包攬了前五名。眾人盡皆愕然，於是將這一年稱作是“周星馳年”。
值得一提的是，得知周星馳飾演《鹿鼎記》中韋小寶一角之後，金庸先生髮給永盛公司一直傳真，上書“不做第二人想”，這也是金庸生平最滿意的韋小寶形象。
本就出身市儈的周星馳在導演王晶的要求下，壓根都沒有讀原著，完全本色出演。
事實證明，周星馳之後，再無韋小寶。
1993年的香港影壇，群雄割據：
李連杰攜《方世玉》來勢洶洶，他的《黃飛鴻》系列亦開始大熱；成龍則憑藉《城市獵人》穩紮穩打，不斷鞏固著自己的影壇地位。
但那一年，略微有些發福的星爺攜手鞏俐拍攝了經典之作《唐伯虎點秋香》，這部電影力壓群雄，再次摘得票房冠軍。
自此，“如花”的形象深入人心，所有的蟑螂都有了一個好聽的名字一一一小強。
從這部電影開始，星爺開始不滿足只做一名演員。
1994年拍攝完《國產凌凌漆》之後，星爺不僅開始逐步向導演的方向發展，也不斷嘗試著突破戲路。
那一年，《肖申克的救贖》在美國上映，但在票房上遭遇滑鐵盧。
若干年後，這部影片被抬上神壇，時至今日，《肖申克的救贖》已然雄踞IMDb 《史上250部最佳影片》榜首多年。
和它有相同遭遇的，還有1995年星爺的轉型之作一一《大話西遊》兩部曲。
這兩部電影的票房雖說成績不錯，但和星爺以往的票房號召力相比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和票房一起啞火的，還有星爺和朱茵的愛情。
當年6月，朱茵在接受《明報週刊》的採訪時坦言，周星馳的愛情心智不是很成熟，她還說：
“每對情侶都有可能發生矛盾，我發覺大家需要透透氣，重新發現對方，畢竟，兩個人鑽牛角尖鑽得太厲害是不好的。”
不僅如此，這位“紫霞仙子”還爆料說，自己拍戲時去酒店房間找周星馳，敲門很久之後才有人應，開門後也直覺衛生間裡有人，矛頭直指莫文蔚。
但這些含糊其辭的說法只是朱茵的單方面猜測，日後星爺的御用配角田啟文在《星星同學會》上透露，當年周星馳是和同學李健仁(如花)住在同一房間。
當事人莫文蔚也在《志雲飯局》等多家採訪中坦言，她和周星馳是在《大話西遊》之後開始交往的。
很多人之所以對朱茵和星爺的戀情念念不忘，多半是朱茵頂了一個“紫霞仙子”的名頭，大家在不自覺中代入感太強，所以才心生惋惜。
但在筆者看來，在一個男人事業的低谷期轉身離去的女人，談不上有多愛這個男人，更遑論兩人分手後，朱茵在公開場合屢次提及和星爺的愛情，更難逃藉此消費之嫌。
反觀星爺，從未說過朱茵一句不是，兩相對比，高下立判。
時隔多年，登上《王牌對王牌》上的朱茵，唯一讓人記住的只有她扮演的“紫霞仙子”，而對於周星馳來說，真正的“紫霞仙子”應該是羅慧娟。
1996年，《大話西遊》的拷貝被傳到了北京電影學院，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部影片中天馬行空般的無厘頭喜劇方式和毫無頭緒的時空穿梭概念緊緊地抓住了學生們的心。
以北影為始，《大話西遊》逐漸開始在水木清華的BBS上廣為傳播，併成為一種現象級影片。
而星爺對此毫不知情，仍苦苦掙扎在轉型的道路上。
若干年後，他受北京大學邀請去做一場講座，這才發現《大話西遊》對於內地的大學生來說，意義非凡。
1999年對於周星馳來說，註定是刻骨銘心的一年。
彼時，周星馳和莫文蔚從戀人關係重新回到了普通朋友關係，他的鐵桿影迷於文鳳則升任正牌女友，伴其左右。
不僅如此，於文鳳還是星爺公司的財務大臣，可見星爺對其十分信任。
這一年，帶有周星馳自傳性質的電影《喜劇之王》讓新人張柏芝站在了媒體的聚光燈下，尹天仇和柳飄飄的愛情至今讓人熱淚盈眶。
這部電影不僅宣告著星爺的成功轉型，其在票房上的成功也預示著周星馳作為導演的鳳凰涅槃。
這一年，星爺的初戀羅慧娟在新加坡參加潛水活動時，耳膜嚴重受傷，導致其聽力盡失。星爺從記者口中聽聞此事後，立即手書傳真，以表牽掛：“娟妹，得悉意外，甚表關心，祝早日康復！”
鮮為人知的是，柳飄飄的那句“你養我”實則出自羅慧娟和星爺初次合作的電視劇《阿德也瘋狂》，當時羅慧娟有句臺詞；“我不做難道你來養我？”
而莫文蔚飾演的角色“娟姐”也和當年羅慧娟的愛稱“娟妹”鉚合。
種種細節表明，星爺心裡始終放不下的，就是羅慧娟。
2000年，人大畢業生用集體觀看《大話西遊》的方式緬懷自己的青春，周星馳作為他們青春的烙印，陪他們度過了人生中最美的年華。
很快，2001年，周星馳憑藉《少林足球》名利雙收，他不僅再次打破了香港票房紀錄，還收穫了金像獎最佳導演和男主角獎。
面對鏡頭，他不僅感謝了自己偶像李小龍，也對提攜過他，但日後卻漸生間隙的李修賢表達了感謝：
“我非常感謝李先生，因為這個機會他沒給別人，就是給了我。如果沒有李先生，我可能什麼都不是。”
就像吳宗憲對周杰倫一般，李修賢對於周星馳卻有伯樂之恩，但如果一直把自己對他人的提攜掛在嘴邊，時間長了，誰都會受不了。
2008年《長江7號》之後，周星馳徹底退居幕後，兩年後，他和於文鳳分手。
2013年後，他借文章之口，終於在《西遊·降魔篇》中說出了那句“愛你一萬年”；2015年，他又借鄧超之口，說出“你不是人，你是天使”。
而羅慧娟生前有個外號，就叫“羅天使”，這個星爺曾經深愛的女人已於2012年患癌去世。
當星爺鬢間白髮叢生，面對柴靜的採訪時略帶遺憾地說：
“如果再來一次，我就不那麼忙了，抽出時間做些重要的事。”
周星馳的前半生其實就是一部《大話西遊》，而《喜劇之王》則是他對往日缺憾的彌補：
《大話西遊》中，那個心中裝有紫霞眼淚的猴子終究還是選擇了取經之路，他的情意結從那之後再也沒有打開；
《喜劇之王》中，那個最後選擇放棄事業和柳飄飄在一起的男人，其實是星爺選擇的另外一條路。
但人生就是這樣，沒有重來，只有回憶。
時間回到1989年的夏天，27歲的周星馳和23歲的羅慧娟在《蓋世豪俠》中擁吻，他們都以為，那一吻便是永恆。
一一END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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