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插圖：喵喵夏，講述：黎明，男，32歲
PS：前一篇的文章，有很多人沒看吧，可以點標題閱讀：
01
曉雯是我老婆，她愛錢，特別愛。
話說回來，誰不愛呢？
只不過，他們沒曉雯這麼明顯罷了。
當初結婚時，父母幫我買的房子。
曉雯提出加上她的名字。
這件事，我不好意思對父母張口。
但，曉雯很堅持：“結婚後，月供是咱倆還，你要不同意，就分手。”
最後，我跟父母各種解釋，終於在房產證上加了她的名字。
02
曉雯現在不差錢，但她曾經差過。
她媽媽沒有工作，全靠爸爸一個人的工資養活一家人。
在她和弟弟都需要錢的求學時期，他們家親戚都避他們不及。
她也全程目睹了父母的艱難。
所以，大學畢業後，學服裝設計的她無法忍受低廉的工資，自己貸款開了服裝店。
別人只是眼紅她的服裝店進啥啥好賣，說她財運亨通。
可沒人知道她背後付出了多少辛苦。
那時物流不發達，她去廣州、義烏拿貨，每次恨不得背一火車皮回來。
拿回來的衣服，她都會二次設計、加工，連小線頭都不放過。
也因此，她的服裝店雖然只有小小的20平，但顧客都是鐵粉。
03
我們結婚時，曉雯也算是中產了。
但關於她到底有多少錢，從沒跟我說過，我也不過問。
我們通過朋友介紹認識，我對漂亮幹練的她一見鍾情，窮追猛打。
我雖然不是富二代，但有房有車，工作穩定，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所以，我們倆一起過日子，是不會為錢犯愁的。
我也因此從不過問曉雯的收入，每月的工資悉數上交，任她調度。
在我看來，把錢都交給她，就是給她最大的安全感，夫妻之間，錢的事整明白了，日子也就過明白了。
04
曉雯不但愛錢，也熱愛賺錢。
其實，以我和她的收入，吃穿不愁，有車有房，真的沒有必要那麼拼！
為此，我經常勸她要學會享受生活。
可是，曾經窮過的曉雯對錢有著非同尋常的執念。
尤其是淘寶興起後，她每天不僅要守店，回到家裡依然在賣貨。
懷孕八個月，她還堅持去廣州掃貨。
為了節約快遞費用，她拖著碩大的箱子，身上還揹著雙肩包。
從高鐵站出來，是同行的旅客幫她把行李拖出來的。
我去接她時，那個中年婦女用特別鄙夷的眼神看著我，扔下一句：“媳婦都這樣了，還讓她一個人外出，你們男人的心真是鐵打的。”
可是，我哪裡說服得了曉雯。
哪怕是坐月子期間，她依然還在賣貨。
每天有收入，她就喜笑顏開，如果沒有，整個人就蔫頭搭腦。
05
這樣的曉雯，花每一分錢都很謹慎。
家裡我和寶寶的吃穿用度，她很捨得花。
尤其對雙方父母，每次回去給錢不說，吃的穿的一樣不落。
可是，對她自己卻很苛刻。
她愛吃榴蓮，但如果我不給她買，她是絕對不會自己買的。
她喜歡包包，有一款包在她購物車裡待了半年多，還是我發現她經常睡前都愛慕地看看，才默默攢錢替她買下了。
在流行精緻窮的年代裡，找到如此會過日子的媳婦，我應該高興才對。
可是，生活總有波瀾。
06
有天晚上，我們都睡了，姐姐突然來砸門。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我心一沉，不會出什麼事情了吧？
果然，是姐夫出事了。
他酒後駕車，把人撞成了重傷，現在已經被扣留了。
聽到姐姐的哭訴，我的頭很大，對於這個姐夫，我很不待見。
屬於那種眼高手低的享樂型選手。
姐夫在一家國企食堂當經理，雖然收入一般，可是，對生活要求卻高於常人。
我們剛買上車時，他已經換過兩次車了。
每次見我就跟我講車的配置、性能，自己又看好了什麼什麼車，以及“我這輩子沒什麼別的愛好，就喜歡車。”
事實上，他不僅僅喜歡車，還喜歡折騰，他們家的房子剛還完貸款，他立馬自作主張要求換房。
從此滿家庭群裡就他一個人在那兒狂噴，全是某某房的升值空間、居住心理優越感……
而我姐呢，嘴上跟我們抱怨，但基本上對姐夫言聽計從。
他們的日子，就是在各種信用卡、花唄、借唄間來回倒騰。
有時，實在倒不過來了，便各自回家跟父母哭窮。
這樣的兩個人，遭全家嫌棄。
而曉雯每一次提到我姐夫，更是義憤填膺。
07
所以，可想而知，對於他的出事，我是震驚，而曉雯憤怒之餘覺得是意料之中。
姐姐說：“我恨死了你姐夫，可是能怎麼辦，孩子還小，要不然我早和他離了，眼下傷者要手術，派出所的人說，現在積極籌錢治療，儘量達成對方諒解，才有從輕處罰的可能，你們得幫幫你姐夫啊，要不然他一定會被判刑的。”
說完，姐姐又哭起來。
不管平時多討厭姐夫，可大事當前，看在姐姐的份上，我不可能袖手旁觀。
還沒等我開口，曉雯發話了：“姐夫純屬咎由自取，現在酒駕查這麼嚴，他竟然明知故犯，現在就應該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姐姐愣了一下：“你姐夫是可恨，可他畢竟是孩子的爸，他要被判了刑，我們娘倆怎麼辦？算我求你們了，幫他一把。”
曉雯根本不容我說話，她把我推到一邊，對姐姐說：“姐，如果我是你，有車有房的，打死都不會跟別人張這個嘴。”
姐姐繼續哭訴：“我們的車房都是貸款買的，就算賣了，也湊不了多少錢，再說，房子賣了，我和孩子住哪裡？”
姐姐這麼一說，我哪裡還聽得下去。
“曉雯，看看還有多少活期，給姐姐湊點吧。”
我特別自信地說出這句話。
救急不救窮，姐姐家這次是真遇到難事了。
就算姐姐不說借，以我們的條件，人之常情，也該伸出援手。
可是，曉雯紋絲不動。
08
她看著姐姐，一板一眼地說：“既然說借，借多少？什麼時候還？多少利息？”
姐姐又愣了，一看曉雯態度強硬，索性把矛頭衝向我。
“黎明，我是為了你姐夫才求你們，這錢你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借還是不借？姐姐就要你一句話。”
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心一軟，嘴上一硬，對曉雯說：“給姐姐轉十萬吧。”
但曉雯真沒給我這個面子。
她義正言辭地說：“姐夫是成年人，一個堂堂大男人，自己闖的禍自己跪著也得負責，你今天不給他一點教訓，他出來也不一定能改，你要真為孩子和以後著想，就讓他吃點苦頭，也算教教他怎麼過日子。”
姐姐被曉雯懟的面紅耳赤，哭著摔門而去。
09
姐姐走後，我和曉雯吵了一架。
這是我們為數不多的吵架，還是為了錢吵架，真的很傷感情。
我跟她商量著，無論如何還是應該出點錢。
她說憑什麼。
“他們住著大房子，動不動就換車，現在得瑟大了，出事了，張嘴就來求別人，我們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再說，他可是酒駕，害人害己，純屬自作自受。”
接著，她繼續跟我列舉姐夫平時的大手大腳，好逸惡勞。
我說畢竟是一家人，日後還要見面的，就當拿錢買個心安。
可曉雯根本不讓步，表示她沒什麼不心安的，她不欠姐姐姐夫，問心無愧。
見她如此鐵石心腸，我怒了：這錢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畢竟他是我親姐夫。
曉雯居然更強硬，說她沒錢，家裡的錢都壓在貨上。
10
我再怎麼不管錢，也知道家裡還是有些積蓄的，這明顯就是藉口。
逼急了，我扔下一句：“你的錢你可以不出，但家裡的錢也有我賺的，你把那部分給我。”
可想而知，曉雯抓住這句話，開始了她的控訴。
她賺錢的辛苦，養孩子的花銷，一個大男人對家的本分……
然後，我絕望地發現，錢就是她的命門。
就像當初結婚時，她一定要在房子上加自己名字一樣。
比起我這個老公，這個世界上，她最在乎的是錢。
11
這一次，我們冷戰了很久。
最終，姐夫被判刑15個月，除了醫療費，另外賠償受害人36萬。
因為是酒駕，保險公司不予賠付，所有費用都得自己出。
誰能想象，我姐兩口子住著大房子，開著好車，家裡卻連五萬現金都拿不出。
而他們的房子和車子都貸著款，一時間也不好出手。
焦頭爛額之際，爸媽想要賣掉他們名下那套正在出租的房產。
本來，那是爸媽要留給我們姐弟的遺產。
但現在，只能提前把它分了。
受害者家屬天天上門催債，我姐回孃家以淚洗面，爸媽商量後，決定把房子賤賣，先堵上這個窟窿。
小區裡同戶型的房子能賣到75萬，爸媽為了儘快籌錢，只賣70萬。
萬萬沒想到的是，房子還沒掛到中介，曉雯一聽價格，果斷表示要買下來。
她說：“給姐姐35萬，房子歸我們。”
12
從交易的角度來說，她這樣做，沒毛病。
可是，她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去賺自己家房子的差價，合適嗎？
曉雯絲毫沒覺得自己哪裡不對，覺得與其讓外人賺這個錢，為什麼不讓她來賺？
我說你可以賺，那按75萬來計算，你給我姐三十七萬五。
我覺得自己已經夠讓步了，結果她還是不肯。
她重新列舉我姐有多不會過日子，吃好的，穿好的，遇到事了，就知道找別人借錢，這錢就算到她手裡也是霍霍，而且，她是靠自己的資金能力賺這筆錢，合情合理合法。
看著這個在生活上，對我無微不至的女人，在金錢面前，卻鐵面無私，我心裡的滋味可想而知。
13
最後，爸媽做主，把房子賣給了曉雯。
他們不想因為這件事，讓我們夫妻鬧不愉快。
我爸說：“肥水還是應該留給自家人。”
可是，曉雯拿我們當過自家人嗎？
這件事過後，我姐跟曉雯不說話了，對我這個弟弟，也是愛搭不理。
一想到這裡，我的心就堵得難受。
而讓我更寒心的是，曉雯對我姐如此絕情，對自己的弟弟，卻是另外一個態度。
14
半年後，曉雯的弟弟要結婚，他來找我們借錢，15萬，用於房子裝修。
曉雯二話不說，直接給弟弟轉了賬。
剛買完房子，她還能拿出15萬借給弟弟，如此有實力，卻在姐夫大難面前，一毛不拔。
這偏心也太明顯了吧？
那天，兒子睡後，我決定跟曉雯好好掰扯一下。
“你弟弟是親手足，我姐姐就是路人甲，李曉雯，做人不要太無情。”說這句話時，我有點顫抖。
可是，曉雯絲毫不內疚。
她從容地從櫃子裡拿出弟弟打下的欠條，和他們姐弟倆約定好的利息。
她跟我講弟弟小時候的事情，7歲的孩子，在公交站撿到一個錢包，裡面有好幾百塊錢，他一直等到天黑，直到失主找到那裡，還給人家。
“小時候我們家有多窮你是知道的，可是，即便那麼窮，弟弟也沒有把那個錢佔為己有。”
“弟弟現在是拿年薪的人，弟媳也是金領，他們有償還能力，也很有誠信。”
她還說，弟弟主動打了欠條，還給出和銀行理財差不多的利息，錢，借給這樣的人，有什麼不對嗎？
15
我再次啞口無言。
姐姐姐夫的確不是她弟弟那樣的人。
但他們也是我的親人。
姐姐固然沒有拾金不昧，不是金領，但小時候，她也背過我，替我打過架，抄過作業……
弟弟那樣的人是手足，而姐姐這樣的人也是骨肉至親啊。
我們無力要求親人積極上進，況且，親情不就是剪不斷理還亂嘛。
曉雯說：“你少打感情牌，很多時候，就因為你這種人多了，家裡才財產不清，界限不明，表面上一團和氣，關鍵時候亂成一鍋粥。”
我看著她，再次無言以對。
在錢的問題上，這個女人一向比我拎得清。
從前我覺得這是好事，現在看來，太把錢當回事，感情就變味了。
16
那天晚上，我徹夜難眠。
我自問不是在乎錢的人，可是，當了甩手掌櫃後，我對家裡的財務毫無話語權。
我想維護那一點點親情，都做不到。
我既無力，又窩囊。
以前聽身邊朋友各種花式攢私房錢，我在內心狠狠嘲笑過他們。
可是，經歷這麼多，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幼稚。
在曉雯眼裡，我是她的親人。
但我的親人，在她眼裡，卻未必是。
那麼，以後的以後，在他們需要我馳援時，只拿感情去貼補嗎？
17
日子就這樣緩緩流逝著。
曉雯依然愛財如命，對我和兒子出手闊綽，對自己吝嗇摳門。
而我，其實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我了。
路過水果店時，要放在以前，不管榴蓮多貴，我也會果斷買下帶給曉雯。
但現在，我很猶豫。
我更害怕見到姐姐，因為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們的感情傷筋動骨。
18
爸爸66歲大壽那天，全家終於歡聚一堂。
姐夫也出來快兩個月了。
為了表示對爸媽的感謝，那天的飯菜，全是他張羅的。
因為入獄，他丟了工作，爸媽問他以後有什麼打算。
姐夫說：“我以前在食堂幹過，出來後一直在送外賣，對這個行業比較瞭解，打算開家外賣檔口。”
他說這話，爸媽、我姐、我都沒接茬。
他眼高手低外加沒長性，我們太瞭解了。
19
可誰也沒想到，姐夫的話，曉雯聽進了心裡。
她說：“姐夫，你要真想做這行，我可以投資買個門市，免你半年的租金，你要是想學廚師，我也可以資助你學費。”
姐夫沒說話，姐姐接過話茬，沒好氣地問：“你這又打的什麼算盤？”
曉雯也不避諱：“當初不幫他，是為了讓他得個教訓，長長記性，現在幫他，是覺得經過這個教訓，他應該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了。”
姐夫黯淡的眼神頓時亮了，一個勁地點頭。
我們全家人的心也一點點亮了，如果姐夫能正兒八經的做點小生意，那姐姐家就有希望了。
那天，姐夫特意以茶代酒敬了曉雯一杯，還虛心向她請教生意經。
曉雯說：“做生意沒有別的訣竅，就是誠信，說出的話，自己難為死也得辦到，這話，你最好記在本子上！”
姐夫一邊點頭，一邊真的找了本子，把曉雯的話一字不落地記下來。
20
這之後，姐夫去學了廚藝。
他以前在食堂就掌過勺，經過系統學習，自然提升不少。
半年後，姐夫的外賣檔口正式營業，第一單生意來自曉雯的訂單。
吃著姐夫做的滷肉飯，她讚不絕口：“你別說，味道真不錯，只要他能踏踏實實的幹下去，絕對掙錢。”
除此之外，曉雯還跟姐夫簽了正式的租賃合同。
免半年房租，以後按月交齊。
我站在一旁，看著一板一眼，有點冷有點酷的曉雯，終於明白了她的苦心。
我的老婆，她愛錢，取之有道，用之亦有道。
得此一女，夫復何求。
往後餘生，我會好好守護她，不管是愛錢的她，精明的她，還是理智的她，磊落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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