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金鎖記》曹七巧悲慘的結局是自作自受嗎?

書影生香


是的,確實如此。七巧終其一生是不幸的,在那個社會環境中,金錢擋住了七巧所有通往幸福的道路,張愛玲對七巧更加殘酷更加冷漠,這來自於張愛玲對人生的體驗,一種深層的虛無和徹底的絕望。

01.為了錢而費盡心機。

《金鎖記》記錄了七巧受金錢支配的一生。七巧是開麻油店的女孩子,她所有的奮鬥和掙扎都是為了金錢。為了過有錢人的生活,她嫁到高門大戶的姜家做了高度殘疾的二少爺的妾,為了得到金錢她壓抑情慾,費盡心機。

二少爺死後,她也分到一份遺產。但是,當她日思夜想的三少爺季澤想要用愛情騙取她手中的金錢時,為了守住遺產七巧惡毒地把季澤趕出家門……金錢榨乾了七巧正常的人性,她和兒子作對,和女兒作對,逼死自己的媳婦,拆散女兒的婚姻。

02.七巧的結局源於張愛玲的人性觀念。

其實,七巧何嘗沒有過青春、熱情和對愛情的憧憬?只是,這一切都在金錢的壓制下消失殆盡。對金錢的佔有慾最後使七巧人性扭曲,變得瘋狂。

其實,金錢之所以對七巧產生那麼大的魔力,還是出於張愛玲對人性的極端揭示。金錢是慾望的一種代表,它能把感情、理智、道德等擠壓乾淨,把人性異化成獸性。

03.一段精彩的描寫,欣賞一下。

七巧在趕走季澤之後:

“七巧眼前彷彿掛了冰冷的珍珠簾,一陣熱風來了,把那簾子緊緊貼在她臉上,風去了,又把簾子吸了回去,氣還沒透過來,風又來了,沒頭沒臉包住她———一陣涼,一陣熱,她只是淌著眼淚。玻璃窗的上角隱隱約約反映出弄堂裡一個巡警的縮小的影子,晃著膀子踱過去,一輛黃包車靜靜在巡警身上輾過。小孩把袍子掖在褲腰裡,一路踢著球,奔出玻璃的邊緣。綠色的郵差騎著自行車,複印在巡警身上,一溜煙掠過。”

04.結語。

最後的結局早已註定,因為張愛玲的情感和執著,七巧的悲劇就是自食惡果。當七巧斷絕了最後一絲可以重回人間的途徑,她只有瘋狂地報復,瘋狂地剝奪別人的幸福,在黑暗的地獄裡越走越遠。

這種結局和七巧的性情,對於張愛玲塑造的角色來說並不意外。因為張愛玲總是從自己悲苦的人生中,能夠悟出很多社會上的無奈和悲哀,從而把她對人生的感悟,和對人性的看法融入到小說中,融入到她塑造的角色之中。


閱盡千山觀滄海


張愛玲《金鎖記》曹七巧悲慘的結局是自作自受嗎?

《金鎖記》主要描寫主人公曹七巧心靈變遷的發展歷程。從一個正常人慢慢被財欲與情慾折磨變成“瘋子”,從一個受虐者變成施虐者,通過折磨自己的兒女來達到心裡平衡,生生毀掉兒女的終身幸福。

曹七巧活成了一個人人都討厭,都恨的人,但是你如果讀懂她的一生,就會明白她的恨,她恨一切,恨整個社會,但是她沒有能力報復別人,只能對比她弱小的人,依附與她的人下手,就是她的兒女。她的痛要讓最親近的人來感同身受。



她沒有獲得過得愛情,身邊的人也不能有。她嫉妒兒女有正常的愛情,所以將女兒的愛情拆散,將兩個兒子折磨致死。讓兒子與女兒成為同她一樣的孤家寡人,她才能平衡。

曹七巧悲慘的結局除了七巧本身自己的選擇外,還有社會的因素。

出生低下和社會現實是造成七巧悲劇的外在因素。

魯迅先生說過,悲劇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曹七巧的青春,愛情,和對生活的希望,都被現實生活所扭曲,成了時代的犧牲品。



七巧家是開麻油店的,在那個出生決定人是否高貴的時代,七巧嫁入姜家,註定是低人一等。連姜家丫鬟都說七巧,她不配。

嫁給得了骨癆的二少爺,更讓七巧無處安放的情慾得不到釋放。在姜家,七巧得不到認同感,得不到任何感情上的寄託,姜家的生活是壓抑的,沒有一絲的溫暖。上面姜家老太太和姜家二少爺是壓在七巧身上的兩座大山,壓的七巧透不過氣。壓的七巧人性扭曲。

七巧自身原因,導致七巧在婆婆和老公死後,仍然延續自己的痛苦。

七巧家是賣麻油的,做的是小本生意。練就了七巧潑辣的性格。但是這種性格,在姜家成了她的致命弱點,四處樹敵。七巧一沒有韜光養晦,拉攏人心,二沒有在她力單勢薄的時候,懂得維護家人的關係,所以七巧不討喜的性格註定了她成為姜家人人都討厭的人。



七巧在婆婆和老公去世後,終於“萬年媳婦熬成婆”。自立門戶。她成為家裡掌權者後,開始打罵下人,插手兒女婚事,最終害人害己。

精神分析學家瑪麗·伊裡戈揚在其著作《冷暴力》中的一段話:“恨意和毀滅的衝動會轉移目標,施暴者因控制不了自己的病態行為,便把恨意從他厭惡的配偶轉移到子女身上,使孩子成為他施虐的對象。”

七巧將恨意轉移到了子女身上,來獲得心靈的滿足。一時興起讓女兒裹腳,根本不管女兒的痛苦。為了控制兒女,讓兒女吸大煙。背後說媳婦的壞話,最終逼得兩個媳婦自殺。

七巧帶著她痛苦的黃金枷鎖,封鎖了自己一輩子,也將身邊的人去了半條命。

七巧的不幸除了整個社會環境的影響外,最根本的原因是她自己。如果說命是天定的,但是運還是可以由我們自身來改變。如果七巧能放下恨意,與自己和解,後半輩子有兒有女,有屋有錢,享受天倫之樂,絕對落不到人人都恨的地步。


非煙慧語


“三十年來她戴著黃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鎖劈殺了幾個人,沒死的也送了半條命。”這就是曹七巧的一生,害了自己,也害了一雙兒女。但要說這其中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不能說完全是自作自受。





曹七巧家是開麻油店的,她性格潑辣,人生的漂亮,就是嘴巴利害。哥哥嫂子因為貪財,把她賣給了姜公館的二少爺做姨太太,後來倒也成了正房太太。只是這二少爺是個癱子,因為患有軟骨症不能動彈。曹七巧在這個大家庭裡也是受盡了旁人冷眼,就連下人也在背地裡議論她,瞧不起她。

幸運的是,曹七巧生下了一雙兒女,長白和長安。在丈夫和婆婆去世以後,分到了部分家產自立門戶,曹七巧終於翻身做了主人。要說這後來的悲劇,就要歸結到曹七巧自己頭上了。因為自己吃了許多苦,她也看不得別人過得好,就連親生兒女也不行。



曹七巧為了把兒女拴在自己身邊,不惜犧牲他們一輩子的幸福。

先說兒子長白,曹七巧先是給兒子娶了媳婦芝壽,可是她見不得兒子兒媳幸福美滿。整天把兒子留在自己房裡,還讓兒子染上了鴉片,總是讓兒子談論些他和芝壽夫妻生活的細節。後來,芝壽受不了這樣的精神折磨,自殺了。再後來,又娶了個丫頭做兒媳,才扶正不到一年也吞鴉片死了。

再說女兒長安。曹七巧因為一時興起非讓女兒裹小腳,在一年以後,沒了興致又放棄了,但是長安的腳都變形了。她又送長安上學堂,本來是件好事,卻因為丟了一床被子,和校長鬧翻,長安最後只能離開學校,回到家裡。後來長安也染上了鴉片,到了30歲還沒嫁出去。經人介紹,認識了感情受挫的童世舫,兩人情投意合,準備結婚。只差一步,長安就能嫁給好情郎。可惜,最後還是被親生母親破壞了。曹七巧宴請童世舫,把長安抽大煙的事情告訴了他,其實長安已經為童世舫戒掉鴉片。一樁好姻緣最後還是毀掉了。



最後,曹七巧稱心如意了,兒女都留在了她身邊,但是沒有一個人愛她。這就是曹七巧悲慘的結局,究其原因,這其中有舊社會下的悲哀,也有自己性格原因。


書影生香


七巧的悲催結局一是她自己作下的,二無不跟她的家庭環境和時代背景相關。

七巧出生在吃穿不愁的小戶人家,父親早已不在,家裡有兄嫂。她自小在她們家麻油店打理生意,有一定的生意頭腦,儘管如此花錢還得看兄嫂臉色。她天真的想用嫁人的方式來改變命運,這恰恰是她悲劇人生的開始。

因為有著這樣的家庭和遵循守舊的時代背景,沒有太多的資訊信息能給到七巧,改變命運不是隻有嫁人這一種方式。她可以憑藉自己生存下來,爭取自己的真正的愛情,可惜,她出生於那個年代。

深入豪門後,得病的丈夫沒能給到她真正的疼愛,姜家人對她的看不起,在這個家,唯一能給到她安全感的,唯有金錢![禮物][禮物][禮物]

在她終於如願分得家產後,她真正變成一個守財奴了,人一旦從沒有錢變得有錢🈶️💰。防備心就會愈演愈重,這一點,放在當今世界亦是如此。

為了這份家產,她付出了一切,得到這份家產後,周邊人卻處處惦記,在她孤立無助沒有任何外援時,她活得猶如驚弓之鳥。

她太害怕失去金錢這顆“唯一的救命稻草”,以至於到最後因為守財守到心理扭曲,守到變態,守到沒有是非黑白,守到兒女不幸。最終在心態失衡、精神空虛中冷清而去。





女見


《金鎖記》是張愛玲頗具有《紅樓夢》風格的一篇短篇小說。

女主角曹七巧本來是小商人家頗有姿色的小美女,方圓幾里的青年男子多有為之傾倒的。

按照現在的話來說,雖然不是大戶人家,也算是過上了小康生活。沒有讀過書,對精神生活要求也不高,嫁個正常的男子,說說笑笑被疼愛的過完一生。

想必對於七巧來說,就是幸福生活了。

命運的無常在於,它未必按照你想要的生活走下去。

官宦人家的二少爺是個殘疾,因此娶不上門當戶對的女子,低就又怕玷汙了門楣。

於是想了個辦法折中。

找個小戶人家,許以大筆彩禮,給二少爺納了妾。

本來就娶不上門當戶對的大老婆,納了妾自然也更不能。於是這個妾實際上,就是二房的正室。

客觀來說,這個妾獲得了大筆彩禮+二房實際意義上的當家主母+跨越階級的身份。前提是老公是隻能臥床的癱子。

或者看起來還蠻合理的。

但是人是有思想有感情的生物,因此每個人的人生都不能用以物易物方式簡單粗暴去換算。

何況曹七巧嫁過去後,丈夫殘疾且無能,夫妻間當然沒有很好的感情生活,也享受不了正常的夫妻生活。

因為出身的貧寒,她在夫家過得並不好。

婆婆不喜歡她,妯娌不待見她,就連府裡伺候人的丫鬟,也多瞧不起她。唯有幾個對她略好的,又被她沒有分寸的熱情給逼退。

夫家人雖多,對於七巧來說,冷如寒冬。

唯一的溫暖來自孃家。

儘快孃家哥嫂每次來都是為著她的錢,同時又讓她在夫家更受一層鄙薄。

這似乎是一層循環:

夫家沒有溫暖——七巧是人,需要溫暖——孃家有一點溫暖,前提是給錢——給孃家錢和孃家的來往使得夫家更鄙薄七巧——七巧更貪戀孃家的溫暖——孃家的溫暖是拿錢換。

已經不確定什麼時候七巧開始嗜錢如命了。

是因為大筆彩禮嫁到夫家時候嗎?是因為在夫家被鄙薄家世時候嗎?是因為孃家為了錢給予溫暖嗎?還是因為幻想中的愛情對象老三為著錢來接近她呢?

她的世界越是隻剩下了錢,她也就越看重錢。

她的世界是多麼寂寞和寒冷,她就越容不得別人的熱鬧和快活。即使那些別人是她的兒女們。

七巧總讓我想起《紅樓夢》裡的邢夫人。

高嫁並沒有使她們獲得幸福。

正相反。

身份家世的低微使得她們在夫家沒有話語權,而孃家人期待的好處和利益一旦得不到,自然是想不起來如何從出嫁的姑娘身上曾經獲得過的那些好處,只會埋怨姑娘是如何吝嗇如何不幫助補貼孃家。

女兒高嫁,是為了讓孃家獲取更多利益。男人低娶,是為了娶來得媳婦好掌控。

婚姻一旦沾上利益,從來是赤裸裸的殘忍以及血腥。

而被獻祭的少女們,在這樣的環境裡,不免又成惡龍。

每每讀到古時候的婚姻,我總是不免要慨嘆一番。

有對古時候女子不能自已選擇自己命運的感嘆,也有對現而今婚姻自由不易的感嘆。

當然今日女性的自由和權益仍然並不完美,仍然需要我們努力和爭取。

而回頭看過去,也不能不讓我們警醒奮發。

每每讀到悲劇人生,我也總忍不住要自省。

不要把自己變成那些悲劇人物,也不要把自己變成促使他人悲劇的原因。

或者已經發生的悲劇,我們並不能改變。

好在,我們還能把悲劇扼殺在搖籃裡。


春秋隨話


曹七巧的命運悲劇是時代的產物也是她自己性格使然。

在張愛玲的《金鎖記》中,曹七巧彷彿是一個被困在金籠子裡的鳥雀。她是豪門望族姜家花大價錢娶來的妾,也是二房的當家主母,更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普通女子。她的一生從進入姜家開始就徹底和幸福絕緣了。

曹七巧嫁的老公是個殘疾人,她幸福的屏障是一個病秧子,她唯一能為自己掙來的就是抓緊時間在丈夫有生之年能生個一兒半女,從一開始貪圖姜家錢財到為了錢財而不得不為姜家生兒育女,曹七巧的命運完全被封建思想給毒害了。她完全不知道女人可以依靠自己活的更好她不知道沒了丈夫她的天地更大,她不知道錢財不是人生中的一切,她把錢牢牢抓住,就以為掌控了自己的命運,卻不想她的孃家人給她的溫暖也是看在錢的份上,她的小叔子給她的零星愛情火苗也是看在錢財的份上。曹七巧的絕望是為了錢財也是為了自己悲慘的人生,她沒能得到丈夫的庇佑,也沒能嚐到愛情的甜蜜,卻為了錢財和一大家子人掙得頭破血流,她不知道值不值得,但卻以為有了錢就有了一切。

曹七巧的性格也是決定她悲慘結局的關鍵因素。她也疼愛自己的子女,但她卻不知為子女謀劃未來,她攪黃了女兒的愛情,搞砸了兒子的婚姻,卻又沒有半絲悔意,她把自己在婚姻中受到的折磨和戕害都加諸在了兒女的身上,她性格上的扭曲和乖張毀滅了全家人的幸福。

純屬個人觀點,不喜勿噴,謝謝!


麥小弋


張愛玲《金鎖記》的寫作背景

張愛玲的寫作生涯是從1943年的上海開始的,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本就是一個浮華的社會,戰爭的陰雲又給它增添了一種頹廢。十里洋場,傳統與現代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雜糅在一起,顯得光怪陸離。這就是張愛玲寫作《金鎖記》時的上海。同時,戰爭與死神又近在咫尺。人性惡在戰爭中也表現得淋漓盡致。 《金鎖記》正是產生於這種時空背景,它既打上了時代的印跡,也摻雜了作家本人在個人身世背景上所形成的人生經驗。

曹七巧可憐可憎的悲慘人生

《金鎖記》是張愛玲另闢蹊徑,講述了一個母親因為自己的命運多舛而摧殘自己親生兒女的傳奇故事,反映了生活際遇怎樣把一個原本有著溫情性格的正常女人曹七巧一步步從“受害者”變成“施暴者”。

開麻油店小商人家庭出身的女子曹七巧,是一個血肉豐滿,讓人可憎又深感可憐的女人,是一個有慾望的女人,是一個渴望關注的女人,可她真正需要的被愛和被關注偏偏都沒有。她一生中美到頂點的一幕大概是她跌跌拌拌衝上樓,從窗戶裡再看一眼她愛過的季澤。但僅僅只是能看一眼,從此就與生活訣別。

由於姜家二少爺是個殘廢人,無法與做官人家結親,七巧有幸做了正房。丈夫的殘疾使七巧無法享受女性對愛情的渴求,並造成了她常年的性壓抑。於是她把自己的小叔子姜季澤作為愛慕對象,但是傳統封建禮教使姜季澤拒絕了七巧。現實的無情和對金錢的渴望,激起了七巧對錢財的無限佔有慾,使她一步步陷入自己打造的黃金鎖,也一步步走向心靈的扭曲。她以十年的青春熬死了殘廢的丈夫,爭得財富,淪為黃金的奴隸,無情地趕走了她原來鍾情的小叔子姜季澤。進分家之後轉變為一個惡母和惡婆婆,做盡極惡之事。長安裹小腳,淪為親戚朋友的笑柄。當長安在學堂自由呼吸時,他無理取鬧使長安放棄上學。當長安好不容易和童世舫有了愛情,七巧卻從中作梗,變著法讓長安吸上大煙,敗壞女兒名聲,把長安推向無底的深淵。長白也在七巧的誘惑下邊吸食大煙,邊討論兒媳的秘密,使兒媳在絕望中悲慘地死去。而後扶正的娟姑娘,不到一年也吞金自盡。七巧自身的不幸使她不能容忍別人的幸福,甚至是自己兒女的幸福。極度的內心扭曲使她做出各種的惡事,毀掉了兒女、兒媳和童世舫的幸福,也造成了更多人的悲劇。

由“受害者”變成“施暴者”的原因

原因一:尖酸刻薄的性格特點

曹七巧第一次出場,是給老奶

奶請安。她照例遲到,顯得自己很重要,來了之後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在抱怨:

“摸著黑梳的頭,誰叫我的窗戶衝著後院呢?單單就派了那麼間房給我,橫豎我們那位眼看是活不長的,我們靜等著做孤兒寡婦了,不欺負我們欺負誰。”

她喜歡的男人姜季澤出場之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一開口就是滿肚子的牢騷。”

用今天的話來說,七巧就是一個充滿負能量,滿腔怨恨,脾氣暴躁,尖酸刻薄的女人。

原因二:沒有關愛的人生經歷

小說開頭就交代了背景,姜公館舉家避兵來到上海。安頓下來沒兩天,曹七巧的哥嫂來看望七巧做主把她嫁到了姜家,與其說嫁還不如說賣。明知姜家二少爺是一個殘疾人,卻不管不顧把妹妹推向這樣的火坑,還理直氣壯地說:

“憑良心說,我就用你兩個錢也是該的,當初我若貪圖財禮,問姜家多要幾百兩銀子,把你賣給他們做姨太太也就賣了。”

哥嫂兩人無非是想把七巧賣個好價錢,自己也好從中得利。在他們眼中,根本沒有半點對七巧的關愛,七巧的幸福算什麼?只有不愁吃、不愁穿,有銀兩可用,那不比什麼都強嗎?她得不到愛,渴望愛,所嫁之人又不能給她愛。但凡身邊的人,都被無端的猜疑,也無法信任任何人,這為她的悲劇命運埋下了伏筆。

原因三:不被尊重的社會地位

在姜家這種傳統的大戶人家本來就很講究出身、地位,而七巧不過是一個開麻油店的村姑,進了姜家,人際關係處得極差,沒有地位,不被待見,都鄙視她,看不起她的出身談吐,看不起她的處事為人,更不會尊重她。就連貼身丫鬟小雙被問,是否是一起陪嫁過來的。小雙馬上就反駁:

“她也配?”

言語之間滿是鄙夷和不屑。她和七巧一樣出身底層,並沒有誰比誰更高,在身份上,是七巧的僕人,但是竟對自己的主子沒有半點尊重。


從“受害者”變成“施暴者”的路有多遠,也許一念天堂,也許一生地獄。曹七巧真的無路可走嗎?並不是的。阿德勒說過,“決定自己的不是環境等外在因素,而是自己。既然生而為人,就永遠都有其他的生存方式。”無論是一念,還是一生,生活都可以由自己掌控,但她沒有,不僅不掌控,反而變本加厲,把所有人變成了“受害者”,包括她自己和自己本應無比疼愛的兒女。既然生而為人,生命就永遠不會只有一種顏色,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生存方式。即使被困於其中,也必須要有打破一切,重新開始的勇氣。


裴曉鋒



濟世論事


七巧的路,是她自己選擇的。但是選擇之初,她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因為以她小商人之女的身份,根本想像不到高門大宅、官宦人家的生活。

七巧姓曹,是個麻油店老闆的妹妹,長得很漂亮。街上很多年輕人都喜歡她,甚至有媒人來替官宦人家的殘疾二少爺提親。七巧應了這門親事,將用美貌替自己打開另一條路。

在這樣的大宅裡,她是出身貧賤的兒媳婦,連下人也低看她一眼。她的哥哥又時常來打秋風,甚至公然偷盜,使她的處境雪上加霜。

她愛上的風流不羈的小叔子,卻遭到了拒絕。等到殘疾丈夫與婆婆相繼過世,分了家,七巧終於把錢抓到了自己手裡,小叔子卻又來找她。可是她看穿小叔子是為了騙錢,憤怒到失態,甚至動手打了他,像發瘋一樣。

回過頭來,七巧在兒女身上報復,破壞兒女的婚事,讓他們和她一樣終生孤獨。母子兄妹,走入了惡性循環,自傷傷人。

表面看起來,七巧放棄可能的正常愛情,走入金錢的世界,是她自作自受。但是細細想來,她周圍的人,哪一個是正常的?出賣妹妹的哥哥嫂子,為金錢而向嫂子求愛的小叔子,尖酸刻薄、卻一向覬覦財富、貪婪忘形的大嫂……

在一個不正常的世界裡,誰又能獨善其身?


棲鴻看紅樓


生活究竟是什麼?這好像是所有人都想問的終極話題。生下來,活下去。可是,究竟怎麼活,卻最終看每一個人的選擇,生命將那個選擇權交給了你,那麼,請問:你打算翻哪張牌?

張愛玲《金鎖記》中的曹七巧和施蜇存《春陽》中的嬋阿姨,她們都是出自於自己主動的選擇,卻不約而同的作出同樣的選擇:一個選擇了一位高位截癱的骨癆病人,一個直接就選擇了抱著牌位做親,理由也是巧合般的一致:為了錢!

錢,能買來幸福嗎?有時候能,有時候不能。我們透過故事的門縫往裡一瞧,說“能”的時候有些拖泥帶水,而說“不能”的時候卻那般乾脆利落!

季澤在她對面站住了,小聲道:“二嫂!……七巧!”七巧背過臉去淡淡地笑道:“我要相信你才怪呢!”季澤便也走開了,道:“不錯。你怎麼能夠相信我?自從你嫁到我家來,我在家一刻也待不住,只想出去。你沒來的時候我並沒有那麼荒唐過,後來都是為了躲你。娶了蘭仙來,我更玩得兇了,為了躲你之外又要躲她。……我不能平白的坑壞了你,家裡人多眼雜,讓人知道了,我是男子漢,還不打緊。你可了不得!”七巧的手直打顫,扇柄上的杏黃的黃鬚子在她額上蘇蘇摩擦著……

季澤的話是真話麼?未必!像他這樣風月場裡走動的高手,哪裡還有多少情真?抑或全是假話?倒也不盡然。人總有幾分真情,在那時那刻動情地說出來。說的人心潮澎湃,聽的人怦然心動。曹七巧枯寂的心,果然是被撥動了弦。

七巧低著頭,沐浴在光輝裡,細細的音樂,細細的喜悅……這些年了,她跟他捉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原來還有今天!

七巧自嫁到姜家,她的生命裡,大概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光輝和喜悅。

他也老了十年了,然而人究竟還是那個人呵!他難道是哄她麼?他想她的錢——她賣掉一生換一來的幾個錢?僅僅這一轉念便使她暴怒起來。就算她錯怪了他,他為她吃的苦抵得過她為他吃的苦麼?好容易她死心了,他又來撩撥她,她恨他。

張愛玲的《金鎖記》,女主公曹七巧,一個麻油店主的女兒,嫁到了富貴的姜家,嫁給了一位患骨癆的丈夫,守著一堆行屍走肉。婆婆姜老太太原本是要討曹七巧來給二兒子做妾的,但想著兒子那樣,也不會有好人家的女兒會嫁給他,索性將麻油店的女兒曹七巧直接做了姜家二少爺的正頭奶奶。

出身的低卑讓曹七巧在姜家成了另類,婆婆自然不必說,大嫂子三弟媳並不待見她,連丫頭們在背後也經常呱噪她。似乎只有三弟季澤才勉強跟她說得上幾句話。七巧的心在季澤的身上隱忍而又放縱。

那個給老太太請安的早上,趁著沒人,她試著在季澤身邊坐下,只搭著他的椅子的一角,她將手貼在他的腿上,道:“你碰過他的肉沒有?是軟的、重的,就像人的腳有時發麻了,摸上去那感覺……”季澤臉上變了色,然而他仍舊輕佻地笑了一聲,俯下腰去,伸手去捏她的腳道:“倒要瞧瞧你的腳現在麻不麻?”七巧道:“天哪,你沒挨著他的肉,你不知道沒病的身子多好的……多好的……”

季澤平時或暗地撩撥她,七巧也便對季澤動了情。可到了關鍵時刻,季澤又剎住了車。

那一刻,年輕的七巧,多麼渴望有一個沒病的身體能夠緊緊地擁抱自己。可是,當她看明瞭季澤的態度,季澤跟她說給二哥留點面子的時候,她的心,像她耳朵上的小墜子一樣,一墜一墜的,往下沉,往下沉。

多年以後,當曹七巧摸著自己麻了的腳,眼前又浮現出當年季澤捏她的腳的場景,那時候的季澤,早已不再出現在她的生命中了。

丈夫和婆婆都死後,姜家三兄弟分了家,曹七巧搬出來另住。姜季澤最後一次來看曹七巧,究竟是來敘舊,還是為錢而來,或者真的是幫七巧來處置她那半死不活的產業,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七巧那一刻的心是怦然而動的,但是,一想到錢,想到她付出的青春換回來的那點有錢,有可能會落到花言巧語的季澤手裡的時候,她把自己這最後的一點點機會都給堵死了,因為在七巧的眼裡,他就是為了錢。雖然,在季澤,或許只是可能。

季澤很是跟七巧訴說了一番心意的。大概這也是他第一次當著她的面喚出“二嫂!……七巧!”這樣動情的話來。如果七巧願意,那一刻,最起碼在那一刻,他們是溫暖的,明媚的。可是,當一旦談到錢的時候,她馬上又翻臉了。

七巧罵道:“你要我賣了田去買你的房子?你要我賣田?錢一經你的手,還有得說麼?你哄我——你拿我當傻子——”

一旦撕破了臉面,那原本有的一點點溫情,便變得面目睜獰,樣貌可憎。

季澤走了。丫頭老媽子也給七巧罵跑了。酸梅湯沿著桌子一滴一滴朝下滴,像遲遲的夜漏——一滴,一滴……一更,二更……一年,一百年。真長,這寂寂的一剎那。

每次看到這裡,我的心也會跟著七巧莫名的疼一下,再疼一下,但是,看著她後來的可恨,這種疼便也跟著快速消去。

徹底失去了指望的七巧開始折磨兒女。

她拉著兒子長白抽大煙,整夜整夜地陪她,讓媳婦守空房。把隨身的丫頭絹兒賞給了兒子做妾。結果不但折磨死了兒媳婦,也折磨死了絹兒。

對女兒長安也不放過,看到侄兒對自己長安好,便也以為他是惦記她的錢。女兒都十三歲了,外面都不興裹腳了,她卻幫女兒裹腳,疼得長安鬼哭神號。

送長安去上學,因長安丟了東西,七巧跑到學校大鬧一場,害得長安再不好意思也不肯去學校。

七巧把兒子帶上了抽大煙的路,也把女兒帶上了抽大煙的路。

長安長到三十歲,堂妹長馨看不過,給她介紹了一個對象童世舫,三嬸蘭仙幫忙掇合,訂了婚。七巧讓退了婚不算,看到長安又藉著機會與童世舫約,讓兒子長白請了童世舫回家,似有意若無意地告訴對方,長安在抽大煙。徹底毀了長安的姻緣。

曹七巧!曹七巧!她就是要把自己三十年中那些關於青春,關於人生失去的東西,一起來讓兒女重新經歷一遍,讓他們一起跟著她陪葬!

她那陰鷙的心理已經晦暗到了極點,連親生的兒女都不放過。她毀滅了她自己,也親手毀滅長白和長安的一生。

虐人又虐心!

“嬋阿姨把保管箱鎖上了,走出庫門,看見那人年輕的行員正在對著她瞧,她心裡一動,不向那一排排整整齊齊的保管箱看了一眼,可她已經認不得哪一隻是三零五號了。她往懷裡一掏,剛才提出來的一百五十四元六角的息金好好地在內衣袋裡。於是,她走出了上海銀行大門……”

這是民國時期作家施蜇存短篇小說《春陽》的開頭。

三十五歲的嬋阿姨定期從崑山到上海拿她存在銀行裡的利息當生活費。這一天,二月的陽光正好,嬋阿姨從銀行取了錢出來才中午十二點不到,她回崑山的火車要到下午三點才開車。於是她決定上街走一走。

在上海南京路上,嬋阿姨看看綢緞,看看瓷器,又看看各式各樣的化妝品、絲襪、糖果和餅乾。她想買點什麼嗎?不會的,這點定力她還是有的。沒有必需,她不會買什麼東西。要不然,假如她會得隨便花錢,她怎麼會犧牲了一生的幸福,肯抱牌位做親呢?

看到這裡,我聽到心裡“咔嚓”一聲響,不知道是我的還是嬋阿姨的,莫名的就痛了一下。

十二三年前,嬋阿姨還是位姑娘,臨結婚前七十五天,未婚夫突然死了,他是一位擁有三千畝土地的大地主的獨生兒子,嬋阿姨在思考了兩天兩夜後,決定抱著牌位成親,成了這筆財產的合法繼承人。後來,翁姑都去世了,這筆錢更是就由她支配了。

但是,這樣的支配是有條件的,你只能守著這個牌位,做他的未亡人,一輩子。族人虎視眈眈,你不可以有任何出格,否則就要陷於萬劫不復之中。

這個來上海銀行取錢的中午,春天的暖陽喚醒了嬋阿姨心中的某個東西。她覺得自己燥熱,駝絨旗袍累贅,後悔沒有穿縐襯絨旗袍出來。她經過先施公司,又過了永安公司,感覺身上又恢復了早已消失的活力。當她在冠生園坐下來,點了兩個菜,看到鄰座的一家三口,那女子年齡看上去跟她也差不多,她又歡喜又是煩悶。她看到一位拿著報紙的男人走了進來,好像找不到座位,她好希望對方能在她對面的空位坐下來,但是,人家終於走了過去。她甚至想,如果對方願意,她也願意陪他去看一場戲。甚至今晚可以不回崑山,在上海住一晚。可是,嬋阿姨腦子裡的這套戲碼百轉千回,終究只是她自己的想象而已。

她幻想著有一位男朋友陪她走在馬路上,手挽著手,和暖的陽光照在他們並肩的身上,讓她通身輕快。可是,也只不過是她的幻想。

她甚至又走回了上海銀行,因為她走的時候那個年輕的行員正對著她瞧,他看起來是多麼可親啊!她藉口問他自己的保險箱鎖好了沒有。他親切地說:放心罷,即使不鎖,也不要緊的,太太。

他喊她太太,她憤怒了,她要哭了,她苦笑,她一扭身,走了。喊了黃包車去上海北站。

天色變壞了,陰沉沉的,西北風,好像還要下雨……

這一個下午,一場春陽,帶給嬋阿姨一個春夢。夢碎得那麼快,嬋阿姨轉眼就醒了。當初她肯抱著牌位做親,想了兩天兩夜,就應該想到了這一點。那個存在銀行裡的大筆的錢,還有這偶然照在她身上的春陽,嬋阿姨大概早就沒有了選擇。

嬋阿姨和曹七巧,一位抱著未婚未的牌位成親,一位跟一個渾身都是軟的半死人結婚,她們都不可能擁有正常女人的生活,但是,她們有一個共同點:這都是她們自己的選擇,而且都是為了錢。

曹七巧十八九歲做姑娘的時候,高高挽起了大鑲大滾的藍夏布衫,露出一雙雪白的手腕,上街買菜去。喜歡她的有肉店裡的朝䘵,她哥哥的結拜兄弟丁玉根、張少泉,還有沈裁縫的兒子。如果她挑中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日子久了,有了點真心,日子就那樣過下去。

可是,曹七巧沒有這樣選擇。

嫁給姜家二少爺後的曹七巧,枯瘦到手鐲一直挽到了胳膊腋下。她變了形,連帶著也要虐著自己的兒女變了形,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年輕時候的嬋阿姨,原本也可以過她自己想要的生活。未婚夫死了,她只說不想嫁,家裡就可以幫她退了婚。可是,三千畝地產的誘惑,只消她用了兩天兩夜的思考,便為自己的未來劃上了一生。

嬋阿姨不像曹七巧,她無人可虐,只有虐自己。這個春天陽光明媚地照在她身上的時候,她心底的某些東西融化了,她想去做些什麼,然而也僅僅限於她想。她終究什麼也沒有做,而春陽卻是那麼的不堪,只一會轉眼便不見。天色變壞了,陰沉沉的,西北風,好像還要下雨……

留給嬋阿姨的,大概就將是一輩子陰沉沉的、伴著風雨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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