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運動,不止是一場戰爭,對國家來說還引起了治權的變質。


太平天國運動,不止是一場戰爭,對國家來說還引起了治權的變質。

何謂治權?

歷朝歷代統治者在政治上的幫閒,除了親密些的后妃,宦官以外,有夾著尾巴生存的文人,另有想象的道德旗幟“聖人”,還有就是被統治者大加倚靠卻又不放心的武人。

而大多數政治幫閒並不是皇帝的自家人,相反,對“自家人”是有很大限制的。這些均反映在國法、祖法、家法的條條框框中,如趙匡胤就有對武人的不言而憂,他的後代也繼承了這一做法,清初的幾位皇帝也指示他們的後代不允閹人干政,兩者均執行的不錯。

太平天國運動,不止是一場戰爭,對國家來說還引起了治權的變質。

所以說,所謂家天下的色彩多,統治者也須得施行一種公司架構來管理它治下的臣民,皇帝的治國之具也有了“公”的味道,皇帝“奄有天下”真不是一句空話,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實。

這是因為,儘管封建社會講究“私其一己之戚也,和其盡臣畜於我也”,皇帝也比較信任自己的自家人,願意侵奪官僚體系的權利,並把權利讓渡出來給這些親密的“自家人”乃至“門下奴才”。

但在更大層面上,國家就像一架機器,各有分工,腦細胞不可能去承擔白細胞的功能一樣,僅靠皇帝親族的數量,也並不足以支撐起這樣一個廣土眾民的國家機器,更何況覬覦皇帝寶位的,也大多數是皇帝的自家人。

遂國家完完全全是皇帝私有的說法,並不正確,至少治理社會的權利應該是被更廣闊的分享出去了,它的分享者,也就是分享給了誰?在皇權獨大的格局下,最大便分享給了士大夫集團

,尤其是在封建專制逐漸加強的歷史大趨勢下,皇帝的親屬是被限制了的,而士大夫便成了主角,這就是治權,一個團體管轄一個領域的權利,今日要詳講的,也正是在晚清的太平天國運動中,關於治權的變質。

太平天國運動,不止是一場戰爭,對國家來說還引起了治權的變質。

在宋以後,文人形成了一個階級,也就是所謂的士大夫集團,與皇帝共治天下,代表了公權力,也可以說是壟斷了公權力,有一些精英政治的味道了,貴族政治不再,其中有一要點是,當時的士大夫集團,尤其是地方官,除了在政治上的特權,如管理地方,代表地方,相當程度上的司法豁免權,在經濟上的,收租,放債,與皇帝或疏遠或親近,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以外,並沒有在軍事上,也就是軍政的管轄權,民政和軍政是分開的。

雖然說民兵思想,很早就有,士大夫屬於民,只是比沒有官身的民高一等而已,但在元亡,至明清以後,統治者吸取了歷代兵制導致亡國的教訓,事實上已經把民,兵分離開來了。

這樣來看,文官制衡武官是有,但文武並不是一個體系,尤其隨著封建專制的加強,地方上的軍政被收歸到了中央,這樣一來,地方上便是不存在所謂軍事化傾向的,民政就是民政,軍政就是軍政,代表地方的官員與軍政是兩套不同的模式。

這是舊有的國家治理模式,軍事的治權在中央政府手上,而一旦治權發生了變質,如唐朝的藩鎮之禍,軍事長官有了民政權,地方軍事化,軍事地方化,國家就離滅亡不遠了。

太平天國運動,不止是一場戰爭,對國家來說還引起了治權的變質。

唐朝當時治權的變化,還是內生性的,就是說帝國機器內部發生了變質,但在清以後,內生性變為了“外來衝擊”。

正應費正清的衝擊-回應說,近代的中國是一個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這一時期的中國,產生了種種變化與很大的進步,這一過程中間的推動力,無不是因為外來潮流的衝擊,正如孫中山的說法:“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一樣。

中國的變,是因為世界局勢在動態中變化,我們尤其應該注意這樣幾個事件,如三元里抗英事件。太平天國運動,前者,提供了一個契機,可以說是在地方軍事化的嬗變期,準備期之中,而太平天國運動,它的成敗,紛紛擾擾的爭議我們暫且不講,用魏斐德的話來講就是:“太平天國對自我維繫的華—夷帝國專制主義是一種全新的挑戰,其結果是帝制開始大崩潰。”它的標誌,正是地方軍事化的完成。

而關於太平天國運動為什麼被劃到外來的衝擊一列,其實就是因為太平天國不完全是中國傳統的農民起義,畢竟天國的統治者引來的意識形態,屬於“外來的尚會念經”,這就是太平天國屬外來衝擊的一個重要原因。

太平天國運動,不止是一場戰爭,對國家來說還引起了治權的變質。


一場序幕:三元里抗英事件,打響了地方軍事化的第一槍。

一如前述,明清以前的士大夫,在國家的政治延續中,承擔的是這樣的幾大職能。

  1. 溝通上下:不論古今中外,地方與中央的關係都是一個十分微妙,關係到政權能不能繼續存在下去的大問題,先來看秦,所謂的分封制過渡到郡縣制,除了是地方制度的一次重大變革之外,還反映出了中央權利的加強,地方權利的衰弱,而未形成階級的文人在其中扮演的也只是一個棋子的角色,中央委託他們管理地方,這些人在中央與地方的力量搏奕中雖不能起主導作用,但至少起到了一個溝通上下的作用,可以將大部分的矛盾轉圜掉,使其不威脅到政權的穩定。
  2. 重建政權:士大夫們利用自己的社會影響,如在社會上的聲望,學術地位,舊有政權的政治地位,及輿論工具來承認一個新政權,並進一步參與到新政權的建設中來,如歷史上歷代農民起義,凡規模浩大的,做出點成績來的,無不是對士大夫集團採取了一種拉攏的態度來,而新朝新立,士大夫雖不是雪中送炭,可也是錦上添花,偌沒有士大夫集團的錦上添花的話,任何一個政權都不能稱自己是完全合法的。
  3. 政事協理:士大夫是皇帝的幫閒中,一個力量最大的集團,他們幫助中央政權統治下層的民眾,但作為直接的統治者並不能掌握人民,乃至利用人民,這些是不被封建專制所允許的。

可以看出,在中央政府的層面,士大夫多是為政治服務的,皇權弱,相權強,士大夫集團便可充當決策者,如果相反,士大夫集團則是一個很好的執行者,而在地方的政冶傳統中,士大夫是地方的管理者,致仕前代天牧民,致仕後代表地方,管理的範圍,也僅限於民政,中央於地方因為有著國家機器,助益,如軍隊,所以對地方是有著相當的權威和掌控力的,而三元里抗英事件,正是提供了一個打破此政治傳統的契機。

太平天國運動,不止是一場戰爭,對國家來說還引起了治權的變質。

告示


1841年,英囯軍隊與廣州當地的非正規武裝爆發了一場衝突,事由為英軍挖開了當地居民祖先的墳墓,亂拋屍骨,另有惡行若干,當地居民遂武裝起來,與英軍發生了武裝衝突,當地居民以刀,棍棒,鋤頭,漁叉為武器,巧用妙計,大敗持有近代化武器的英軍,英軍雖然傷亡不多,可也算是被當地居民驅逐走了,在英方,這件事並沒有被過多的渲染,可在中國一方,卻是意義很大,如史料的定論說:

“這是一場偉大的民眾的勝利。”

而當時的統治者苦於洋人的“得寸進尺”尤其是接連當政的幾位皇帝,沒有超越祖先的執政理想,可還有一個守好大清祖業的執念,洋人及其政府總歸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尤其是洋人的力量一次次刷新中央群獠的觀念。

驚慌失措之下,統治者看到了一支可以為我之用的武裝,效果起碼目前為止還不錯,而地方當局也夾在中央和洋人的貿易爭端中間,苦不堪言,急需一個解決的辦法,團練遂進入兩者的視野中,更何況,團練不論在傳統還是實踐中,都是最可行的辦法。

太平天國運動,不止是一場戰爭,對國家來說還引起了治權的變質。

地方團練旗幟


於是,廣州率先有了大興團練的舉止,就舉一例來講,身為欽差大臣的林則徐不僅肯定了鄉民自衛舉動的合法,還進一步的貼出團練吿示:

“本大臣等茲通諭沿海鄉村父老紳商居民知悉,仰即遵示會商,購置兵器槍炮,招集村民之身強力壯者,以備自衛。”

號召興辦團練,第一次,士大夫在地方擺脫了傳統的桎梏,得以直接掌握軍事力量,意義實在重大,拉開了地方軍事化的序幕,中央對軍政的治權也被下放到地方。

太平天國運動,不止是一場戰爭,對國家來說還引起了治權的變質。

被繳獲的英軍軍服


太平天國運動,帶給中國的並不是一場成功的革命,而是使作為統治集團中堅的士大夫群體,完全掌握了軍政上的治權。

如第一小節所講,三元里抗英事件是一場序幕,為此後幾十年的中外關係種下了因果,並且標誌著“團練”的日益勃發,這也導致了在政治的天平上,地方的政治精英不再信奉中央,他們控制了軍事武裝,如魏斐德的說法:“長時間來,國家和民族的概念都是空的,城頭變幻大王旗終是一家一姓的爭端,無關老百姓什麼事,但在洋人觸及到自己的自身利益後(指洋人在三元里抗英事件中的惡行),這兩個概念便有了具體的承載之處,保家即衛國,團練便迅猛的發展起來了。

而太平天國運動,更是對中國傳統結構的一次重塑,原本國家的傳統結構很穩定,因為有士大夫在中間緩衝,中央與地方,官僚體系與半官僚體系的衝突能以很小的代價解決,這個代價是夠不上損壞清朝這艘大船的。

但因為太平天國運動,第一就是對長江流域省份的傳統結構造成了重創,由戰爭波及到的大屠殺紛紛上演,導致了民生的凋敝,大量人口死亡,傳統的社會結構得到破壞,例如湖廣填四川的移民活動,同時改變了幾大省的人口結構及社會結構,這樣的例子紛紛在太平天國運動肆虐過的各個省份上演。

就當時的湖廣兩省來看,長期是一種無政府的狀態,這便造成了大量的秘密結社,它們均填補了政府的空白,而百姓,尤其是地方的士大夫,也對中央政府失去信心,中央權威的失去,即意味著地方勢力的坐大,國家的地方行政單位變成了一個個單獨的行政區域,國家變的割裂開來。

而且,太平天國及其附屬組織還在農民中招納了大批成員,並通過戰爭,贏得了部分百姓的信賴,至少把“聖朝”的權威打落在地,社會遂變的動盪起來。

太平天國運動,不止是一場戰爭,對國家來說還引起了治權的變質。

三元里抗英事件導致團練的勃發,雖僅限於廣州,只涉及到一省,但太平天國運動波及到的範圍就很廣了,差不多是大半個中國,也就造成了團練跟著太平天國的腳步,落腳在大半個中國,並生根發芽。

太平天國運動,不止是一場戰爭,對國家來說還引起了治權的變質。

太平天國運動

而清政府對太平天國運動的應對,則更加深了地方軍事化,軍事地方化的程度。

  1. 由於朝廷越來越倚重地方勢力,在很大的範圍內,也就是太平天國肆虐的地方,掀起了大規模的“團練”活動,而當時的團練,與之前朝代的還不同,之前朝代的團練,其使命無非是安境保民,衛佑一方鄉梓,而鄉梓,充其量只是一個社區,規模小,而到了太平天國肆虐的時期,團練保衛的規模就在日益變大,而量的增多,最後引起了質變,國家的主要軍事力量逐漸由中央轉到地方,決策重心也隨之而變。
  2. 朝廷對團練的倚重,同時又因為中央權威的不再,地域主義開始冒頭,什麼叫地域主義,簡而言之就是以地方為重,中央為次,如廣州武裝的團練,肯定以保衛家鄉為第一要務,中央政府即漸漸喪失了對團練的控制,軍事權力一旦失去,那麼一個政權還有多久的壽命?應該是不久了,相應地,就是地方武裝逐漸發展壯大並林林立立,最後即發展成了軍閥,而中國最早的軍閥是哪支軍隊,正是曾國藩的湘軍,而湘軍其實就是大興團練的產物。
  3. 日益猖獗的“叛亂”,其實也導致了團練變成了維護社會秩序的工具,和平時期國家維護社會秩序靠什麼?無非是靠社會發展的慣性,如宗法制度,鄉紳的合作,地方官,司法機關,暴力機關這些東西來維護,但在戰時,這些東西在“反體制”的叛亂者面前肯定要失靈,那麼只能靠軍隊,靠暴力,才能戚懾地方,保境安民,但眾所周知的是,晚清的中央軍隊,十分糜爛,有入了江南,便雌了雄兒的說法,中央軍隊不起作用,那麼只能靠地方團練,有了這一先決條件,團練逐漸成為維護地方秩序的工具,它的政治地位慢慢變得提高。

寫在最後的話

治權的變質,不管是主動也好,被動也罷,清朝統治者或許都以為,那一方封疆大員不僅會忠於自已的鄉土,宗族,也會忠於賜予他們榮耀的自己,就像朱元璋相信給朱家子孫裂土封疆,他們就能團結在中央政權左右,大明便可千秋萬代了,一樣的一廂情願,恰恰是這些一廂情願的想法或者是把頭深埋在土裡,自已看不到別人便以為別人也看不到自已的行為一樣,導致了國家權利的分散,就像唐亡於藩鎮一樣,清不僅亡于軍閥,還亡於世界潮流的趨勢,而他們反思的,永遠是人卻不是制度,也恰恰是制度的變革造成了最大的“二律背反”式的悖論,一個朝代就這樣草草地結束了,為它衰嗚者不多,竟全是叫好者,這不能說是一種諷刺,更應為今日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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