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個世紀前，洛陽出土了著名的“阿羅憾墓誌”，按照墓誌中記載，唐朝曾經和這個叫做“拂菻”的國家劃定邊界，簽署協議。而據中外學者研究，“拂菻”是中原人對羅馬帝國以及東羅馬的稱呼。

寥寥數語我們已經可以看見此碑的重要性：如果說拂菻就是羅馬帝國，唐帝國乃至中國歷史的西極超乎想象。

然而，阿羅憾出使的目的地“拂菻”到底是什麼地方？難道真的是網傳的“西極裡海”，拜占庭帝國嗎？

要探究這個問題，我們不妨把目光投向已有的文獻，看看唐朝在中亞設立的那些都護府的大致方位。

顯慶二年，唐高宗詔令在西突厥本土設置昆陵都護府和濛池都護府。然而，西突厥的殘部直到兩年後才被昆陵都護阿史那彌射（都護府的最高長官稱為都護）在雙河消滅。阿史那彌射誅殺真珠葉護（西突厥殘部領袖）後，唐朝才得以在西突厥部落一帶設置濛池都護府。 根據現有的史料來看，濛池都護府是有記載的唐朝設立的都護府中最偏西北的一個，也是最靠近裡海的都護府。

唐帝國之濛池都護府，譚其驤地圖

這裡我們簡單聊聊濛池都護府的建立。

“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卒，其子頡達度設號真珠葉護，始與阿史那賀魯有隙，與五弩失畢共擊沙缽羅，破之，斬首千餘級。”

蘇定方討平阿史那賀魯之亂後，真珠葉護成了西突厥部落的首領。顯慶四年，唐朝將領阿史那彌射於雙河殺真珠葉護。雙河以前是阿史那賀魯王庭所在地，在今天新疆的博爾塔拉。西突厥滅亡後，唐高宗便詔令在中亞新佔領的土地上設立濛池都護府，並派遣阿羅憾前往西域“持節冊封”，辦理都護府事宜。

從顯慶四年至天寶元年，濛池都護府共存在了83年。關於濛池都護府所轄州府，史籍失載。不過，乾陵中提到有三個府和一個州，《西遊錄》也提到一個州，是僅有的研究濛池都護府的珍貴記載。

• 頡利府，在今天吉爾吉斯斯坦的巴兒思罕市，伊賽克湖東岸（距李白出生地約南京到上海的距離）
• 千泉府，在今天哈薩克斯坦南部的盧戈沃依市
• 聚蘭府，在今天哈薩克斯坦南部的塔拉斯市
• 碎葉州，著名的安西四鎮之一。原名清水葉，唐朝攻佔後改名為碎葉。
• 稅建州，即怛羅斯城。

由此我們可以看到，濛池都護府的轄地主要就是今天哈薩克斯坦的南部以及吉爾吉斯、烏茲別克的部分地區，連哈薩克斯坦的中部都難以觸及，更不用說“西極裡海”，甚至“同拜占庭劃定邊界線”了。

2015年，哈薩克斯坦塔拉斯大學中哈歷史研討會上，哈科學院考古所所長向與會人員表達了其研究成果。他認為，高仙芝兵敗之地不在怛邏斯城，而在怛羅斯河西岸的“伊特萊赫”，突厥人稱作“阿特拉赫”，故怛邏斯之役亦稱為“阿特拉赫之役”。對於古代中國來說，怛邏斯河簡直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可謂中原王朝國力向西發展的極點 。

說了這麼多都是在分析為什麼不存在這種可能性，那這個拂菻具體指哪裡？筆者認為是吉爾吉斯的布拉納古城，也就是新唐書上說的裴羅將軍城，這個要從語言上來分析。裴羅將軍這個名字源於突厥語“八剌沙袞”，而這座由粟特人所建立的城市之前必然有一個粟特人給起的名字，就像清水葉被改成碎葉一樣。我們從波斯人編寫的世界境域志中或許可以窺見一二。

▲寫在最後：為什麼阿羅憾要去吉爾吉斯斯坦立碑？
範傳正撰《贈左拾遺翰林供奉李白墓誌》曰：“隋末多難，一房被竄於碎葉，流離散落，隱易名姓。”故知唐代詩人李白是中亞碎葉人。隋唐時代許多漢族人在碎葉定居。《大唐西域記》記載：自怛羅斯，南行十餘里有小孤城。三百餘戶，本中國人也。昔為突厥所掠，後遂鳩集同國，共保此城，於中宅居。衣服去就，遂同突厥；言辭儀範，猶存本國。唐代邊塞詩人岺參有詩曰：“軍中置酒夜撾鼓，錦筵紅燭月未午。花門將軍善胡歌，葉河蕃王能漢語。”葉河指碎葉河，可知碎葉川粟特王公貴族通曉漢語，那麼，阿羅憾在裴羅將軍城立的碑當為唐高宗的御碑。 顯慶四年，唐朝已經在十六個國家設置羈縻府州，唐高宗遂預先寫好碑文，讓使者帶上去立碑，此盛舉於龍朔元年得以實現 。那麼阿羅翰墓誌中記載的自己去拂菻國立碑的事情

總結

綜合全文的討論我們可以知道，阿羅憾墓誌中記載的“拂林西界立碑”並不是指唐王朝與拜占庭帝國劃清疆界，而是唐高宗派遣的小使阿羅憾在前往西域冊封當地貴族，建立羈縻州府的過程中順帶帶過去的唐高宗“紀聖碑”。拂林西界則應當是指這座城市，或臣服於唐的城邦小國的西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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