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羽”的人都厲害。
項羽是霸王,關羽是武聖,陸羽是茶仙。
喬羽喬老爺是,酒神。
喬老爺喝過的酒,都成“一條大河”了。
酒神的事,周總理可以作證。
那是一次國宴。
最後一批抗美援朝將士從朝鮮歸國,周總理在北京擺酒一百桌,歡迎志願軍英雄凱旋。
因為《一條大河》,喬羽成了志願軍最敬重的人。他陪周總理一起向“最可愛的人”敬酒。
喬老爺後來說:
“那都是出生入死,浴血奮戰的英雄,酒都敬得認認真真,畢恭畢敬。酒是代表祖國人民敬的,桌桌都要敬到,一桌也不能漏。敬到最後一桌,只有兩個人還能始終如一,唯周總理與吾也!”
和英雄們喝酒,當然不能用小杯,一百桌酒,每桌只敬一杯,就是一百杯酒。天知道,喬老爺能喝多少酒。
“唯周總理與吾也!”,一股“惟使君與操耳”的豪氣。酒神不虛!
《人說山西好風光》,酒不醉人人自醉。
1963年,電影《我們村裡的年輕人》拍續集,導演蘇里拉上喬羽來寫歌。
電影上集的主題曲《幸福生活等不來》,是編劇馬烽寫的,早已傳唱大江南北。
喬羽感到壓力,想突破卻總找不到頭緒。
看看工期漸緊,喬羽還沒動靜,蘇里導演放下手頭的工作,拉著他去拍攝地附近的汾酒廠散心找感覺。
有朋自遠方來,汾酒廠人樂了。帶著客人看生產車間、看水井古蹟,好不熱鬧。
中午吃飯自然少不了酒,主人拿出了最好的酒。
酒廠人勸酒的路數是“反正三杯”,意思是先喝三杯算完成任務。
蘇里導演不喝酒,喝多少都沒關係。喬羽喝遍天下,喝多少都不在乎,三杯自然不在話下。
酒過三巡,主人把客人面前的三個酒杯一翻,高腳瓷杯下面也是酒杯,這樣“反正三杯”就成了六杯,酒量不好的客人面露難色,趕緊向老爺求救。
這一變故激發起喬老爺的酒興,左三杯,右三杯,上三杯,下三杯,好不盡興。
酒酣耳熱之際,老爺索要紙筆。
主人那個高興,名人不請自到,自己還沒張口,客人主動獻寶,天上真是掉下了餡餅。
喬老爺童年時的墨寶就能賣錢,為父親賺酒喝。今天汾酒廠的酒自然不能白喝。
喬老爺騰雲駕霧來到案前,不加思索、筆走龍蛇,“勸君莫到杏花村……”
主人一看不對,酒醒一半,喬老爺這是來砸場子的。
蘇里導演也很尷尬,一面對客人說,喬公喝多了,一面跟老爺嘀咕,咱歇會再寫。
老爺彌縫著小眼,環視左右也不答話,抬起筆來繼續寫:“此地有酒能醉人”,主人如釋重負。
接下來,“我今來此偶誇量,入口三杯已銷魂”,眾人鼓掌、叫好響成一片。
喬羽後來說,“我到杏花村,未進‘村’,心先醉。那天喝了多少酒,我心中有數,至少有一瓶老白汾,喝也沒白喝,酒醉才有詩。”
下午歸程,老爺興致不減。
太行山斜陽不語,汾河水嘩嘩流淌。喬羽一聲感慨,“汾陽真是個好地方呀,山好水好人更好”。
心中的歌,脫口而出:
“人說山西好風光
地肥水美五穀香
左手一指太行山
右手一指是呂梁
站在那高處望上一望
你看那汾河的水呀
嘩啦啦啦流過我的小村旁……”
那個年代,是“山藥蛋”派的天下。
電影上映後,“人說山西好風光”像插上了翅膀,眨眼間紅遍大江南北,更讓山藥蛋成了金疙蛋。
許多大城市裡的年輕人、大學生都被電影故事和這首歌所感染,自願放棄優厚待遇,紛紛來到山西紮根落戶。
那一年喬羽35歲。喬老爺1927年生人,今年94歲了。
2019年給汾陽賈家莊題詞時,筆力雄健、寶刀不老;2020年春晚片頭露面時,精神矍鑠、氣度不凡。
“唯量不大偏飲酒,識字無多要作詩” 。
經歷了幾個時代,老爺子心態平和,生性幽默,開朗活潑,你不知道他究竟是老人、小孩,還是天人。
有一次,一幫人討他生活,拍一個喝酒片段。
大家一起舉杯,老爺子一看,酒杯是空的,“假的”他喊。
人家說,還有很多東西要拍,後面再來真的。再拍時,他一看沒酒,又喊,“假的”。
拍攝者哭笑不得,“喬老爺,你舉杯就行了,別喊假的、假的”。
可他下一次還喊。
假的就是假的,發兩個警察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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