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峽峰詩文自選集序

葛峽峰詩文自選集序

序 二

1994年3月,即將從西北師範大學畢業的我,前往臨潭縣回族中學搞教育實習,歷時近兩月。期間,在老朋友韓小平君的商鋪裡,常常和朋友相會,共渡了那段難以言述的青春時光:

陰鬱的天氣,被暗示的空氣,

被暗示的話題。

做白日夢的日子,這麼多人聚集!

打著真絲領帶的,穿著磨邊牛仔褲的,

塗髮膠的,刷皮鞋的,

嚼著口香糖欣賞自家手指的……

呵,這麼多人,

無聊集合了這麼多人!

這是我在詩歌《一天——青年時代的哀歌》中對當時朋友們相聚時的場景的描寫。

在這群頗顯無聊的青年人中,就有相貌英俊的葛峽峰。當時,他與我們一樣,是個充滿著激情和憂鬱情緒的毛頭小夥,對社會上的種種醜惡和不公有著發自內心的厭惡,渴望著光,渴望著熱,渴望著生命與愛情的烈焰。

青春之火靠什麼來宣洩?靠美酒、靠呼喊、靠無與倫比的詩歌之夜。那時候,大家都熱愛著詩神,崇拜著青春的歌喉,盪漾著抒情的文字。而一身警戎的葛峽峰,在前往繆斯聖殿的道路上,意氣風發,充滿活力:

大地呈現夢想

草和草籽

正打開歌聲的天堂

只憑著“激揚文字,糞土權貴”的精神闖蕩身裡身外的世界,是很不適應多色生活的。與我們更多的人一樣,葛峽峰也在而立之年給自己畫了一幅生存者的肖像:

早晨起床洗漱完畢

然後給一家煮濃牛奶

數次叫醒孩子和我的女人

不急不緩和值班室的大爺打招呼

對同事面帶微笑

對領導尊敬得近乎謙卑

然後喝茶 咳嗽 環顧四周

偶有餘暇和漂亮的女同事調情

然後陷入往事如煙的回憶

在這首詩中,一個居家男人和行政職員的形象呼之欲出,難道這是葛峽峰處世形象的真實寫照?我並不如此認為。我相信在他那貌似平靜的天空下,有著一片波濤洶湧的大海。作為一個詩人,他的心中始終隱藏著三頭野獸:獅子、狼和狐狸,它們分別映照三組詞語:雄心與大業、孤獨與貪慾、狡詐與謹慎。而這三隻野獸都始終被圈囿在詩人固有的仁慈、悲憫且關愛萬物的本性之中,顯得溫順而無助。

這種仁慈、悲憫和關愛萬物的人子的本性,似乎主宰著葛峽峰的人生,有他的詩為證:

兒行千里母擔憂

娘什麼也不說

除夕夜祥和的燈光下

娘笑著說:“都回來就好”

卻笑出了眼淚

這個母親,無疑是偉大的,有著女性傳統的美德。她對兒女的愛,顯得真實、深沉而辛酸。

大山寂靜的時候

父親居住在老屋

燃起旺旺的爐火

黑暗的小屋充滿清醇

父親 這時候很安詳

半闔著雙眼

回憶半生的坎坎坷坷

這是父親的形象,堅韌、淳樸且安詳,那雙半闔的眼睛裡,隱藏深沉的父愛。

我們中的很多同志

大李 老劉 小余

二十多天他們在山裡奔波

在竹林和荊棘叢裡

流汗甚至流血

傷口常常膿腫

他們不吭一聲 默默地生存

有時也會惦記老婆女友

安靜地吸菸 喝茶

長時間保持緘默

同事之間的溫情的關照與無言的默契,在對日常工作的描述中凸現出來,這是詩人以平靜的語氣講述的另一種愛。

在我親愛的祖國

從南到北

從東到西

從中南海到普通車間

從城市到每一座田壟

愛心凝聚成涓涓細流

默哀裡充滿了對生命的尊重

這是詩人在《親人知道你的消息——獻給汶川大地震中的遇難者》一詩中彰顯的人類之愛,同樣自信,同樣深沉,同樣悲憫。

從母愛到父愛,從同事之愛到人類之愛,葛峽峰把他身體裡流淌的血液化為運載人間情愛的暖流,使我們相信平等、友愛、和諧、慈悲的人性美的光焰始終會借文藝女神之手布撒寰宇。

現在,他將承載這愛與智慧的詩歌以詩集的形式呈現在我們面前。

平心而論,葛峽峰的詩歌創作,雖然尚未完全形成個人獨特的詩風,且從其字裡行間,我們仍能找到昌耀、葉舟和阿信等人的影子,但他對前行詩人詩作的研讀與揚棄的精神,在詩行裡爆發的智慧和力量,在題材駕馭上嫻熟的技巧,是值得寫作者學習並借鑑的。

當年的那位充滿激情扣地問天的青年,在歲月的長河裡,蛻變為而今我們熟悉的詩人,這是他的朋友們所能料知的事。但在這條道路上中途走失的人實在太多了,而始終堅持走路的人,除非選擇離異、獨身,行為乖張,放浪形骸,似乎才能成就一番文學功名,開拓出文藝大事業。讀讀眾多作家和詩人的傳記,很能證明這一論題。對於有才情的葛峽峰而言,活著並且抒情,就會讓他和他的朋友們感知到那種奇妙的幸福了。他的詩歌,或許會在詩愛者的生活裡口口相傳,或許會在歲月長河了被浪花淘盡。不論結局如何,只要“我來過,哭過,笑過,手舞足蹈過”,也就夠了。

行文至此,覺得所議話題“兩隻黃鸝鳴翠柳——不知所云,一行白鷺上青天——越扯越遠”了,應該趕緊剎住,以免成為方家的笑柄,或者文友茶餘飯後的談資。

是為序。

扎西才讓

2008年9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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