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遊成批轉投微商,血拼價格戰,垂死的旅遊業捨命一博

“疫情期間,旅遊業停滯,群主失業,這個群會暫時發京東產品,不喜歡的可以屏蔽。我們會回來的!”每當微信群進來個新人,張明(化名)都會把這消息發一次,但在99%的時候,消息都像石子投進了大海,得不到回應。

張明是某小旅行社的銷售,微信群本來是他的客戶群,因為張明經常在裡面發一些旅行團“甩位”的消息,所以群成員也會自發拉朋友進去,但在疫情後,旅行社停業,張明沒了收入,就“轉型”發佈一些京東拼購的鏈接,儘管幾乎沒人響應過,但仍孜孜不倦。

別說張明”下海”,連攜程集團聯合創始人、董事局主席梁建章都坐不住了。3月23日,他在三亞亞特蘭蒂斯酒店開啟了人生的第一場直播,用1小時就賣掉了價值1000萬元的酒店套餐,讓行業很是憧憬疫情結束後旅遊業迎來“報復性”消費。

導遊成批轉投微商,血拼價格戰,垂死的旅遊業捨命一博

但也有悲觀的聲音,“預計整個2020年都會比較慘。”一位業內人士告訴【商業街探案】(ID:bustanan),2月底,他在圈內認識的不少旅遊業的朋友已經轉行做了微商、保險,一些人還抱團取暖,組建“行業自救群”,在裡面一起薅電商平臺的佣金,這是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創收辦法。

來野中國創始人江永勝認為,一些傳統旅遊公司的業績在最近幾年都有很大的滑坡,疫情只是雪上加霜,壓垮房頂的最後一片雪花。

旅遊平臺的現金壓力測試

2月底,曾掛牌新三板、阿里為第二大股東的簽證龍頭旅遊企業百程旅行網疑似破產清算的新聞震動業界,一份名為《關於公司決定關閉公司啟動清算準備的通知》文件顯示,公司自三月起不再發薪,請提前準備好相關事宜。

百程旅行網曾憑藉“0簽證費”切入OTA市場,和攜程大打簽證戰,但由於簽證是標品業務,競爭門檻低,競爭對手多,導致公司在2013年-2018年連續虧損,2018年上半年虧損1286萬元,並在2019年退市,從其2018年半年報看,簽證業務佔據營收的45.94%,目的地業務佔比45.25(16年不到18%),可見百程旅行網也在努力拓展其它的業務和盈利渠道,但從結果看,並不算成功,有業內人士認為,“疫情只是讓這種靠倒賣信息差的商業模式體面地退出了舞臺。”

江永勝告訴【商業街探案】,百程這樣的傳統平臺型旅遊公司因疫情影響走向破產清算也不意外。旅遊業是個產業鏈比較長的行業,目前大致有五種形式,一類做重資產投資開發,像投資建設開發旅遊景區,投資旅遊相關配套,如酒店、觀光區間車、纜車等;一類是OTA平臺服務型為主的,比如攜程、百程旅行,途牛等;一類是綜合型的,比如國旅、港中旅、中青旅等;一類是做特殊群體定製化旅行的公司,如來野中國定位在企業家戶外運動生活社交、思想心靈的覺醒;還有一類是低端倒賣客形式的。

在江永勝看來,作為平臺,如果只聚焦在依靠信息差,提供一些沒有創新、門檻的服務,依靠的是規模效應和整合資源價值,規模一旦上不去,達不到盈利臨界點的話,公司就很難去承續下去,而疫情帶來的現金流斷裂只是加速了這個過程,百程就是該情況下爆發出來的一個案例。

據【商業街探案】瞭解:疫情確實對各個旅遊平臺造成了極大的現金壓力。2月2日,一位律師讀者向【商業街探案】諮詢,說自己本來在某民宿平臺預定了去三亞旅遊的房間,費用在12000元左右,因疫情的不可抗力只能取消,但平臺告知錢不能退,可以保留,歡迎疫情結束後去三亞遊玩。如果堅持要退,需要90%的預付款違約金,也就是隻能退10%。

這位讀者在無奈之下準備了微博公開信和律師函。該民宿平臺的內部人士對【商業街探案】表示,因為客訴量在疫情期暴增,所以確實很難讓每個用戶都滿意,但原則上款是應該全部退給用戶的。“三亞的情況比較特殊,因為房東都是吃旺季飯的,並不願意無條件給用戶退款,這種情況只能我們去和房東協商,最後雙方各自承擔一部分。”該人士說。

覆巢之下無完卵

相較百程旅行網,數量眾多的小微旅行社的生存狀態更值得關注。

數據顯示:中國旅行社總數如今約為3.9萬家,數量非常龐大,一位業內人士認為,旅遊社的業態有點像餐飲,除了幾個大的OTA平臺外,其他旅遊社數量多但集中度很低,很多都是小微企業,把旅遊鏈條上的某個點,乃至某條線路做透了就有飯吃。

如果按照職能分的話,旅行社一般又分兩種:一種叫地接社,擁有一手的旅遊景點資源、導遊、團購路線等;另外一種叫組團社,專門和遊客簽訂旅遊合同,和地接社簽訂合作關係。

大旅行社自然兩種職能兼具,小旅行社則分工明確,各司其職。如文章開頭提到的張明所在公司就專業做組團,拉到遊客後,再由合作地接社負責服務。地接社接到的遊客可能各自付出的價格都完全不同,裡面有團隊購物團,也有衝著團隊甩位來的自由行遊客,一般禁止遊客之間討論團費,地接社的地接也不會去撬張明的客戶。

很多小旅行社的管理本身就比較粗放。

導遊成批轉投微商,血拼價格戰,垂死的旅遊業捨命一博

李淑是一個90後的四川姑娘,大專在重慶學的旅遊專業,17年畢業後,因為不想過風吹日曬的日子,所以沒考導遊證,找了個小旅行社做銷售,底薪只有1800元。一開始,她覺得工作雖然辛苦,但只要努力就會有回報,但公司一直壓著自己的提成,“3000塊錢的提成要押後三個月。” 李淑告訴【商業街探案】。

在18年年底,李淑果斷辭職,換到了一家更正規的旅行社,工作內容和以前一樣,就是把公司定好的旅行優惠方案,放到攜程、去哪兒網、途牛、飛豬等網站上賣,賣出後只要遊客準時參團消費,提成就會發放。因為工作做得不錯,李淑在19年8月就拿到了6000多元的提成,非常開心。到19年年末,正值旅行預訂的高峰期,李淑本來盼望著來年2月拿到再創新高的提成,卻遭遇了疫情,旅遊業全面停擺。

她告訴【商業街探案】:“大年三十開始客人陸續退單 ,此後一切組團活動就停了。我在3月中旬回去成都,公司依然沒有說什麼時候復工,並且工資一分沒發,也沒有任何說法。”

杭州某旅行社的導遊趙芸告訴【商業街探案】:“旅遊業和別的行業不太一樣,停業以後,工作人員其實就基本上沒有任何的收入來源了。更不用說很多旅行社的導遊不是簽約導遊,沒有簽約就拿不到工資,而即使是簽約的導遊,也只能按照整個杭州市最低工資標準發放,很多人一個月目前也就拿一兩千塊錢吧。”

根據趙芸的說法,她所屬的旅行社辦公位置在杭州市中心,公司有一百多號人,老闆每個月電租、水電、員工工資(儘管不是全額髮工資)都要支出,每個月的淨虧損應該在30到50萬之間,“如果現金流不夠,就直接倒閉了。據我所知,杭州已經有幾家旅行社垮了。”趙芸說。

旅遊業自救:最擔心價格戰的泥潭

三亞某旅行社的張藝告訴【商業街探案】:過往春節的三亞旅行社有多火,2020年春節就有多慘,“我們旅行社在整個1月都在大規模退錢,很多公司包括我們都說不發底薪,只發補助。”張藝不願意透露具體數字,只說假設原來的底薪是4000元,那現在只有2000元,其中的一半還要交房租。至於什麼時候復工,公司自己都不知道。他想出去兼職,但因為沒有其他技能,暫時還只能家裡蹲。

趙芸就從容得多,她正利用自己做導遊在外語方面的特長,在杭州某社區做抗疫方面的兼職翻譯。她告訴【商業街探案】:“有的文化水平或者技能比較高的同行直接跳槽轉行了,但更多的還是做一些副業,比如微商來維持生計,也有人暫時在家充電,等待復工。”

至於未來,趙芸認為:5月小長假和暑期檔肯定已經涼了,但國慶檔似乎可以期待規劃一下。她注意到,攜程在3月5日開啟了“預約未來旅行”預售產品活動,該產品矩陣號稱包括數萬家酒店、100多條航線和300多家景區門票等,消費者可以提前以4-8折的價格購買,預約全年使用,同時享受安心退服務,“聽說數據表現還可以,有的酒店預售套餐上線半個小時就賣掉3000套,而且後續也會有各類產品上線。我們很期待疫情後的報復性旅遊。” 趙芸說。

但趙芸同時也有些擔憂,她很擔心一些旅行社為了生存打價格戰,通過低價招攬顧客,再通過隱性消費往回找補,讓這幾年正本清源的旅遊市場再次重回購物團的泥潭。“希望預售要把握尺度,不預售就沒現金流,但也別為了現金流把未來一年都透支掉了。”她說。

江永勝則認為:“僅僅抱著用低價招攬遊客度過眼前困難,對很多傳統旅遊公司來說只不過是爭取死緩的做法而已,低價競爭,所獲取的那些客戶價值深度挖掘也是有限的,從而破壞旅遊業態。”他認為,必須解放思想,重新認識到旅遊行業已經不再是簡單傳統的風景觀光和產品消費了,已經升級到更大的精神價值需求和內涵。

導遊成批轉投微商,血拼價格戰,垂死的旅遊業捨命一博

江永勝告訴【商業街探案】,已經有旅行社在過去做出了經營模式的改變嘗試:“一些大的旅行社比如中信已經開始轉型,在景區中做一些資產的投資和開發,在未來會依靠這些方面獲利;也有旅行社內部孵化一些中高端的小眾旅遊項目,比如春秋旅遊就在這麼做。現在談轉型好像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但不轉型,即便是熬過了疫情,也不一定能活得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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